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o Cortázar(1914-1984)
和所有酷爱阅读的孩子们一样,我很早就试着写作了。9岁的时候我写完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这是可以想象的……当然,我还在爱伦·坡的影响下写过诗。12岁时我给一位女同学写了爱情诗……但是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我30或32岁的时侯——除了为数可观的诗篇(有的丢失了,有的烧了)——我才开始写短篇小说。不过,都没有发表,是出于谨慎,也许是由于固执,才耽搁下来。我本能地明白,我的短篇小说不应该发表。我清楚地意识应该达到很高的文学水平,我决定在达到这个水平之前什么也不发表。在那时,短篇小说是我能够写的最好的东西,只是我觉得我写的那些短篇小说还不够好。但是在那些短篇小说中有一些很好的主题。不过,我一篇也没有拿给出版者出版。许多年间我住在离布宜诺斯艾利斯很远的地方……我当教师,我先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马里亚诺·阿科斯塔”师范学校任教,后来学习文学,想当文学教师,便进了大学的哲学文学系。我通过了大学一年级的考试,但是这时有人请我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一个镇上教课。由于我家挣钱不多,我想帮助我母亲,她为教育我们付出了很大牺牲——母亲养大了我和我妹妹,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家,什么也没有为我们做。我刚满20岁,就有人给我工作做,我答应了。我放弃了大学的学习,去了乡下。我在那里当了五年中学数师。我就是在那里开始写短篇小说的,虽然从来也没想过要发表,后来我去了门多萨,进库约大学,校方让我教大学课程。在1944年至1945年间,我参加了反对庇隆统治的政治斗争。庇隆在大选中获胜之后,为了不像我的同事们那样做继续其职的选择,我放弃了大学的差事,免得被迫委曲求全。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图书出版局找到一份工作,并在那里继续写短篇小说,但是没有发表。因为我总是不大相信出书的做法,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我的头脑总是清醒的。我看到自己不慌不忙地成熟了。在某个时候我知道我写的东西要比我同龄的阿根廷人发表的东西有价值得多。但是由于我对文学有一种很高的标准,所以我觉得随便发表东西的习惯是愚蠢的,就像当时某些阿根廷人做的那样:一个20岁的小青年写了几首十四行诗,就匆匆忙忙拿去发表。如果出版社不接受,他就出钱。我个人则情愿把书稿束之高阁。
从某个时候起,大概是1947年,我完全相信我保存着的没有发表的东西几乎都很好。其中有一些甚至非常好。比如《动物寓言故事集》中的一两篇小说。我知道,这样的故事没有人用西班牙语写过,至少在我国是这样。我国有另一类故事,博尔赫斯的故事是令人赞叹的。但是我写的是另一种。
选自《科塔萨尔论科塔萨尔》,朱景冬译,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