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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游记:可惜了,亚维农
财富
2024-08-08 17:34
加拿大
阿森(澳洲)
离开亚维农(Avignon)后,总觉得有一种错过的感觉,错过什么,不知道。那天天很热,一路上从摩纳哥、爱之、尼斯、戛纳下来,顶着地中海的热浪,连大巴上的空调都打爆了,进城已是傍晚,隐隐约约穿过一道城墙,昏头昏脑来到了市中心广场。
一直以为亚维农属于意大利, 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觉得它至少不是一个很著名的城市。那天晚上只是在亚维农借宿,旅游指导和导游都没有特别提及它,大概中文翻译中有个 “农” 字,潜意识认为只是一个乡村小镇而已。其实,亚维农属于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区,盛产薰衣草和太阳花,历史重镇,也是法国葡萄酒重要产地之一。
欧洲一大圈下来,审美疲劳,这个城市给我第一个印象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娘,巴士快到时,她已站在路口挥手了。中年妇女,精明、操劳并且殷勤。按国内标准,会不会到了不勤快就下岗、下了岗又找不工作那个年龄段?车一停稳她就帮忙卸行李,人刚进大堂,每个人的房间钥匙都与名字对上号送到你手上,老板娘嘴快手快,拖着行李示范大家如何上电梯。
用老掉牙来形容这电梯已是过奖,只能说连下巴都掉了。这家旅店的位置在中央广场边,地产商可以把它称为中央商务黄金地段,广场那边便是地中海,一眼望去,周围没有新房子,也不是欧洲其他小镇那些小房子,而是像上海外滩用大石头垒起来的,线条比较简单,但又很坚固的那种房子。城中一条主要大马路也是用鹅卵石铺出来的,有些路面还有一些破损的坑,每辆车经过那里都重重一跳。天色发黑,空气潮湿,行人很少,整个城市显得压抑和沉重。
旅店的电梯有两道门,一道是外面的木门,木门里是一道铁制拉门,美国好莱坞黑白片时代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拉门,很经典。电梯很小,小到只能一个人拉一个行李箱。老板娘如此激动示范我们如何使用,主要是怕把她的电梯给压坏了,那可是破产的买卖。她反复强调只能一个人,一个人。
兜了一圈欧洲,发现一个现象,家家户户少有空调,没见有人家窗口吊个制冷机,这家旅馆也没有,那叫一个热,老房子、老设备,至少让你回到了六十年前。总以为世界上只有中国在发展,在进步。不见现代化的欧洲在进步吗?亚维农在进步吗?旅店大厅里有一张亚维农的古旧地图,一座沿海小城,狭长,几乎没有纵深。所以,晚饭后选择沿海边看看,这一选择,与亚维农的历史擦肩而过,差几步,与欧洲中世纪权力中心走岔了,实在可惜。
中世纪,教皇克雷蒙五世因整个意大利境内战乱频繁,派系林立,不得不离开罗马暂居平静的亚维农。亚维农花香,酒美,日子实在好过。教皇退位,新教皇继位,退位,继位……。谁知这一寄居就是六百年,历经九任教皇。如果不是教皇还惦记罗马市中心帝国大道旁还有块宅基地,今天的梵蒂冈应该就在亚维农!成千上万的信徒应该跑这儿来“忏悔”才对。
据考,教皇在六百年中只回过一次罗马,从罗马到亚维农开车才四个小时,严重违反了“常回家看看”的中华美好传统。教皇之所以选择亚维农作为定居地,原因之一是由于其地理位置正处于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这三个最主要的基督教国家当中,亚维农城中的隆河又提供了便利的交通。自此,亚维农的荣与衰就和教廷联系在了一起。教皇带来的大批随从使亚维农在极盛时期达到9万人口。
唯一能够证明这座城市辉煌的就数老城内的“教皇宫”了,教皇宫修筑得坚固无比,形同要塞,重兵把守。教皇居住亚维农的数百年中,欧洲正处在蒙昧的中世纪时期,生活粗鄙野蛮。所以宫室内部绝对不可能豪华舒适,当年粪便没管道,都是顺着城墙下来的。大家知道,即便是教皇的粪便,味道也不一定好闻。皇宫由阴冷坚硬的石块组成。据说只有房间的高大显示出教皇的气派,其余方面和伊夫堡的牢房也差不了多少。
历史学家对每一个房间的建造历史、用途,或历次居住人的故事乃至当时的社会背景都有生动翔实的考证,得出结论:教皇宫内几乎每间房间都发生过凶杀案,尤其是历任教皇和其大管家之间明争暗斗的阴谋尤其多,说它是皇宫,还不如说它是不折不扣的“凶宅”,它为历史学家提供了大量的题材。
对亚维农的可惜不仅是一段历史的错过,更大遗憾来自和一位搞戏剧朋友的闲聊。他对亚维农的崇拜绝对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他说搞戏剧的人没有上过亚维农的舞台,没有在亚维农街头露过脸,碰到同行,尤其是外国同行,见了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就像没被驱逐、流放、关押,还想成为切·格瓦拉式的革命者?门都没有。亚维农是戏剧界的“好莱坞”,从事戏剧工作者心中的“麦加”。
莎士比亚笔下好几个大气回荡的故事均来自这幢建筑,高耸的宫墙成了天然的舞台背景,斑驳的墙面、沧桑的造型,加上六百年一段特殊历史的沉淀,重演李尔王、哈姆莱特,还有哪儿比这地方更合适?二战后,法兰西人利用历史搭建了一个舞台,以戏剧为主的“亚维农国际艺术节”。每年7-8月三周中,世界各地的万名艺术家涌到这儿,展现他们的才华,由这儿走向国际舞台。法国人将亚维农经营为全法国乃至于全世界的表演艺术重镇,使得这个艺术节逐渐成为每一年的世界剧坛盛事。
其间,掮客、经纪人、文化官员、演出公司,包括一些个体演出团体,组成一个巨大的网,力争最大的经济利益。演员也要浑身解数,力争演出好作品,力争得奖,力争出头。亚维农得奖的作品,将成为来年世界演出舞台的风向标。法国“辛盖侯剧团”,1994年在亚维农首演大获成功之后,结果这个节目从那时起就连续四年风靡欧陆。彼得·布鲁克所导演全长6小时的印度史诗《摩科婆罗达》,1989年在亚维农首演后,名气大增,连续巡演超过两年。
不能小看亚维农,演员比游客心里更清楚。每天上百个剧目在大街小巷同时上演,能不能留住台下的观众,看你的本事。大多演出在露天,免票。麦卡锡主义后的大表演家卓别林同志都来亚维农为广大工农兵献过艺。记得《凤凰卫视·大剧埸零距离》采访过国内一参加亚维农艺术节演出的话剧团领队,他自叹,那种国内“俺是搞艺术” 的高人一等的派头、“大爷式”的中国思维在亚维农碰得头破血流、鼻青眼肿,连如何贴广告、如何推销自己、如何让观众盯住你看都不会,门找对了,但没爬上台阶。
那天,如不往海边走,用五分钟往城里去,那多好啊, 哪怕瞅一眼教皇宫, 看一看隆河上的断桥,坐在广场上品味艺人曾经陶醉的地方,也不至于留有这么多的遗憾。我傻得就像掏钱买票进澡堂子,脱了脏衣服,没下大池子泡一下,光着腚,挠了几下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晃晃悠悠回家了。
“龙生龙,虎生虎”的地方,可惜了,亚维农。
2013.7.14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wODU4MzUyMQ==&mid=2652039145&idx=1&sn=ca69c4133d2c5ce2f71285ac78411d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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