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回忆录之
第55节,朱仝口述:仗义反被宋江坑
朱仝上山后,多次向我表达了他对宋江和雷横的不满,我就从他断断续续的抱怨中得知了他和雷横上山之前的往事。
他敢于对我说宋大哥不好,是因为我跟他说李逵弄死沧州知府的小衙内是宋大哥指使的;而李逵也当面对他说是晁盖和宋江指使的,所以总的来说这就是梁山老大哥的一个计谋。
朱仝上山后,宋江却对他说此事是吴军师指使的,让我背了黑锅。我估计宋江这样说并不能使朱仝恨我,反倒让人觉得他宋江是个心胸狭隘的人:遇事推到下属身上,不是大哥该有的作为,这点胸襟都没有还做什么大哥!即便我说的不能使朱仝信服,至少他会更相信李逵吧,毕竟李逵看着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三个人三套说词,但其中两个人都指向了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肯定干系最大。即便不考虑逻辑,即便就是我的主意又如何?如果不是老大哥宋江要我设计,我会闲着没事害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吗?而且你朱仝以前天天和宋江来往,连他的机密都知道,会不知道宋江脸黑心更黑的本性和为人?
废话不多说,我就直接凭记忆复述朱仝口述的内容了。
《朱仝口述》
我想我倒霉就倒霉在为人仗义上了,用孔目的话说就是犯了包庇罪、私放罪。
仗义极少会导致倒霉的结果,我倒霉是因为我对宋江和雷横仗义了。
雷横这人其实我不喜欢,一门心思捞钱,除了吃拿卡要外,其他人情世故什么的,一概不懂。他曾对我说,“看看县里我们治下的这些人家,谁家是大户、富户,只要他不给咱送礼,我就找个理由抓他!”不喜欢归不喜欢,我和他毕竟还是同事,天天都在一起工作,我也不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
记得宣和四年四月的一天,他突然炫耀地告诉我他前两天路过了梁山,还涉水爬山看了下前宋押司,收了人家一大包银子。我赶紧提醒他,宋江的案子已经办成了大宋全国范围内的大案要案,你怎么还敢去见他?现在朝廷一共就两件大事,一是伐辽,一是平方腊,除此之外最大的一个隐患就是梁山的土匪团伙了。你我都是公职人员,你怎么还知法犯法了!
雷横完全无视我的忠告,很骄傲地说:我为什么叫雷横?就是因为咱哥们儿在郓城是横着走的。咱想干嘛就干嘛,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抓谁就抓谁。除了县太爷外,谁敢动咱?
我看他这个态度,就不说话了。他又说:走,咱们听戏去!听说勾栏里新来了一个妹子,色艺双绝,咱哥俩去见识一下!
我说喝酒行,听戏没意思,还浪费钱。
他说咱哥们儿听个戏还要钱?咱没找她抽成就是便宜她了,她还没拜我码头呢!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去看看妹子到底是个几分的货色,要是好看就不抽她成了,嘿嘿嘿。
雷横后来果然是去了,而且听说,他一去就大剌剌地坐在了青龙头首座上,比县太爷看戏摆的谱还大:上盖一脱露出了膀子,双胳膊一摊,两腿一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倒气呢,其实人家是主打一个舒坦。
戏听完了,该掏钱了,他却一如既往地表示没钱:在郓城地界上我就没带过钱,我只收钱。我先看看你今天能收多少,超过一两我就抽你五成!
这下把白秀英那个婊子气坏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抽老娘的成!
雷横淫笑着说:你别以为就你会唱,老爷我听戏听多了也会唱两句:
我是一个小小的都头,
深深的扎根县城之中。
怎么样,你惹得起吗?老爷我唱的这么好,你说能不能抽成?
白秀英继续雷横的调子唱:
你的背景,
我看不清,
我正在想象,
你到底 是龙是虫~
雷横笑了:
你所有,的骄傲,
到最后——
化悲催~嘿
漏风的草棚里,
你吹箫的野玫瑰,
任嫖客剥去衣裳,
搞得伤痕累累!
荒凉的草棚中,
你在乱弹着琵琶,
只等爷~
过来临幸,
一夜的相会。
烟花女子把牛吹,
少和我暧昧,
不过是老爷心花,
滴露水——
雷横这样公开地羞辱白秀英,就把这婊子彻底激怒了,因为雷横不止骂了人家,还砸了人家演唱会的场子,唱的比人家正主还生动吸引人,这不是砸人家饭碗吗!那婊子盛怒之下以为自己就是县令了,直接下令要打雷横,可惜她没有衙役,只有她老爹一个人。她老爹一靠近就被雷横三拳两脚打在地上不动了。
白秀英这才想起来自己下令不管用,还要通过县令的嘴巴说出来才行。最后雷横被判了个公开道歉,因为县太爷新来乍到也不想得罪苦了地头蛇。
公开道歉说起来根本不是刑罚,但雷横这种横行霸道惯了的人,依然难以接受这种公开侮辱。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下了,因为我告诉他忍一时风平浪静,赔礼道歉后咱还是做都头,收拾她一个烟花女子有的是机会,而且不用自己动手。
事情要是到此结束的话,就不值得说了。意外就出在了雷横他老娘身上。这老太太比雷横还横,否则她就不会给儿子取这个名字了;而且她的嘴也比她儿子骚多了,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那些脏话我就不重复了,大老爷们儿不好意思说。
总之,就因为老太太的一张骚嘴,让白秀英都忍不住动起手来抽她的嘴巴了,然后雷横的罪过升级了,激情之下用枷拍死了白秀英,蹲了大狱。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某些死老太太就是大宋社会的毒瘤。
白秀英死了之后,老太太傻了,雷横懵了:
Mama, just killed a woman, 妈妈,我刚杀人了,
Smashed a yoke against her head, 用枷砸了她的头,
With my strength. 下了大力气。
Now she's dead. 现在她已经死了。
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妈妈,好日子才开始啊!
But now I'm gonna thrown it all away. 现在好了,好日子到头了。
Mama, ooh~ 妈妈,呜呜~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不想惹你伤心,
If I'm not back again this time tomorrow, 假如明天再也见不到我了,
Carry on, carry on, 要勇敢,要坚持,
as if nothing really matters.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Too late, my time has come. 太晚了,我的死期到了。
Sends shivers down my spine, 脊梁骨在颤抖,
Body's aching all the time. 全身剧烈疼痛。
Goodbye everybody. I've got to go. 再见了,兄弟们,来世再见了。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得要离开你们,去面对真理的惩罚。
Mama, ooh~ 妈妈,呜呜~
I don't want to die. 我还不想死。
I sometimes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 有时希望我并未来世上走这一遭。
儿子进了死囚牢后,雷老太太终于清醒了,知道惹不起了,可惜这时候再怎么赔礼道歉都没人接受了,她儿子已经把人家给打死了,想道歉得去阴间了。
我心说这下老太太该学乖了吧,谁知道她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给我跪下了,求我成全她儿子。说实话,你有这劲头,早干什么去了!而且这老太太还特会说,说我和她儿子是同事兼好友,没有理由不帮忙。这不是道德加感情绑架吗?我什么时候和他儿子是好朋友了?而且就算是好朋友,我能让县令大人改主意吗?人都打死了,即便县令也没权力私放啊!
说实话,我倒霉就倒霉在对宋江和雷横仗义上了。当然我对晁盖也仗义过,晁盖本人是没有害我的心思,但我私放他的行为却为后来宋江、雷横陷害我埋下了伏笔。
我当时想,既然我已经对晁盖和宋江仗义过了,索性也对雷横仗义一次吧,否则怎么对得起雷老太太那一跪,毕竟晁盖和宋江都还没给我下跪呢,人家一个长辈却给我下了跪,我不帮忙心理上那一关就过不去,所以我就私下把雷横放了。
我心想我最大的罪过无非是渎职罪,犯人自己逃跑了,能有多严重的后果?无非是一顿棍棒加刺配。而且新知县总不好意思一上任就把两个都头都得罪了吧,那他以后还如何掌管郓城县?
我回到县衙报告:在押解路上雷横潜逃了,到他家里搜寻,发现他唯一的老娘也不见了。也就是说,除了抓他邻居外,已经没人可抓了。
县太爷急了:
I wonder how,他是怎么逃走的?
I wonder why,为什么他能逃掉?
I wonder where they are!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报告大人,我去他家四处都搜了,只能看到
An empty street,空荡荡的街道,
An empty house,空荡荡的屋子,
A hole inside his house。屋里还有个破洞。
最后我被刺配沧州。
为兄弟受过,我本来心里就没怨气,敢做敢当嘛!最后老天爷果然很照顾我,我还没到牢城营,就被沧州知府留在府里伺候了。我伺候的不是知府本人,而是他最爱的小儿子。
做保姆这事,说起来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但是这孩子天然就亲近我,见了就要我抱,那个天然纯真,那个可爱,真让我愿意放下我的工作,就陪他玩算了。况且我当时是什么身份?一个囚犯而已,不用服刑本身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现在还能在知府家里自由出入,成了红人,不感恩不行啊。
很快到了盂兰盆节,夫人直接吩咐我可以抱小衙内去看放河灯。你看这是什么待遇,连知府夫人都把我看成自己人了。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我很快就能提前结束刑期,之后很可能不只是官复原职,而是升上两级,直接在州府里当差了。然后这一切都被你们的宋大哥毁了。
我驮着小衙内在河边看河灯,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吓得两哆嗦:一哆嗦是自己被吓了一跳,另一哆嗦是被雷横的大胆吓了一跳。我心说你这不是找死吗,我放了你,你一个逃犯竟然还敢回来找我,你是怕我私放你的事隐瞒的太好吗!
雷横把我引开问我为什么屈才做保姆的时候,李逵这个杀人魔王正在骗小孩子:
亲 爱的小孩,
今 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丢了心爱的河灯,
却找不到 它在何处?
小衙内:我已经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我今年都四岁了,哪还会哭!而且那些河灯也不是我的,我出门就没带河灯。你休想骗我钱!说,你是干什么的?
李逵:走,我带你到别处去看灯。你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小衙内:你不是想骗我吧?很多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是想骗我零花钱!我的钱都在大胡子叔叔那里,你要是缺钱就去找他要,他要是同意给你,我就同意。
李逵:我是大人,最不屑骗小孩子了!骗你是小狗儿!
小衙内:骗我你是大狗!我不知道你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乘机骗我骂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说的是标准的大宋普通话,没有语法错误,表达清晰有效。
李逵这人虽然看着蠢,实际上贼精贼精的,因为一般骗子根本就骗不了小衙内,而他成功了。我不知道是他本来就聪明,还是军师哥哥你教的。
我赶紧说:李逵这人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大于弱智,我还真说不清。反正我们对他多加防范就是了。
好!听军师哥哥的。
我继续说。
李逵也学我,驮着小衙内边走边唱:
就这样把你收服,
堵死你所有退路——
小衙内问他:你唱的是什么?
李逵:收服!
小衙内:收服什么?
李逵:大胡子。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看看,李逵要是说去别的地方,小衙内肯定不会答应,他说是去找我,小衙内就不会拒绝了。
雷横问我大丈夫为什么屈居人下、甘心服侍他人,我心里说你不也屈居人下,不也服侍他人!真比较的话,我服侍的好歹还是正常人,你服侍的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
我嘴上说,你不用讲那么多,我看孩子又不是长久的工作,看过这一阵儿我就能回家复归良民了。哎,孩子呢?!
这时候我就顾不上和雷横说话了,到处找小衙内。很快李逵冲着我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找一个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我说:他是个孤独的孩子,没带着灯笼,但他是知府的恩宠。你要是看见了,麻烦你告诉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小衙内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知府大人的信任!
李逵说你跟我来。
这时候我就已经被李逵牵着鼻子走了,因为我别无选择。
一路跟着他往城外走,天黑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环境安静的吓人,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我自己紧张的呼吸声。我越走越心慌,那感觉就是:
我听到四周的 安静无声,
像那小小尸体没了动静;
我看到逃走的 他的步伐,
像是一瞬间逃离的死神。
我自己摸着树身走进了更加黑暗的树林子,看到了那具小小的尸体,已经被李逵剁的没了样子。我的头皮发麻,头发都乍起来了,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惊叫出声。我提着刀就去追李逵了,我要他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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