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诗十七首(查良铮 译)

文摘   2024-07-15 23:14   辽宁  





悼念叶芝

(死于一九三九年一月)



1

他在严寒的冬天消失了:
小溪已冻结,飞机场几无人迹,
积雪模糊了露天的塑像;
水银柱跌进垂死一天的口腔。

呵,所有的仪表都同意
他死的那天是寒冷而又阴暗。


远远离开他的疾病

狼群奔跑过常青的树林,
农家的河没受到时髦码头的诱导;
哀悼的文辞
把诗人的死同他的诗隔开。


但对他说,那不仅是他自己结束,
那也是他最后一个下午,
呵,走动着护士和传言的下午;
他的躯体的各省都叛变了,
他的头脑的广场逃散一空,
寂静侵入到近郊,
他的感觉之流中断:他成了他的爱读者。


如今他被播散到一百个城市,
完全移交给了陌生的友情;
他要在另一种林中寻求快乐,
并且在迥异的良心法典下受惩处。
一个死者的文字
要在活人的肺腑间被润色。


但在来日的重大和喧嚣中,
当交易所的掮客像野兽一般咆哮,
当穷人承受着他们相当习惯的苦痛,
当每人在自我的囚室里几乎自信是自由的,
有个千把人会想到这一天,
仿佛在这天曾做了稍稍不寻常的事情。

呵,所有的仪表都同意
他死的那天是寒冷而又阴暗。



2


你像我们一样蠢;可是你的才赋
却超越这一切:贵妇的教堂,肉体的
衰颓,你自己;爱尔兰刺伤你发为诗歌,
但爱尔兰的疯狂和气候依旧,
因为诗无济于事:它永生于
它的辞句的谷中,而官吏绝不到
那里去干预;“孤立”和热闹的“悲伤”
本是我们信赖并死守的粗野的城,
它就从这片牧场流向南方;它存在着,
是现象的一种方式,是一个出口。



3


泥土呵,请接纳一个贵宾,
威廉·叶芝已永远安寝:
让这爱尔兰的器皿歇下,
既然它的诗已尽倾洒。


时间对勇敢和天真的人
可以表示不能容忍,
也可以在一个星期里,
漠然对待一个美的躯体,


却崇拜语言,把每个
使语言常活的人都宽赦,
还宽赦懦弱和自负,
把荣耀都向他们献出。


时间以这样奇怪的诡辩
原谅了吉卜林和他的观点,
还将原谅保尔·克劳德,
原谅他写得比较出色。


黑暗的噩梦把一切笼罩,
欧洲所有的恶犬在吠叫,
尚存的国家在等待,
各为自己的恨所隔开;


智能所受的耻辱
从每个人的脸上透露,
而怜悯底海洋已歇,
在每只眼里锁住和冻结。


跟去吧,诗人,跟在后面,
直到黑夜之深渊,
用你无拘束的声音
仍旧劝我们要欢欣;


靠耕耘一片诗田
把诅咒变为葡萄园,
在苦难的欢腾中
歌唱着人的不成功;


从心灵的一片沙漠
让治疗的泉水喷射,
在他的岁月的监狱里
教给自由人如何赞誉。



美术馆


关于痛苦他们总是很清楚的,
这些古典画家:他们深知它在
人心中的地位;深知痛苦会产生,
当别人在吃,在开窗,或正作着
      无聊的散步的时候;
深知当老年人热烈地、虔敬地等候
神异的降生时,总会有些孩子
并不特别想要它出现,而却在
树林边沿的池塘上溜着冰。
他们从不忘记:
即使悲惨的殉道也终归会完结
在一个角落,乱糟糟的地方,
在那里狗继续着狗的生涯,
      而迫害者的马
把无知的臀部在树上摩擦。
  
在勃鲁盖尔的“伊卡鲁斯”里,比如说;
一切是多么安闲地从那桩灾难转过脸:
农夫或许听到了堕水的声音
      和那绝望的呼喊,
但对于他,那不是了不得的失败;
太阳依旧照着白腿落进绿波里;
那华贵而精巧的船必曾看见
一件怪事,从天上掉下一个男童,
但它有某地要去,仍静静地航行。



不知名的公民
(为JS/07/M/378号公民,国家立此石碑)


据国家统计局的户册,他是个好公民,
从没有制造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故,
各方面对他的品行的调查都指明:
用一个旧词的新义来说,他是个圣徒,
因为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社会服务。
除战时不算外,直到他退休之日
他一直在工厂工作,从没有被免职,
而是尽心竭力地效劳顾主,福吉汽车公司。
但他不是工贼,也没有偏激的政见,
因为据工会反映,他交会费从不拖延,
(据我们调查,他加入的工会也很正派)
我们的社会心理学家经过调查,
发见他爱喝点酒,和同伴都处得不坏。
新闻界确定他每天都买一份报看,
对广告的反映也很正常,不管哪一方面。
保险单有他的名字,证明他完全保险了,
医疗册写着他住过一次院,但病已痊好。
厂商研究所和高级起居促进会宣称
他对分期付款办法的优点完全看得清,
并且具有一个现代化人必不可少的条件:
一架电唱机,一辆汽车,电冰箱和收音机。
我们的社会舆论调查员表示欣慰于
逢年论月他的见解都是恰如其分:
在和平时,他赞助和平;打仗了,他就参军。
他结了婚,给全国人口添了五个子女,
据我们的优生学家说,对他那一代父母
这么多子女不算多,而是正确的数目。
又据教师反映:他从不干涉他们的教育。
他自由吗?他快乐吗?这问题问得太可笑:
如果出了什么毛病,我们当然不会不知道。



正午的车站


一列稀奇古怪的快车从南方开到,

剪票栏外拥挤着人群,一张面孔──

市长没准备喇叭和彩带迎接它:

他的嘴角露着惊诧和怜悯的表情

使游来的目光感到迷惑。天空在飞雪

他抓紧手提箱轻快地走出站台

来传染一个城市,呵,这个城市

也许是刚刚面临它可怕的未来。



旅人


他站在一棵特异的树下
把远方高举到面前,专寻找
抱有敌意的不熟悉的地方,
他想看的是异地的奇奥,

当然那里将不接待他居留;
他得尽力使自己保持原样:
即一人爱着远方的另一人,
原有着家,顶着父名在头上。

然而他和对方总是一套:
他一离开轮船就踏上港口,
照例是温柔,甜蜜,易于接受;
城市像簸箕般盛着他的感情;
人群不怨一声地为他让开,
因为大地对人生总能够忍耐。



让历史作我的裁判


我们尽可能做了准备,
开列出公司的名单,
不断刷新我们的估计
并且分配了农田,
  
发布了一切及时的指令
以应付这种事变,
大多数是顺从的,如所预料,
虽然也有人发牢骚,当然;
  
主要是反对我们行使
我们古老的权利来滥用职权,
甚至有类似暴动的企图,
但那只是顽童的捣乱。
  
因为从没有任何人
有过任何严肃的怀疑,
当然,他们谈不到有什么生路,
若不是我们胜利。
  
一般公认的看法是
我们没有借口可循,
可是按照最近的研究
许多人会找出原因。
  
认为在于一种并非稀见的
恐怖方式;另有人更机灵,
他们指出在一开始
就有犯错误的可能性。
  
至于我们呢,至少还有
我们的荣誉不能放手,
也有理由可以保持
我们的能力直到最后。



太亲热,太含糊了

  
如果讲爱情
只凭着痴心
照定义而行,
那就隔着墙壁,
从“是”走到“不”
就通不过去,
因为“不”不是爱,“不”是不,
是关一道门户,
是绷紧了下腭,
能意识到的难过。
说“是”吧,把爱情
变为成功,
凭栏看风景,
看到陆地和幸福,
一切都很肯定,
沙发压出吱扭声。
如果这是一切,爱情
就只是颊贴着颊,
亲热话对亲热话。


声音在解释
爱的欢欣,爱的痛苦,
还轻拍着膝,
无法不同意,
等待心灵的吐诉
像屏息等待的攻击,
每种弱点原封不动,
相同对着相同;
爱情不会在那里
爱情已移到另一个座椅。
已经知道了
谁挨近着你,
不感到为难,
也不会昏眩,
就会有礼貌地
离开北方自得其所,
而不会集合起
另一个对另一个,
这是设计自己的不幸,
预言自己的死亡和变心。



步父辈的后尘


我们游猎的父辈讲过
 动物的可悲的故事,
怜悯它们固定的特征
 有一种匮乏和限制;
在狮子不耐的视线里,
 在猎物临死的目光中,
“爱”在渴求个人的荣誉,
 而那只有理性的赋予,
只有慷慨的嗜好和能力,
 以及神的正确能增进。

从那美好传统长大的人,
 谁能够预料这种结果:
“爱”在本质上竟款通
 罪恶的复杂的曲径?
而人的联系竟能如此
 改变他南方的姿态,
使他在成熟的考虑下,
 只思索我们的思想,
并且违法地祈望,工作,
 还力图保持默默无闻?



请求


先生,你宽恕一切,不与人为敌,
只不过意愿他倒转,请别吝惜:
给我们权利和光,以神效之方
治疗那难以忍受的神经发痒,
断瘾后的疲惫,说谎者的扁桃腺炎,
还有内在的童贞的变态表现。
请断然制止那经过预演的反应,
把懦夫煞有介事的姿势纠正;
及时以笑颜鼓舞那些退却者,
使他们转回身去,尽管情况险恶;
公布住在城市的每一个治疗人,
或住在车道尽头别墅里的也行;
扰乱那死者之屋吧;欣然观看
建筑的新风格,心灵的改变。


我们的偏见


时漏对着狮子的爪低低劝告,
钟楼无日无夜不向花园吐诉:
时间对多少谬误都耐心等待,
他们永远正确是多么错误。
  
可是不管时间流得多么快速,
也不管它的声音多么洪亮或深沉
它从没有阻止过狮子的纵跃,
也没有动摇过玫瑰的自信。
  
因为他们要的仿佛尽是成功;
而我们在措辞时,总是量音取舍,
判断问题也总怕把事情弄拙;
  
时间对我们总是多多益善。
我们几曾愿意笔直地走到
目前的处境,而不是兜一个圈?



大船


街道灯火辉煌,我们的城市力求整洁:
三等旅客玩最脏的牌,头等客下大赌注;
睡在船头的乞丐们从来看不到
特等舱里能干什么;没有人问那缘故。

情人们在写信,运动员在打球,
有人怀疑妻子的贞操,或则妻子的美;
一个男孩野心勃勃,也许船长恨我们大伙,
也许有人在文明的生活中陶醉。

正是我们的文化如此平稳地
在海之荒原上行进,在前面某个地方,
是腐烂的东方,战争,新花和新衣裳。

在某个地方,奇异而机警的“明天”睡下,
并筹划着对欧洲人的考验,没有人能猜想
谁将最羞愧,谁变为富有,谁将死亡。



这儿如此沉闷


在心灵的这个村落定居下来,
亲爱的,你受得了吗?确实,那大厅,
那水松和著名的鸽子房还在,
一如我们儿时,但那一对老人
曾如此同等爱我们的,却已死了。
现在它成了过客的旅馆,
并不怎么严格:有一条公路干线
就在它的门口经过,一夜间
一些淡饮料的小店林立起来。
那廉价的装饰,尖叫的游泳池,
那到处一样的小镇的时髦感,
你真的能把这一切当做家,而不是
寄希望于和一个陌生人的无心之美
做偶然的、羞怯的邂逅?
呵,你果真能在我们的笨拙中看到
邻居们想协助和爱的强烈愿望?



要当心


在这条钢丝上,在冒险之间,
出于善良的天性继续相会吧,
那善良已在和颜悦色中毕现。

用亲昵的名字彼此称呼,
微笑着,拉一只情愿的手臂
表示出一种竞赛中的友谊。

但假使由于夸张或者沉醉
而比这走钢丝更狂放一些,
前前后后都充满了威胁。

别让步子朝任何一边滑去,
以至侵入“经常”,或探进“从未”,
因为那就是恨,那就是恐惧。

站在狭隘上吧,因为阳光
只是在表面上才最光明;
没有愤怒,没有背叛,只有和平。



我们都犯错误


请看他天天若无其事地漠然停下,
再看他灵巧地整一下围巾,当他
随后登入汽车,让穷人看得眼花。
  
“这才是无忧的人。”人们说,然而说错。
他并不是那凯旋而归的胜利者,
更不是航行过两极的探险者,
  
而是平衡在剃刀锋上,左右是深渊,
生怕跌落,他学会这种矜持的身段,
既有殷勤的侧影,又挺立不凡。
  
那血液的歌,它变化莫测的行动
将会淹没铁树林中的告警,
将会消除这被埋葬者的惰性:
  
在白天,从一家到一家的旅行
是通向内心平静的最远的路程,
怀有爱的弱点,也有爱的忠诚。


  

西班牙


昨天是陈迹,是度量衡的语言
沿着通商的途径传到中国,是算盘
   和平顶石墓的传播;
昨天是在日照的土地上测量阴影。
  
昨天是用纸牌对保险作出估计,
是水的占卜;昨天是车轮和时钟的
      发明,是对马的驯服;
昨天是航海家的忙碌的世界。
  
昨天是对仙灵和巨怪的破除,
是古堡像不动的鹰隼凝视着山谷,
     是树林里建筑的教堂;
昨天是天使和吓人的魔嘴沟口的雕刻。
  
是在石柱中间对邪教徒的审判;
昨天是在酒店里的神学争论
     和泉水的奇异的疗效;
昨天是女巫的欢宴。但今天是斗争。
  
昨天是装置发电机和涡轮机,
是在殖民地的沙漠上铺设铁轨;
   昨天是对人类的起源
作经典性的讲学。但今天是斗争。
  
昨天是对希腊文的价值坚信不疑,
是对一个英雄的死亡垂落戏幕;
    昨天是向落日的祈祷
和对疯人的崇拜。但今天是斗争。
  
诗人在低语,他在松林中感到震惊,
或处身在瀑布歌唱的地方,或直立
     在山崖上的斜塔旁:
“噢,我的幻象。送给我以水手的好运!”
  
观测者在瞄着他的仪器,观望到
无人烟的区域,有活力的杆菌
     或巨大的木星完了:
“但我朋友们的生命呢?我要问,我要问。”
  
穷人在不生火的陋室里放下晚报说:
“我们过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噢,让我们
      看到历史是动手术者,
是组织者,时间是使人苏生的河。”
  
各族人民集起了这些呼声,召唤着
那塑造个人口腹的,并安排私自的
 夜之恐怖感的生命:
“你岂不曾建立过海绵的城邦?
  
“岂不曾组织过鲨鱼和猛虎的
大军事帝国,成立过知更雀的英勇小郡?
     干涉吧,降临吧,作为鸽子,
或严父,或温和的工程师。但请降临。”
  
然而生命不予回答,或者它的回答
是发自心眼和肺,发自城市的商店
    和广场:“呵,不,我不是动力,
今天我不是,对你们不是;对于你们
  
“我是听差遣的,是酒馆的伙计和傻瓜,
我是你们做出的任何事情,你们的笑话,
       你们要当好人的誓言;
我是你们处事的意见;我是你们的婚姻。
  
“你们想干什么?建立正义的城吗?好,
我同意。或者立自杀公约,浪漫的死亡?
     那也不错,我接受,因为
我是你们的选择和决定:我是西班牙。”


许多人听到这声音在遥远的半岛,

在沉睡的平原,在偏僻的渔岛上,
                在城市的腐败的心脏,
随即像海鸥或花的种子一样迁移来。

他们紧把着长列的快车,蹒跚驶过

不义的土地,驶过黑夜,驶过阿尔卑斯的
                 山洞,漂过海洋;
他们步行过隘口:为了来奉献生命。

从炎热的非洲切下那干燥的方块土地

被粗糙地焊接到善于发明的欧洲:
             就在它江河交错的高原上,

我们的热病显出威胁而清楚的形象。

也许,未来是在明天:对疲劳的研究

包装机运转的操纵,对原子辐射中的

                八原子群的逐步探索,
明天是用规定饮食和调整呼吸来扩大意识。

明天是浪漫的爱情的重新发现;
是对乌鸦的拍照,还有那一些乐趣
                在自由之王的荫蔽下,
明天是赛会主管和乐师的好时刻。

明天,对年轻人是:诗人们像炸弹爆炸,
湖边的散步和深深交感的冬天;
               明天是自行车竞赛,
穿过夏日黄昏的郊野。但今天是斗争。

今天是死亡的机会不可免的增加,
是自觉地承担一场杀伤的罪行;
                今天是把精力花费在
乏味而短命的小册子和腻人的会议上。

今天是姑且安慰,一支香烟共吸;
在谷仓的烛光下打牌,乱弹的音乐会,
                男人们开的玩笑;今天是
在伤害别人面前匆忙而不称心的拥抱。

星辰都已消失,野兽不再张望:
只剩下我们面对着今天;时不待人,
                历史对于失败者
可能叹口气,但不会支援或宽恕。




——第27曲


噢,谁能以充分的词藻
赞美他所信仰的世界?
在挨近他家的草坪上
鲁莽的童年在玩耍,
在他的林中爱情不知灾祸,
旅客都安详地骑马而过,
在坟墓的冷静的阴影下
响着老年的信任的脚步。
噢,谁能够描绘幻想底
栩栩生动的一草一木?

可是创造它并保卫它
将是他的整个报酬:
他将守望着,他将哭泣,
拒绝他父亲的全部的爱,
对他母亲的子宫失迷了,
八夜睡了一回荒唐的觉,
而后第九夜,将要成为
一个幽灵的新娘和牺牲,
并且被投进恐怖的洞里,
把天降的惩罚独自承受。




——第28曲


据说这个城市有一千万人口,
有的住在大厦,有的住在鄙陋的小楼;
可是我们没有一席之地,亲爱的,我们没有一席之地。

我们曾有过一个祖国,我们觉得它相当好,
打开地图你就会把它找到;
现在我们可无法去,亲爱的,现在我们可无法去。

在乡村教堂的墓地有一棵老水松,
每一年春天它都开得茂盛:
旧护照可办不到,亲爱的,旧护照可办不到。

领事官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如果你得不到护照,对官方说你就是死了;”
但是我们还活着,亲爱的,但是我们还活着。

去到一个委员会,他们要我坐下;
有礼貌地告诉我明年再来找它;
但我们今天到哪儿去,亲爱的,但我们今天到哪儿去?

参加一个集会;演说人站起来说道:
“要是收容他们,他们将偷去我们的面包;”
他指的是你和我呀,亲爱的,他指的是你和我。

我想我听到了天空中一片雷响,
那是希特勒驰过欧洲,说:“他们必须死亡;”
噢,我们是在他心上,亲爱的。我们是在他心上。

看到一只狮子狗裹着短袄,别着别针,
看到门儿打开,让一只猫走进门;
但他们不是德国犹太人,亲爱的,但他们不是德国犹太 人。

走到码头边,站在那里面对着水流,
看见鱼儿游泳,仿佛它们很自由;
只不过十英尺相隔,亲爱的,只不过十英尺相隔。

走过一座树林,看见小鸟在树上,
它们没有政客,自在逍遥地歌唱;
它们并不是人类,亲爱的,它们并不是人类。

在梦中我看见一座千层高的楼
它有一千个窗户和一千个门口;
却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亲爱的,却没有一个是我们的。

站在一个大平原上,雪花在纷飞,
一万个士兵操练着,走去又走回;
他们在寻找你和我,亲爱的,他们在寻找你和我。



选自:《英国现代诗选》,查良铮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5



奥登诗选|(查良铮、卞之琳、黄灿然 译)

奥登|探索:查良铮 译

奥登:在战争时期|查良铮 译

奥登|小说家(卞之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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