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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劳动法不止是纸面上的规定，更是运行中的规则，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对于需要出海的中国企业来说，全方位观察是必要的，所以，我们本次对话选择了一个非法律又初入职场的中国人在德国的实习经历来透视德国职场。一、工作安排与生活平衡
傅女士：“在德国的工作环境中，工作与生活的界限被严格区分开来，这种文化强调员工在非工作时间享有充分的休息和个人生活空间。例如，在公司内存在不成文的规定：虽然没有强制要求，但如果员工在公司的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可能会受到同事或管理层的质疑。德国职场中普遍倡导工作与生活的分离，下班后，员工通常不会继续处理工作事务，尽管个别人可能难以完全断开联系，但大多数人都极力遵循这一原则。很多员工会在下班或放假时有意地将工作手机放置一旁，直到下一个工作日才重新关注工作相关的事宜。即便我选择加班，晚上发送的工作消息或邮件也往往得不到回应，因为同事们不会查看工作手机或电子邮件。在假期期间，这种分隔显得尤为明显。比如，新年假期结束后紧接着的1月6日是另一个公共假日，因此许多员工将1月4日和5日也作为个人假期填报，以享受连续的长假。我最初并未填报这两天为假期，想着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一些工作任务。然而，团队领导注意到这一点并提醒我，那两天实际上没有人会工作，我有可能无法联系到任何同事，并询问我是否真的有必要在这段时间工作。最终，我与主管确认确实有任务需要处理后，才被允许工作。德国并不存在类似中国的调休机制；相反，如果在周四有公共假期或特别放假安排，那么周五通常也不建议员工上班，因为周五被视为一个过渡日，让员工更好地从休假状态中恢复。特别是在5月份，由于包含多个宗教节日，许多员工能够享受到频繁的短假，几乎每周只需要工作三天或四天。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个人旅行或度假。关于请假，在德国的请假流程相对灵活，但仍然需要遵循一定的程序。如果我需要请假，我会首先通知我的主管，告知具体的缺勤日期。虽然这是一个相对自主的过程，但告知上级是必要的步骤，以确保团队知晓我的缺席情况并做出相应安排。对于一般的员工来说，只要提前通知主管，通常就可以自由地安排假期。当涉及到管理层或关键岗位人员请假时，流程则稍微复杂一些。例如，我的主管若要请假，他会通过发送会议邀请的方式正式通知团队领导和其他相关同事，说明他不在岗的时间段以及对工作可能产生的影响。”二、灵活工作时间和弹性安排
傅女士：“公司实行的弹性工作时间允许员工选择自己的上班时间，只要每天总共工作七小时即可。如果某天工作超过了规定时长，额外的时间会被记录为附加时间（extra hours），可以用于未来的假期或休息。这一机制通过公司的打卡系统自动跟踪和管理：员工进入办公室时刷卡签到，系统会自动扣除45分钟作为午餐时间。虽然正式规定是45分钟的午餐时间，但在实际操作中，员工们通常会在中午12点左右开始午餐，返回时间可能会超过一个小时，具体取决于个人安排或是否有后续会议。此外，在两次会议之间的间隙，我们也常常会一起在厨房喝咖啡，放松片刻。我个人目前的工作安排非常灵活，我所在公司实行的是弹性工作制，我每周只需完成20小时的工作量，大约相当于两天半的时间。而且，公司允许我在家办公，这对于像我这样每天通勤时间长达四个小时的人来说是非常便利的。在家办公不仅节省了大量的通勤时间，还提高了我的工作效率。例如，我的一位主管在产假结束后选择了主要在家工作，以便能够兼顾照顾年幼的孩子和工作任务，这样的灵活性对她的工作效率也有积极的影响。打卡系统的使用因人而异，主要取决于员工的合同类型。有些员工使用电子打卡机记录进出时间，而其他员工则可能需要手动填写工作时间。无论哪种方式，系统都会准确地记录每位员工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确保符合《工作时间法》（Arbeitszeitgesetz, ArbZG）的要求，并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此外，关于远程办公，虽然没有直接监督，但我们团队成员都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确保了工作的高效完成。对于那些任务集中且会议频繁的同事来说，在家办公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而对于任务分散、容易分心的同事，则可能需要更多的自律来维持效率。值得一提的是，德国正在探索四天工作周的可能性，尽管这一模式尚未全面实施，但已经受到了广泛的欢迎。我的同事们对四天工作周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认为这是提高生活质量的理想方案。一些同事通过调整工作时间，如周一至周四延长工作时间而周五休息，实现了类似的效果。然而，在我们团队中，尽管存在弹性工作时间制度，但实际工作中仍面临一些挑战，特别是对于承担多重职责的领导层成员而言。例如，我的直属上司负责汽车界面概念设计的重要工作，这包括定义用户交互流程，如点击某个元素后会发生什么等细节。然而，由于他需要与众多不同部门的同事进行协调沟通，以确认设计方案的可行性和优化，因此他的日程表上充满了连续不断的会议。从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几乎每个小时都被安排了会议，这使得他几乎没有时间专注于核心的设计任务，最终不得不加班来完成这些工作。”相关法律法规：
德国《工作时间法》（Arbeitszeitgesetz, ArbZG）
第3条 工作时间：劳动者的每日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只有在确保六个月内或二十四周内平均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的情况下，工作时间才能延长至最多十小时。第4条休息时间：工作必须通过预先确定的至少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来中断，当工作时间为六小时以上至九小时以内时；若工作时间超过九小时，则休息时间为四十五分钟。根据第一句规定，这些休息时间可以分为每次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段。劳动者连续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六小时，其间应安排休息时间。三、团队活动和工作文化
傅女士：“在我们的团队中，有一种被称为“Yellow Friday”的特别活动，它并非官方假期，但却为员工提供了一个放松和学习的机会。通常每几周会选定一个周五早晨举行，这一天的开始不同于平常的工作日。我们会提前规划，团队成员自愿分担任务，各自准备一些早餐食物带到公司，共同享用一顿轻松的早饭。这不仅促进了同事间的交流，还增强了团队的协作精神。随后，我们会进行一个小规模的工作坊（workshop），主题围绕着非日常工作任务的学习与发展。例如，这些工作坊可能涵盖如何提升工作效率、优化会议安排等实用技能，或是探索与我们日常工作不直接相关的知识领域。这类活动旨在鼓励员工拓宽视野，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日常工作的压力。参与者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暂时放下手头的任务，专注于个人成长和团队互动，从而获得一种别样的放松体验。”五、平等沟通与尊重个人空间
傅女士：“在我加入公司之初，由于缺乏正式的工作和实习经验，我对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感到不确定，尤其是考虑到我并非来自顶尖学府。然而，入职第一天的经历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所有的团队成员纷纷主动前来与我握手，并自我介绍，这种开放友好的氛围让我迅速感受到公司的包容文化。团队领导也以亲切的态度与我交流，这使得我很快融入了新的工作环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发现这里的实习生并不局限于处理琐碎的任务，而是被鼓励参与更多的实际工作。例如，我对参与各类会议抱有浓厚的兴趣，因此向直属上司表达了希望旁听的愿望。上司非常支持这一请求，允许我参加所有相关会议和讨论，使我能够更深入地了解公司运作，并为团队贡献自己的见解。这段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在德国企业中，无论职位高低，沟通渠道都是开放平等的，员工的声音都能得到重视。同时，公司对于新入职者或实习生的培养方式注重实践机会和个人成长，而非仅限于基础任务。这样的工作环境极大地促进了个人职业能力的发展，也为像我这样的新人提供了宝贵的学习平台。”六、数据保护与隐私意识
傅女士：“在德国的工作环境中，对于机密信息的保护非常严格。例如，我所参与的项目涉及到未来一两年内汽车内部界面的设计，这类信息高度敏感，因此公司明确规定我们不能向外界展示具体的工作内容或截屏分享。此外，工作场所内的照片拍摄也受到限制，以确保所有商业秘密得到妥善保护。为了维护信息安全，同事们通常配备有专门的工作手机。关于人工智能（AI）的应用，公司允许使用AI工具辅助工作，但强调只能使用公司内部开发的AI系统，而不能依赖外部平台如ChatGPT。就我个人而言，虽然我承认像ChatGPT这样的工具在某些方面能够提供帮助，但我更倾向于将其作为灵感来源而非完全依赖它来解决问题。尤其是在编程时，过度依赖AI生成的代码可能会导致我对自己的工作失去掌控，难以理解代码背后的逻辑，这对长期学习和个人能力的提升不利。同事们普遍认为，AI的发展无疑将对未来的职业产生深远影响。尽管目前来看，AI还未能完全替代人类的工作，但它的确在逐步改变我们的工作方式。随着技术的进步，AI已经开始具备引用文献、提供详尽解答等功能，这表明其功能正在不断增强。面对这种情况，许多人选择积极应对，努力学习新技能，以便更好地与AI协作。未来的工作形式可能更多地涉及人机合作，如何高效利用AI成为了一个重要的课题。”访谈后记：
和傅女士沟通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出海对于中国企业来说，了解雇员与雇主的关系，劳动时间是多长，合同如何解除与终止等等这些规则远远不够。一定程度上，出海就是中国企业在当地的本土化过程，需要融入当地，就需要了解当地人对工作、对生活、对团队等一些“软性”规则，而这些软性规则有时候没有办法完全用文字表述。我们这次访谈尽量还原傅女士表述的“原汁原味”，未做加工，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视角去体会一下我们“出海”的任重道远。甚至，企业在出海过程中，如何消除外国人对中国人和中国企业的“刻板印象”，如何能让当地员工愿意了解中国企业，进而当地用工没有太多障碍。傅女士还提到，因为她所在的公司在中国有投资，所以，她不少同事都来过中国，但她学校周边的很多人不止没有来过中国，对中国也很不了解。这样看起来，我们走出去，任重道远。采访中，我们还特意问了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语言，他们是德语和英语可能会随时切换的，如果有非德语的同事在场，会切换成英语，他们经常会有中国人、印度人，德国人等不同国家的人在一起开会，这可能也是多元化和国家化另外一个场景。程阳，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兰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管委会委员，兰台劳动团队牵头合伙人。多年来一直深耕在企业合规与劳动人事法律领域，擅长将法律思维与管理思维有机融合，为客户提供具有操作性、前瞻性的法律建议。工作之余，著有《人力资源合规管理全书》，带领兰台劳动团队出版了《劳动纠纷实战解析》《劳动疑难问题操作指引》《第一本法律日志书：HR每天学点劳动法》等书籍，统筹负责兰台律师事务所出版的《企业法律顾问实务操作全书》的撰写，主笔劳动法律部分，在多家媒体报纸等媒体上发表专业文章，全面负责“兰台劳动”微信公众号运营，公众号坚持每天发布专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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