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以错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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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5 05:00
江苏
小时候,常听大伙讲电影中一个著名的段子:有人跑进司令部,啪,敬了一个礼说:报告,我军又大败了,不是我们不行,是敌人太强大了!对于我们而言,成长路上的“敌人”,大约就是那些时不时偷袭我们的烦恼吧,要么就是这个人,要么就是那件事……总之,有些时候,我们功力很强,小烦恼根本不算什么,无论这个人朝我们无怨无故吐口水,还是刚刚写好的工作总结没保存还被自己手一抖,删除光了,“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算事!”,没关系,不在乎!总之,这些敌人都已经无法轻易摞倒我们了。但还有另一些时候,却一不小心就被烦恼大败了,瞬间丢盔弃甲打回原形,但是真的不是我们不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了。这个人不仅吐口水,还跑过来踹我,视可忍孰不可忍;这刚写好的总结说没就没吧,电脑还死机了,恨不能直接就扔了它算了……哈哈,这段时间以来,你遇见的敌人厉害不厉害,有没有把你摞倒,让你很不开心呢?小徒弟跟着师傅翻山越岭,累得腿都抬不起来了,跟师傅抱怨:这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身上还扛着扁担,都快要累死了!师傅头都不回地继续朝前走,说:脚力就是这么累死了,又活过来,慢慢练出来的。是啊,成长路上,如果敌人太强大,把我们都快要烦死了时,怎么办呢?师傅说:心力就是这么烦死了,又活过来,慢慢练出来的。所以,只要每一天早上,我们在这里又鲜活着“一会”了,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战果了,哪怕这一周来,烦恼这个敌人太强把我们常常就摞倒,破了功,但是没关系,我们这不是在这里继续加油,再接再励慢慢练嘛!相信总有一天是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烦恼自己烦恼自己的,我们不再被它束缚了。就跟一个小蚂蚁再想伸出脚把大象绊倒,也只是个可爱的梦想了。
几十年的人间剧情中,面对外境中的种种磨砺,远比我们现在面对的现实要跌宕、艰难太多,他所面对的敌人也要更强大的多,然而,他却始终活出了一份不紧不慢、悠然自得,而且用一生的时间,做成了称得上是伟大的一些事情……真正有内在魅力的人物,从来都是穿越时空,历久弥新的,而且读他们的故事本身,就是对我们内在很直接的滋养。文物鉴定家启功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故宫博物院顶级书画,近一半乃张伯驹所捐。有人说,张伯驹的一生,却比所捐文物生动得多;他的为人,更比国宝珍贵。张伯驹这名字,要么不知道,只要知道了,就永难忘记。从1927年的某一天,张伯驹一时兴起,以1000大洋把“丛碧山房”的横幅收入入囊中,从此在收藏的“败家”路上,一发不可收拾。从家赀巨万,到卖宅子、变卖夫人首饰,千方百计收藏“国宝”级的字画118幅。甚至被绑匪绑走8个月,家中无钱赎他,面对这种随时会“撕票”的生命危险,他老人家对妻子的交待却仍然是:我死了不要紧,这个字画要留下来,不要以为卖掉字画换钱来赎我,这样的话我不出去。最终,磨的绑匪也没办法,降了价,家人才把他赎回来。就是这样,比自己的命更值钱的这些收藏品,张伯驹却最终悉数无偿捐献给了国家,并且谢绝了政府的奖励,他说:有人问他:当今很多名人都在考虑建博物馆、灌唱片将自己的艺术作品传世,您们是不是也有考虑?张伯驹回答:古往今来,以公谋私者,大有人在,但以私为公者,屈指可数,张伯驹便是这少有的一人。这世上太多的人有梦想,然而,几乎很少有人会为这份“挚爱”付出到这般境地。这世上有两种理想,一种是实现了我的理想。另一种是理想通过我而实现。前者,理想再大,仍然是我的附属,我安好,理想才继续得以存在,理想是为我的滋养、壮大而存在的,这样的人,理所当然的逻辑是:如果这理想不能为我带来利益,甚至还带来过患,我要它干啥?;后者,理想是真的理想,愿意以全部的生命去投入的事情,即使自我受伤、损减,乃至失去最宝贵的生命,也甘愿为理想而努力。这样的人,心安理得的逻辑是:这一生能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太值得了,我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于后者,这样有着比自我更重要理想的人,我总是心生敬佩。也许他的理想只是为了一幅幅字画,甚至只是为了不让这些文物流入国外,比起我们常倡导甚至讴歌的东西,未见得有多么伟大,但是,一个人能以自己的一生全部的心血去投入,哪怕为这样一件自己之外的事业,甘愿散尽家财,甚至威胁到性命时,仍然毫不改其初衷,这份力量与坚定,淡然与从容,真是很打动我。试想一下,我们也有自己所心心念念向往的理想、甚至信仰,当我们为此家财耗尽,甚至要搭上性命时,还能有这份安然的力量吗?我们的这一辈子,有一件事情,有一个梦想,甚至你的信仰,真的比你的自我更重要吗?我一直以为,真正伟大的东西,当它可以归于平凡,甚至归于最艰难的现实时,仍然伟大,才是真的伟大。老先生之所以打动我,就是这份甘愿为了自我之外的一份理想,无怨无悔的付出,有一件事情,比自我更大,仅仅是这样一份生命状态,就已经足够打动我。淡泊与安然,坚定与干净,我觉得他是真正的贵族。富翁是有钱,贵族是不缺。而这样有理想、有坚守的贵族,则更有一份动人的人格魅力了。1957年,就在捐献收藏品的第二年,张伯驹被打成了右派。陈毅听了,很不高兴:“张伯驹把那样的珍宝都捐给了国家,说他反动,砍我脑壳也不信!见到张伯驹时说:“你这样的人都被打成右派,我该向你道歉。”然而,这位“右派”老先生却笑一笑,潇洒不羁地说:“国家大,人多,个人受点委屈难免,算不了什么,自己看古画也有过差错,为什么不许别人错我一顶帽子呢?”这话,并不是面子话。张传彩在纪念父亲的文章中写道:“父亲时常教育我说:一个人要热爱自己的国家,这是大事,不能马虎;除此之外都是小事,不必斤斤计较。” 一个人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不仅没有感恩、善待,反而却被这样的误解、伤害,放在一般人那里,一定心怀委屈,满腔怨尤,有足够的理由伤心难过甚至抑郁终身了。常言道:任劳容易,任怨难,被曾真诚付出过的人否定、打击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吧。如果说张伯驹之前为了收藏品,耗尽家财、拼上性命,也要为国家保护好这些文物是任劳的话,现在即面对了更难的一个功课。然而,一始当年他对自己贡献藏品时的笑谈: “我的东西都在故宫里,不用操心了”。面对这份生活的境遇,也是一样的淡然:自己看古画也有过差错,为什么不许别人错我一顶帽子呢?个人受点委屈难免,算不了什么。我只做我该做的,生活加诸我,哪怕错了,为什么不可以呢?每个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有人针对我们,这是一个事实。然而,很多时候,我们受伤时,总是禁不住会觉得全世界都是针对自己的,但是,即使是个人,即使是团体,甚至是国家,很多时候,只是在做自己那个因缘里该做的事,有时候对、有时候错,有时候在我们的角度上是对的,在整体上却是不符合潮流的;有时候,即使从整体上也是错了,但是张伯驹先生说:看古画也有过差错,为什么不许别人错我一顶帽子呢?我只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被名缚,也不被利绑。也尊重他人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即使伤害了我、甚至错待了我,又怎么样呢?算不得什么。这样豁达的灵魂,看得透,放得下,自然有一份洒脱不羁。说来如此风清云淡,却在这样的世间,又有几人真有这样的一份胸襟呢?1966年“文革”来袭,这一次,张伯驹成了“现行反革命”。白天,夫妇俩被游街批斗,但晚上,两人依然故我,写诗作画。张伯驹随后被“发配”到吉林舒兰进行劳动改造。但被舒兰县革委会拒收,嫌年龄过大不能劳动。不得已,老两口只好回到北京。但原来的宅子早已被别人占据,老两口只好窝居于一间10平米的小屋内。回首当年,从仅管家就有10位的优渥生活状态,到如今一无所有蜗居在10平米的小屋子里,成了生活无着的落魄老头。但是,就是这样的落差和磨难,也没有让张伯驹怨天尤人,虽然他有一万条理由去表达心中的忿忿不平。1969年到1972年三年间,故交王世襄曾多次去看望张伯驹,他评价张伯驹道:他除了年龄增长,心情神态和20年前住在李莲英旧宅时并无差异。不怨天,不尤人,坦然自若,依然故我。那时,到我家做客的。无论是博学雄辩的罗隆基,还是北伐名将黄琪翔,只要提及自己的划右,不是愤愤不平就是泪流满面。没有一个像张伯驹这样泰然、淡然和超然的。对待挫折有句豪语是:跌倒了,算什么?爬起来!再前进。我父亲,罗隆基,黄琪翔,都很想爬起来。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身处危难,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格局和度量。在那个年代,右派的帽子压垮了很多人。然而,在张伯驹那里,甚至从来没有跌倒过。外界的打压,改变不了他的品性和内心。就像张伯驹曾对友人这样说:“这顶帽子对我并不怎么要紧,我是个散淡之人,生活就是琴棋书画。”在老先生这里,我看见的即是后一种的力量:为理想,不惜一切地风起云涌;面对困境,心无不平的恬淡与包容。张伯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甚至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信仰,一生所做的,也只是这个世间的字画、文物,然而,他身上这份但求全力以赴付出,对他人、对现实所有的发生,无论富贵贫践,始终不为所动的安然与清淡,深深地打动着我。拼尽所有收藏的珍品,只为献给国家:它们放在故宫里,我就不用操心了。只做自己该做的,甚至钱财、名誉都淡泊。自然清贫、被不公平对待也无所谓。世事于他皆真的只是身外之物,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余一切淡然处之。
每一天清晨醒来,这整场人间故事,关于宝觉的故事,关于你的故事,关于他的故事,多象一片云做的衣服,就这样披在身上;然后夜晚睡去,无论白天再惊天动地的故事,也只这样就像一片云褪去了。而能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云一样的故事,真的淡然,宠辱不惊,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张伯驹对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起大落的故事,真如披云一样的淡然,也是让我佩服。以上就是张伯驹的故事。有人说,中国真正的贵族,就该是张伯驹这样的,宠辱不惊、从容不怕,不争不辩、不卑不亢,即便身处贫苦困境,仍饱怀着人生的初衷,和恬淡的心性,永远淡定自若,永远真诚待人。这是一种由内散发的贵族气质,绝非单纯财富累积所能比拟。财富都是外物,得失会有变数,唯有心性深入骨髓,很难随意更改。愿我们也有这份得之泰然,失之淡然的胸怀,但将心赋予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至于现实所有的馈赠,甚至曾经我们真诚付出的人,有一天以另外的方式回报我们时,无论对错,都能有一样地安然若素:看古画也有过差错,为什么不许别人错我一顶帽子呢?个人受点委屈难免,算不了什么。每一天,愿你我开心或者不开心,皆能披云一样,从烦恼中风清云淡,一路走向自己真正想要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