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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 | 游子还乡

文摘 2024-11-09 14:10 中国

丹青与木心于乌镇

2006年9月8日下午四点过，肯尼迪机场，我推送轮椅中的木心上了国航班机。

十数小时飞啊飞，机上屏幕前后显示飞越区域：白令海、西伯利亚、蒙古国，中国。

先生几乎没睡觉，在飞行的轰鸣中，与我说话。

9月9日，中国时间黄昏五六点，京郊的燕山山脉逶迤展开，我请先生移坐窗前往下看，他就一声不响看。

北京一降落，上海一降落，近沪地上空已近夜里十一点。

引擎关闭了，飞机缓缓缓缓低下去，倾斜，转弯，平正了，又倾斜……“真慢啊。”先生静静地说，“苍蝇一停就停下来，看飞机降落，苍蝇真要笑煞。”

9月10日，我们在上海街头慢慢走。

先生大概说了一百个笑话。

我说讲慢点，刚记住一句，三句五句接上来，笑也笑不及。

午饭在功德林，夜饭在一家宁波馆，先生以为都难吃，浑浊，油腻，太甜而太咸。

衡山宾馆自助早餐却是好，白粥，咸鸭蛋，先生说起，又微微笑了：“喔哟，我一吃，就心里对鸭蛋说：对不起！”下一句转成杭州话：“我以前不太了解你。”

9月11日，细雨。午后乌镇来车接。

近苏浙交界，停车休息。

有商铺，买一小袋碧青的南湖菱，十块钱，剥食，清淡的江南水腥气，“味道有点像的，”先生说。

剥出第二个，递过去，他已睡着了。

近四时到乌镇。

六十多年前木心离开老家，现在他回来了。

【注】本文节选自陈丹青作品《为什么我不是读书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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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木心先生，展示先生的艺术世界。木心（1927年2月14日—2011年12月21日），字玉山，本名孙璞，笔名木心，中国当代作家、诗人、画家，曾旅居美国多年，晚年回到故乡乌镇，乌镇现有木心故居纪念馆和木心美术馆可以供游客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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