劳伯特·格瑞夫斯诗三首|王佐良 译

文摘   2024-07-22 07:25   辽宁  

Robert Graves,1895-1985



劳伯特·格瑞夫斯(Robert Graves,1895-1985)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写过一本有名的回忆录《告别那一切》(1929),写过历史小说,翻译过古典文学作品(如阿普列乌斯的《金驴记》),担任过牛津大学五年一任的诗歌教授,但他用力最勤的是写诗,从二十年代一直写到现在,经历过许多诗歌流派的起落,他始终写传统形式的诗。当现代派盛行之际,他曾受到冷落;如今现代派过去了,他继续受到一部分读者的赞赏。


像叶芝一样,他有他的神话系统,其中心人物是白色女神。她代表爱情,是一个危险而又能起奇妙作用的人物;她使生活丰满而有色彩,使诗歌增加魅力。这里选的三首诗中,《镜中的脸》最后一行里的“皇后”就是指的白色女神。


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人们照样可以欣赏诗──有时候,过多的象征反而损坏了诗。格瑞夫斯的好处,一是他的诗不晦涩,二是他放得开,几乎什么都能入诗,而贯穿他全部创作生涯的是对于形式的注重,所写的一切作品都是形式完整,在韵律上颇见匠心的。


王佐良




离国出行了,只带几件衬衫,

几个金币和必要的证明文件。

碰上逆风:过海峡的小船

一次又一次把晕船的老爷送回

南部海岸的小港口,但他不上岸,

关在舱里不出来;这样他终于

出现在狄也普的小旅馆里,

衬衫拿出箱子,睡帽挂上衣钩,

白天打牌或练剑,

或同收拾房间的女佣人逗乐一番,

晚上就干他的老行当。一切顺利──

法国酒味道纯正,虽然酸一点;

法语是他的第二语言;还有忠实的老仆

刷他的衣帽,替他取报纸。

我们老爷四海为家,老仆说

他的古堡不过给了他爵号。

要真管产业就会影响

老爷现在手头上的任务。

老仆又说,老爷的打算是

在国外过几个有收获的年头。

难道他朝里没有朋友么?

他不需要;离国不过是一个名义,

掩盖一种老习惯,可以不在家,

而躲在大氅的深缝里。

这样他也就触怒了一位大人物。



波斯人的说法


爱好真理的波斯人不多谈

在马拉松打的小小前哨战。

至于希腊人夸张的传说,

把那个夏天的一次搜索,

一次武装的侦察行动,

不过用了三旅步兵一旅骑军,

(作为他们左翼的支援,

只有从大舰队抽出的几条老式小船)

把这些说成是对希腊的大举侵略

而且陷于大败──他们认为不值一驳;

偶然提起了,他们不承认

希腊人说的主要几点,只着重

那是一次有益的练兵,

给波斯皇帝和民族带来了英名:

面对坚强的防御和不利的气候,

诸兵种协同作战,形成百川汇流!



镜中的脸


受惊似的灰色眼睛,精神散漫,

从大而不匀的眼眶向外观看,

一条眉毛搭拉着,

下面皮肤里还藏着一块弹片,

旧世界打过仗的愚蠢纪念。


弯鼻子,打球时骨折造成;

脸,布满沟条;头发,粗糙,乱蓬蓬;

额角,多皱纹,但是宽阔;

下巴,有垂肉;耳朵,大;颚,好斗象征;

牙,不多;唇,丰满红润;嘴,像苦行僧。


我停住,剃刀在手,投出嘲笑,

对镜中的人,他的胡子需我照料;

再一次问他为什么

还要装扮停当,以一个少年的自傲,

去同丝绸宫里的皇后相好。



选自《英国诗选》,王佐良主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9

我的伊萨卡岛
让伊萨卡常在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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