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并不能让一切过去
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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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2 05:00
江苏
早上起来,在镜前梳头,仔细看来,不断的有褐色的头发、黄色的头发、乃至白色的头发被发现,我知道岁月从未饶过任何人,一直都如此没有半点停留的往前流淌。
在这个日渐衰老的皮囊下,内里的那颗心似乎还停留在某个阶段里,在那里,还保存着昔日山村里的斜阳,温热着老屋里父亲的关切。
我发现,内里的记忆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它既是生命的采集者,也在随着生命每一天的经历,在不断被雕塑着。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对于生命不断的反思,我也越来越理解父母当初的所为,也越来越懂得从不同的视角,来审视着过去生命中的那些或深或浅的印痕。
而这样立场的改变,也让记忆里的故事,有了不同的颜色,也都渐渐的变了模样。
记忆本身也是活的,有它自己的生命和成长,故事存在那里面,跟着一块儿活,一块儿成长,于是就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也有的时候路经沙漠,就渐渐的潜入沙底,看似隐秘不现,但河流从未就此干枯,而是在地下不断囤积酝酿,寻找新的流淌方向;母亲走的早,庆芳打小就和父亲一起生活,而父亲早出晚归的,更多时候陪伴她的只是那个已经有些破烂的布娃娃。
父亲不知道的是,每天她都会趴在窗前看着父亲骑着车远去的背影,而每一个黄昏,她也会如此这样的趴在窗前,等着父亲回来。父亲不在家的时间里,她更多是拿些妈妈的梳子,给娃娃梳头,给娃娃讲故事。中午垫着脚把锅里的剩饭热乎后,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着娃娃。
每一天,父亲回来都似乎已经费尽了全部的气力,瘫软在老式沙发上。而她自小就学会了自己照料自己,尽可能的不去给父亲添麻烦。她会从碗橱里抱出那瓶父亲的老白干,坐在凳子上,等着爸爸看她一眼。
爸爸的眼神对她就是最好的礼物,但这样的礼物太少。她也从不敢走过去亲近爸爸。
日子就这样过着,渐渐的,从对父亲爱的渴望,到面对父亲疲惫的冷漠,为了活下去,再经过一次次的挫败后,她选择了忘记,忘记自己对于父亲爱的需要,她收起了内心的渴望,每晚把娃娃抱得更紧。
就这样,庆芳渐渐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些男孩子也开始注意到她,也有些在她窗户下吹着口哨。但她一概漠视,这些凑近的温暖,让她只想躲避,相反的,让她迷恋的却是那个严厉的车间主任。
她总是费力的去巴结、讨好主任,但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斥责,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去讨好一个对自己完全忽略的人,要去追求一个和自己差距很大,完全是没有可能的情感。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无法压抑心中升起的那股子迷恋。
在情感的路上,她就这样一路的头破血流,完全没有了方向,她不知道如何来安顿自己,不知道如何来疗愈自己,只得随着内心的渴望,一次次的换来哭泣和伤痕。庆芳当年为了守护幼小的自己,选择了压抑内心对于父亲的渴望,渐渐的,她以为自己成功的遗忘了这一部分的情感,但这种情感并没有随着遗忘而真的消失,却换了样貌、变了渠道,以另一种方式在深深影响着她整个的人生。
生活中,我们有时候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而每一次摔倒后,我们却忘记探究其中的深层原因,忘记了自己内心里埋藏最深的渴望到底是什么。
虽然有时候直面这个渴望,会给我们带来绝望,但其实唯有真的直面这股子绝望,告诉自己这个渴望真的是永远无法达成的,好好的抱着受伤的自己去释放内心里负面的种种哀伤,承认这份的无奈、接受这份无助、拥抱这份无力。唯有经过最深的承认与接受,这份渴望才能愿意松开紧紧抓住我们的手,让一切过去。
诚如上文提到的,那些看起来遗忘的记忆,其实只是潜入地底的暗流,它们不会消失,它们甚至不会真的过去,它们会一再再的换着面貌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提醒着我们去面对。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面对,无非是可以解决,和无法解决。能解决的没什么可说,无法解决的就直面那个柔弱的自己,这或许才是真相,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
但是当我们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柔弱时,另一种力量反而会从心底升起。因为,一切的面对,都是带有勇气的;一切的承受,都是带有力量的。包括去面对和拥抱那个不堪的自己。
当我们不再逃避,那个可怕的梦魇才会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刻在心底的恐惧。因为,每一次的逃避,其实都是在不断重复的告诉自己:我害怕面对它。这再再的渲染,只会把内心仅有的那点气力全部泻尽。当然,生活中,也难免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一下子去面对的。
那就是遗忘并不真的能令什么消失,遗忘只是一种暂时休憩的方式。透过这种暂时的回避,来让我们攒足力量,从而可以有力量重新面对一切生活中的惨淡。
毕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诚如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够真的半点停留。
让一切都如流水般的逝去吧,在一切的流逝中,参与着自己的些许温热,而这份温热里,就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对于一切的体恤和温和。
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