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长水
苗得雨是山东省老一辈的作家,曾担任过山东省文联党组副书记、副主席、省作协副主席。他的长子苗长水,是济南军区文艺创作室主任,曾任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专业技术三级,一级作家。1993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2012年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团长,率团出访俄罗斯。文学评论界对苗长水的创作风格以较高评价,称其为“浮躁中的一股清风,红蝗中的一片绿地”。自80年代中期以来,共发表、出版、译为外文的作品近300余万字。军事题材中篇小说《冬天与夏天的区别》获1987-1988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中短篇小说《染坊之子》《非凡的大姨》《犂越芳冢》《战后纪事》等曾获1992年度中国作协中华文学基金会“庄重文文学奖”,2002年第三届“冯牧文学奖”,《十月》文学奖,《青年文学》奖,山东省首届“齐鲁文学奖”等,多次获《解放军文艺》《时代文学》《山东文学》等优秀作品奖。2006年长篇小说《超越攻击》,获首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全军优秀文艺作品一等奖。2008年担任总编剧的电视连续剧《震撼世界的七日》获第27届中国电视“飞天奖”,全军电视剧“金星奖”。2014年军事题材长篇小说《梦焰》,获中宣部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优秀作品奖。《染坊之子》《御花园》等作品译为英文、法文出版。
2024年11月24日,卢蒙作品研讨会在临沂举办,苗长水对卢蒙的创作进行了指导点评,以下是根据他发言的主旨内容整理的一篇评论性材料。
聊聊斋故事来自民间
聊斋故事名篇——《婴宁》
194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威廉·福克纳,是美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偏恋故土的福克纳对“邮票般大小的故乡”深深眷恋,他觉得那里有写不完的人和事。为此,他以故乡为范本虚构了一个名为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地方, 他一生中的15部长篇与绝大多数短篇的故事都发生在约克纳帕塔法县,被称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福克纳曾两次为这个虚构的县绘制地图,介绍这片神奇的土地,并骄傲地自称是它唯一的主人。
“你要是沿葛岸线从张庄上砖埠走,过了北唐山子,眼前一列南北走向的山岭横亘在眼前,山并不高大,多说有200米上,但隐隐然透着股灵气,这种灵气是用言语不能……”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又匆匆一年。’2019年元旦假期开始了,走完2018已经以小时计,辞旧迎新,总是容易回顾与向往。”
“整个2018年,卢蒙微信公众号平台平均以三天一篇图文的速率,运转了365个日夜。卢蒙的足迹踏过了多少山山水水、村村落落?结交了几多三老四少,探寻了多少古迹旧址,听到了哪些故事线索,了解了哪些民俗风情?如果您不能一下子浏览完我全年的文章,不妨跟我做一下寻踪,看一组2018年的镜头吧:
镜头一:2018年1月6日,在前葛庄算命先生满宗德家。满宗德是位盲人,经常活跃在独树等集市上,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徐一村的大街上。
镜头二:2月3日,青驼镇邢家河疃邢如元老师家。邢老师是我父亲同时期的教师,退休后致力于家族文化挖掘,给我提供了不少很好的素材。
镜头三:2月18日,大年初三,界湖街道中疃村村民新居。中疃村今年完成了搬迁,过去的中疃村仅仅留下几幢旧民居。从2017年开始,我去中疃不少于二十趟,得到聂瑞田、聂金湘等人的大力协助,中疃故事写得比较多。
镜头四:2月25,年初十,临沂剧场。跟踪了很久的张庄镇北沿汶弦子戏剧团,这天参见全市地方戏曲调演。一年来,还涉及国槐茶、徐公砚、醉三国桑皮纸裱糊等多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镜头五:3月5日,青驼镇芦山西头村。老教师张良运在老盐子路上,和我讲村庄故事。
镜头六:3月18日,铜井镇沧浪沟村。去了三趟,采访了不少张姓手工艺人,文章还没发出来。
镜头七:4月6日,界湖街道金场村。那天好大的风呀,应该是2018年级别最大的。头上的矿粒洗了几次也没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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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十:5月4日,界湖街道西明生。高泽亮、张维德两们老哥带我去找白马寺,途中遇到野火。
镜头十一:5月28日,砖埠镇黄疃村。诸葛亮过生日,省京剧团来慰问演出,只记得那天真热呀,太阳晒得人抬不起眼来,跑了一天,胳膊晒脱了皮。
镜头十二:6月9日,双堠镇狼窝沟。这个叫狼窝沟的深沟中有个石洞。狼窝沟东有个黑涧子村,在地边的石坎子上挖过山洞,藏过八路军的伤员,我们沂南的老乡,厚重呀。
镜头十三:6月24日,界湖街道布稻囤。这个村也是燕青拳传承所及的村庄,大侠王延登的徒弟,张庄镇和庄的张为友曾在该村教习燕青拳多年。从这儿我们开始了沂南武林故事的挖掘,写了五篇文章。
……
这就是我们的卢蒙,在《卢蒙故事》出版之前的2018年,在他的文学的故乡的巡礼,如同福克纳在他的约克纳帕塔法神游。卢蒙是一名长期在政府机关从事文秘工作的公务员,语言功力扎实简约,“卢蒙故事”的写作具有很高的知识性、可读性、方志性,“一经在微信公众号、头条号、百家号等新媒体上发表,就受到读者的欢迎和粉丝的热捧,其影响力已经走出沂蒙、走出山东。”
《卢蒙故事》150余万字,厚厚的三大本,共有460多个故事,从乡村历史到民间传说,从根脉传承到风情民俗,从沂蒙精神到红色人物,上写天文、下说地理,无所不有。专家评价“是一部展示原生态沂蒙文化的百科词典,可以说‘一部《卢蒙故事》,半部沂蒙史。’”
卢蒙自己说,大约近十几年时间,他在公务之余致力于沂蒙地域文化、乡土文化和红色文化的挖掘研究。如省作家协会有关领导称赞:“卢蒙在精神上表现出了罕见的勤奋敬业和自觉地文化担当,在情怀上表现出了对家乡的热爱和对地域文化的痴迷。在行走家乡、踏歌沂蒙的创作道路上心无旁骛,奔向诗和远方,取得了如此的非凡成就。”
《卢蒙故事》中包括古迹钩沉、村名溯源、根脉传承、山水形胜、奇人异事、名人轶事等篇章。为挖掘这些故事,作者如同一名锲而不舍的探宝人,几乎走遍了沂蒙老区的千山万水,在家乡历史与现实的长河里挖掘整理。他几年如一日,走村串户,了解村史、家史、人物史,记录时代流传的原生态故事。然后在现实和史实的基础上,对这些素材进行艺术的再创造,创作出一件件、一篇篇独具特色的民间故事。
“他深知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下,乡村多元文化重构的步伐在逐步加快,很多历史传统的富有特性的东西在不赶紧挖掘整理出来,就有失传的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讲,这种挖掘整理实则是带有抢救性质的文化工程。这些故事传说,充分展现了沂蒙老区的风土人情和精神特质,它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过去。这是卢蒙为沂蒙历史留下的一笔宝贵财富。”
如《中疃聂家大院》文中说:“在以前的界湖一带,讲门头高,袁家还高不起中疃聂家。有句话这么说:‘高刘袁黄四大家,不如中疃老聂家。’”“中疃聂家有积善堂、庆余堂、敏信堂等九大门,分别住在东大园、西大园、仓房等几个地方,历史人文积淀深厚,红色基因也不少。其中的西大园,和中共沂水五区区长朱亦皆家有亲戚来往。抗日战争时期,由朱亦皆介绍,李子超也经常在中疃活动。对聂家人来讲,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但他们从来没讲出去。”“到了20世纪80年代,聂培元的孙子聂瑞田当选山东省政协委员,李子超已经是省政协主席。回忆起当年的岁月,李子超对聂瑞田说:‘你们家对革命是有贡献的,你这个委员很合格。’”作者详细挖掘整理了中疃聂家700年的发展历程,人物刻画细致,故事情节生动,读后对这段历史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记忆。
地名、村名是地域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有意识地追溯地名、村名的起源,深入各村,走访调查,费尽心血,写出来几十篇文章,让读者拨云见雾、找到答案。如《葛沟为什么叫葛沟》《湖头原来不叫湖头》《铁峪原来叫尤家庄子》《丹山子村源于一个蛋》等等,光看标题,就引人入胜。
用地道的沂蒙方言创作,是卢蒙创作的一大特色,在这方面,我很赞成省作协原副主席王兆山为《卢蒙故事》一书写的序言中写的一段话,特引述如下,一并参考:“卢蒙深深地爱着沂蒙故乡的山水,爱着老家老宅,爱着老村老碾,爱着家人乡亲。他在为沂蒙而歌,为故乡而咏,为父老乡亲讲述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创作中,卢蒙坚持用沂蒙方言、家乡土语写作,形成了朴实无华、幽默风趣的独特语言风格,构筑起了独具卢蒙特色的方言叙事体系。这让其作品读起来上口、听起来入耳、看完了动情。可以说,这是在表达他对故乡的乡音乡韵和方言俚语的挚爱,对沂蒙地域文化符号的珍视,更是对祖祖辈辈创造的民间文化的致敬。用这种形式把沂蒙方言俚语记录和留存下来,将为以后沂蒙地域文化及相关的研究工作,保留珍贵的原始素材,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情怀。”信哉斯言。
卢蒙说:“文学首先是语言的艺术,但那些熟悉的生活场景和风情风物,不用原生态的沂南图画描述,就表达得不透彻、不熨帖、不舒坦,够不着那个味,找不着那个感觉,便不顾去他,服从表达切合的需要,使用大量的方言图画来讲故事。”
《卢蒙故事》拿出专门章节对沂蒙方言、有关汉字进行了“咬文嚼字”,以示正听。如:《旱烟味的沂南话》《咋呼》《“恁”和“俺”》《从“雾露明”说起》《赶集买“通”》《庹拃指步抄》《委古》《格拉子》等等,都从汉字的起源与发展解读,从地域方言的演变和分化辨析,着重从场景化运用这个角度,细化到方言土语的具体运用语境,寓专业性于故事性、可读性,能引起更广泛的读者的阅读兴趣,更能促进他们对作品的理解。
《卢蒙故事》中,我们学到许多以前只能说不能写的方言俚语。比如:沂南说一个人“幽默”,方言叫“顾动”,准确对应汉字为“滑逗”;“那还有个好蛮”的“蛮”,就是“吗”的另类表达;“好门”就是“好么”的意思;“一枪攮死你”的“攮”就是“刺”的意思。还有“焦酸”“乔酸”(形容很酸)、“攮苦”(很苦)、“稀甜”(很甜)、“酷辣”(很辣)、“齁咸”(很咸),“确涩”(很涩)等等,卢蒙都确定下了相应的汉字。当然,也有的方言确实找不到相对应的规范汉字,也只能暂时用同音或近音字代替。卢蒙在作品中使用了大量的方言俚语,为这部作品增加了一个贴近大众化的特点,读来轻松幽默。
在工作之余研究文字考据并已有多部专著出版的沂南国有林场党组书记贺可进在研讨会上建议卢蒙,对这些外乡人很难读懂的文字一定要加标注,否则很难“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可进先生的建议或者可作为一个方案。但我个人认为,卢蒙的故事语言和节奏是无法接收这些标注的,有了那些标注反而会失去原汁原味。甚至可以说,外人越不明白,这些故事越有世界价值和味道。不要管那些。何况,卢蒙的本意即是要通过这些故事“让外人来仰望我们家乡的人和文化”。
卢蒙也通过他的探寻去寻找了关于沂蒙人、沂南人许多个性、共性,沂蒙人、沂南人以忠厚、老实、勤奋、勇敢而闻名天下,但沂蒙人、沂南人也流淌着不安份不甘居人后的革命热血。《卢蒙故事》中里有革命先驱、革命烈士,有“沂蒙母亲”、“沂蒙红嫂”、“沂蒙大姐”等英模人物。《庄新民和李开田、明德英夫妇》,深情地记叙了明德英乳汁救活八路军伤员的感人故事。其他如:《王尽美在沂南培养的革命兄弟》《辛锐日记》《俺叫单永坤》《神枪英雄金维三》等红色故事。
卢蒙还亲自到青岛、济南、上海等地,访问如当年“下关东”一样“下青岛”“下上海”“下济南”的沂南人员较多的城市,写出了《沂蒙支书》《闯在青岛》 等篇章,介绍了40多位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涌现出来的沂蒙“弄潮儿”。其中,刻画了主人公高文前带领“高家军”在青岛奋力打拼的“风浪人生”,情节跌宕起伏,故事精彩不断,展现了沂蒙人民的智慧和豪气。
在威廉·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中,不同的人物、场景、故事之间都是脉络相通的,同一个人物可能原封不动或改头换面地出现在不同的作品中,甚至同一棵树、同一间房屋也会在不同的故事里出现。每一个故事都是相对独立的,但又是一个庞大故事的一部分,它们可以相互补充,从而串联成一幅浩瀚的生命图景。而《卢蒙故事》的460多个小故事给我们的感觉正是如此。
福克纳眷恋着自己的家乡,深爱着这片小时候遨游过、长大后研究过的土地,不仅爱它的神奇动人之处,也爱他的尘嚣和酷热。我们可以在他的作品中读到这种永不磨灭的感情。在福克纳的创作生涯中,他始终以自己最熟悉的南方历史和家乡生活为创作素材,“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则将他的这一创作理念推向了极致。福克纳本人曾经说过:“记住,一个作家必须以他的背景从事创作……我的生活,我的童年是在密西西比一个小镇上度过的。那就是我的背景的一部分,我在其中长大,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消化吸收,它就在我身上。”事实上,他一生当中游历过美国多地、欧洲各国乃至周游世界,然而始终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为一个来自密西西比州的乡下人的独特角色。
卢蒙也正是这样一位背一部相机孤身巡游在沂蒙、沂南大地上的非常有个性的作家。
1950年5月,威廉·福克纳获得了美国艺术文学院颁发的威廉·迪安·豪威尔斯小说奖,但他拒绝出席在纽约的庆祝仪式。他说:“我在每年的这段日子里都是一个农夫,在自己的庄稼收成前,没有一个密西西比州的农夫有时间或者钱去任何地方旅游。”几个月后福克纳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人们为劝说他去斯德哥尔摩领奖又大费了一番周折,他的理由仍然是自己是个农夫,“而且路程太远了”。
卢蒙有“写出让人仰视我们的小故事”的高傲,与福克纳或有一拚。
他在自己家乡的这片“邮票大小的土地上”所创作的故事,远比福克纳更加激荡情怀浩如烟海和更加魔幻,无论世界各地的读者打开他的目录,眼球必然受到吸引。如第一部——
《别管沂南叫阳都》《沂南话中的满语》《锅屋》《小名》《澜栏子》《诨名字》《套盖的》《鞋呱嗒子餐布子》《四十年前的沂蒙人》《青驼寺的文武衙门》《我有老乡诸葛亮》《我有老乡颜真卿》《出自沂南的《沂蒙山小调》》《圣母家里埋得谁》《从卢山到孟良崮》……
如第二部——
《棋盘山遇仙记》《飞刀聂秀岐》《牛王庙村牛王庙》《吃人参的老和尚于家街上俩神仙沂蒙白毛女》《南官庄的飞毛腿》《姚千斤和姚八百斤》《痘疹圣手聂云龙》《沂南第一个西医大夫》《唾沫膏》《苗家曲的老鳖精》 ……
如第三部——
《红嫂故事》《庄新民和李开田、明德英夫妇》《倒穿草鞋送鸡汤》《狼窝沟里藏八路》《沂南遍地有红嫂》《鬼子断命王家庄》《八路军过肥年》 《王尽美在沂南培养的革命兄弟》《三吃油饼记》《朱富胜“吃屎”》……
且看第二部中的《轧碾》一篇——
在咱沂蒙,有家就有磨,有村就有碾。
为何这样说呢?因为那个时候的庄户人,没别的吃食,上顿地瓜皮子煎饼,下顿地瓜皮子煎饼。吃煎饼,必须推磨轧碾,不干这两样活,就没法过日子。
秋天下来地瓜的时候,难得吃顿鲜地瓜煎饼。把地瓜在大盆里用刀划了成小块,再上碾轧。这可是件沉活,地瓜蛋溜滑,碾砣子滚在上面,就和自行车走在刚铺了石子的马路上一样,一蹦一蹦的,格愣格愣的。碾砣子表面光滑,打起滑来,轧路机变成了推土机,把碾台上的地瓜蛋推成小山。这个时候,得找几根棉槐条子当担棒,把碾砣子引琴上去。一个人抱着碾棍轧地瓜蛋,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必须多个人合作,两个人抱碾杆,碾框子上还得三个人拽着才行。里外两根碾箕子可就吃上劲了,力道太大,断了碾箕子,碾砣没了束缚,滚下碾台会伤人的。
碾地瓜越干越轻松,等到碾得稀烂了,满碾台红红的鲜地瓜水。鲜物嘛,出水就是多,掐椒子花时也是这样,只不过,出来的不是红水,而是绿水。椒子花,可不是辣椒开的花,而是鲜辣椒、花椒、韭菜花、生姜碾成的酱汁,这里头关键的原料是韭菜花,因此,掐椒子花必须等每年的8月份,韭菜开花的时候才能做。这几样东西碾好做出来的酱,迸发出一股独特的香气,切盘豆腐,蘸着椒子花,彻头彻尾得鲜!是一等一的“就菜”。
……一台碾最多能供应多少户人使用,我倒没有统计,恐怕也很少有人统计过,按说应该有个极限量。五百口人的村子,有四五台碾牢靠的。过去,村里人都是聚族而居,一个姓,一个胡同或一陌乎,各户凑钱錾台碾,这个费用按说不是个小数,没100元拿不下来。碾虽然没编号,但都有名号,什么张家碾、王家碾,属于家族公共用品、本家族的尽管使,外姓人家要用,你得掂量掂量,去了多数时候会挨没脸。特别是碾台上忙的时候,本姓的人家都在挨号,你还是别去趟这浑水为好。要用,半夜起来偷偷用下,也没人收你的钱
说起挨号,那也是必须的,这是解决供求矛盾的最好法则。有空的,端着簸箕,挎着笼子、蹲碾根里等;没空,拿根把棍子放那,代替你值班,为什么要放把棍子呢,因为有的碾没碾杆,在碾框一端斜着打个洞,伸上把棍才能用,来轧碾的必须自带把棍。
先来后到是永远的规矩。有的人家里糊豆面下了锅,豆钱子不够了,飞跑了来,央求说:他婶子,等着下锅,要不先让我掐掐,就一小底子,一霎就好。遇到这般情况,大家或许能发扬发扬风格。你要是挎一笼子地瓜干子来,说要碾成面搽猪食,除了自己亲娘,估计没人会让,因为没个把小时碾不出来,谁迭地伺候你!
碾台上断不了吵嘴打架的,多数时候是都送了把棍子,但把棍子上又没标上报到挨号的时间,分不出谁先谁后。两家没一个省事的,都说自己来得早,那可就毁了堆。还有一个原因是出了横离头,做事不将就别人,一大圈人都准备的干货,你中间掐上椒子花,弄得一碾台绿水,下一家正好是轧苞米面的,你让人家怎么用!恼厉害了,就撕破了脸皮,轻则手指头指着脸骂起娘逼,厉害的就扯上头发。
老祖宗打了一万年的谱,也没料到现代化的脚步走得如此之快,各种粮食加工机械进了村子,过去上碾出大力鼓捣半晌午的活,机器转悠几分钟就整好了,昔日忙碌的老碾慢慢清闲了起来,天雾露明起来挨号,半夜月亮底下轧碾的,彻底绝了迹。当然,也没人再去置办新碾,村里的老碾,用坏一台少一台了
同样的东西,碾上轧出来的和粉碎机粉的,绝对不一个味。比如说豆沫菜还是碾轧的豆面口感好一些,因此,每次回老家,父母最先准备的就是碾轧的豆面父母年纪大了,还可以托邻舍本家给轧点,哪天村里的老碾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咱上哪淘换这种豆面去呀……
福克纳先生如果重生,读到这样的文章一定着迷死了,这些文字中带着无标题音乐或者无拌奏合唱那种伟大的美。还有中国的蒲松龄老爷子,他作品中那些鬼呀怪呀狐狸美女,真有不少是从卢蒙笔下走出去的。
从《卢蒙故事》中去寻根吧。
William Faulkner
注:威廉·福克纳( 1897年9月25日-1962年7月6日),美国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获奖原因为“因为他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他一生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与120多篇短篇小说,其中15部长篇与绝大多数短篇的故事都发生在约克纳帕塔法县,称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其主要脉络是这个县杰弗生镇及其郊区的属于不同社会阶层的若干个家族的几代人的故事,时间从1800年起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世系中共600多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在各个长篇、短篇小说中穿插交替出现。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喧哗与骚动》。
苗长水主席在卢蒙作品研讨会上作指导点评
苗得雨前辈在故乡老宅
卢蒙曾经的坐驾
苗得雨老宅内的那棵银杏树
金色的秋天,苗长水主席把银杏树结下的果实赠给了卢蒙
炒制的银杏果,带着异香
在文学的故乡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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