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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华人周刊:神秘毛儿盖
财富
2024-08-27 05:49
西班牙
毛儿盖终于通车了,那里的活佛热情邀请我去看看他家乡。
以前进入毛儿盖很不容易,跋山涉水,坐车到松潘县城,然后坐不定点的小巴到热务沟,然后就要骑马了。一天不能到,要在山间露宿一晚。支个帐篷,或者烧起篝火。活佛说毛儿盖的夜间很冷,他是活佛,但很少给牧民添麻烦。
因为路途艰难,前几年在松潘旅行没敢去毛儿盖。它的盛名是知道的,历史书、党史都提过著名的毛儿盖会议。在中央红军进行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近一年时间中,他们在松潘毛儿盖驻扎了三个月时间。筹备粮草,养精蓄锐,重整旗鼓,这才绕过胡宗南部队的封锁,爬雪山过草地,兜了大圈子到了延安。因为红军的停留使这块偏远的草原变得重要而著名。
其实这块藏地草原原本就是美丽而夺目的。毛儿盖,属松潘管辖,西接红原县,南临黑水。自松潘进毛儿盖路途艰难,而自黑水至毛儿盖,更是人迹罕至,路窄难行。由于交通极为不便,至今仍是一块未被开发的旅游处女地。从下八寨乡的沙窝往北约三十公里,是上八寨乡的索花寨。当年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毛儿盖寺就在这个寨子里。苍桑古朴的毛儿盖寺(也叫索花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寺庙,建于明代,距今有五百多年历史,也有说七百多年。寺院沿山建立,面对毛儿盖河,规模不小,现有和尚三百多名。据有关资料,红军到达这里时,大部分喇嘛逃走了,寺院很空,部队就此在寺庙驻扎下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就在寺院的一个偏殿里召开。这就是史称的毛儿盖会议。
毛儿盖绵绵群山丘陵,之上是千里大草原,它是草原的边缘地带。丘陵缠缠绵绵,缓缓的山头羞涩地展露在地上,再往深处就是大草原了。
我那年是十月一日到达松潘的,活佛说去毛儿盖通车了,我想当然的认为到汽车站买票就可以了。一落宿,就去买票,才被告知根本就没有去毛儿盖的车。有人说在松潘古城广场可以租到车。第二天,我们早早来问,也是徒然。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勉强与人合租到一个小面包。那个藏族女人是去半途的热务沟回家办事,司机还带了两个学生。学生没有去过毛儿盖,想去玩玩。一路颠簸,刚刚过热务沟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天瞬间暗了下来,像是夜幕降临。这段路修得不错,只是很窄,不能会车,看见对面有车来早早停在暂停区等待。毛儿盖没有电话,不晓得活佛怎样。雨依然下得起劲,天渐渐要黑去了。车在雨中奔驰,仿佛在水中行舟,很有些玄幻之感。我透过车窗隐约看到两个骑马的僧侣,有个还向我这边笑。
司机说很快就要到了,问我们到哪里下车。我压根没想到著名的毛儿盖寺是一片荒野农舍。去活佛家。我说。司机问过路口小商店的人,开车往山上拐去,直到路的尽头才停下。这就是他的家了。我们的背包行李被卸在一个原木色气宇轩昂的门口。司机不多言一句,折身上车,冒雨回松潘了。不一会,门打开,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小沙弥和头上戴有奇怪装饰的藏族妇人。他们一股脑把我们的东西搬上了二楼。小喇嘛知道我们是活佛的朋友,他说活佛外出了,晚上就会回来。
就在我们喝着热乎乎甜茶的时候,有人骑马进来院子。这才知道是活佛回来了。十年没见过面的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消瘦挺拔,只是脸庞更黑了。他说他刚才就知道我坐在那辆车上。原来路上的僧人是他。他嘱徒弟给我们煮肉,又做面片。我们喝茶吃肉,那个晚上几句聊天就跨过了十年的疏离和陌生。
我们被安排在一楼的客房。我睡得很不安稳。再加上生理期,白天总是头昏昏的,到了夜间有了很不舒服的高原反应。我带给活佛的石榴落下一个,在地上的塑料袋里。就是它夜间把小老鼠吸引来了。面盆接了水放在地板上,一个模样可爱、长相秀气的小老鼠每天晚上一过十二点就来喝水。虽然烦人但样子确是可爱。恼人的是起夜,诺大的院落没有厕所。厕所在另一个院。不管多么急,每次我都得穿戴整齐才敢出门。一是夜间寒冷,二是这是佛门,怕遇到僧侣难堪。可是这上厕的事越想忍越是急切。在毛儿盖,是我起夜破记录了,每晚都要起夜三五次,真是糟心。
活佛带我们去他姐姐家,从寺院他的院子出来,走小路,下一个不深的沟就到了。他姐姐姐夫在家。普通的藏式木质二层小楼,朴素得有些破旧。院落外面是农田,收割了青稞后,没有种任何东西。在有炉子的客厅,他们给活佛铺了舒服的毡垫,我们坐在一张旧沙发上。他们说着藏语,我听不懂。不一会,活佛就走了,说寺庙有事,留下我们在姐姐家吃饭。他们很热情,包菜炒牦牛肉,很香。姐姐的扮相很藏族,漂亮,我们给她拍了不少照片。两个孩子,十九岁的女儿自由恋爱了一个信宁玛派佛教的男孩,家里不同意,他们私奔跑了。后来还是做母亲的心软,同意了他们。儿子在乡中学读书。饭后我们到路边小商店给孩子买了些文具,打心眼希望这个善良的母亲的儿子能有出息。
活佛的妈妈在数公里外的村子,我们在他徒弟旎雍的向导下步行两个小时,到了那个小村子。老妈妈去山里干活了,好遗憾没见到她。活佛很牵挂她,才让我们代他看看的。他哥哥嫂子款待了我们。下午两点我们依然步行返回,沿毛儿盖河的草场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不时看到牦牛羊群在吃草晒太阳,怕热的干脆躲在小小的树荫下乘凉,草原的羊真是聪明。毛儿盖河河水清亮透底,草地如绿茸茸的毯子,上面长有各色的花,有一种蓝花,蓝得就像西藏的天,让人心醉迷恋。我趴在草地上,屏气闻那花,竟没有任何香味。问旎雍花的名字,他叽哩咕噜的藏语,我没有听懂。牛羊不吃这美丽的花吗?旎雍摇头。
那几天我身体不适,没有远游,活佛带我们去一个僧侣家,到了后才知道是那是他的随从。他的家也是木质房子,两层小楼,屋子的木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一尘不染,我们都脱了鞋子。坐在木质椅踏,依窗可看到葱翠的山峦、涓涓流淌的毛儿盖河,风景极其美丽。活佛的家气势雄伟,配有金顶,屋子宽敞,可幽暗得像城堡,窗户是深深狭小的藏式窗户,白天在屋里都要用电灯。而这这屋子亮堂如白昼,又可赏美景,坐在这里修行真是心情愉悦。活佛笑,说他不能住这样的房间,就连出门也必须有个随从或者徒弟相跟,以彰显他的身份。他不自由。所以不能随便去看他妈妈。
喇嘛们对活佛很尊重,远远看到他,都会低头侧身避让,不能直视他。他待他们也善良宽厚包容。他曾经的一个徒弟,是寺院派来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但那小喇嘛脾气暴躁,倔强懒散,不喜欢干这些屋子里琐碎的活,常常给他撂挑子。他没有辞他走,怕影响他在毛儿盖的名声。为了让这个小喇嘛懂事,活佛给他讲经,带他去夏河朝佛。直到三年期满,善良敦厚的旎雍来接替。
藏族喇嘛叫旎雍,好奇怪的中文名字。后来才知道是活佛起的,汉语水平不错的他,查了字典给他取了这个文绉绉的汉语名字。他对新徒弟旎雍慈悲、宽落,以他的智慧启迪他。
有资料说,毛儿盖是一片奇怪的草原,因是大草原的边缘,绵延的丘陵、瘴气充斥的沼泽、大面积的湿地都给这块人烟稀少的藏地带来神秘气息,令人探索不尽。一天傍晚,和我们喝茶聊天的活佛突然一走神,歪着脑袋,拉了一下自己耳朵说,毛儿盖地区有人死了,明天就有人来这里。在藏地人死都要活佛度死者的亡魂,必须活佛做了法事之后才可以天葬或者火葬。那天我只是好奇,但并没有在意。
第二天上午,果然来了两个牧区藏民,匍匐在他踏前,一阵藏语后,他们被旎雍带去喝茶。活佛对我们说,他们是来报丧的,一个年轻女人死了,他得立刻离开去那里度亡灵念经。我惊讶,这居然是真事,问他有多远。汽车一个多小时,再骑马几个小时,他或许会连夜赶回来。穿戴好活佛的正式装束,他与他们出发了。那个夜晚我不能入睡,知道旎雍会等他,但还是熬了半宿,但他并未归来。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他已端坐在他的位置上喝茶,真是恍如隔世。他说回家已经后半夜了。我好奇这件事,问他怎么知道死人了。他说,在毛儿盖有人死去,一般他都会有感应。是怎么样的感应?我再追问,他摇头不再说了。真是好神秘,果然活佛是不一样的。
有一天在寺庙闲逛,大殿的旁边我看到了著名的毛儿盖会议会址的石碑,墙上有隐约的标语。听说有红军的后代在这里,几代下来已完全藏化,不会说汉语了。不由感慨世事苍茫。如今那支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打下的天下已经运转了大半个世纪,藏地城市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奴摆脱了土司和贵族的压制,他们不断接受汉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影响,从语言到装束。他们还虔诚地信佛吗?活佛有些忧虑。因为这块神秘的草原已经遭受商业市场经济的冲击,也在难以避免地向钱看了。
时间好快,这天一大早我们坐在车上准备出发,活佛的姐姐远远看见,跑下山坡,不由分说到小店窗口买了饮料让我们带上,并一再说:再来哦?看到她的真诚和爱,我突然泪眼婆娑。再来毛儿盖,会是怎样呢?一切都难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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