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火车上去做爱|独孤九

文摘   2024-09-28 14:00   上海  
‍‍

野北酒|摄影

 




ML

 
我名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

被她纹在

两个耳垂的背面

已经是多年前的事

不知道她去洗掉了没有

会不会留下疤痕

她还是个孩子

当年

她遇见了

彷徨在中年的我

此刻

我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为爱,雨下起来了

 
3点32分,我又醒了

火车还没回来

 
没人和我做爱

 
外面电闪雷鸣

准备下雨

 
我要到门口去看雨

我想到火车上去做爱

 
 
 
 

 
我敲响前妻的房门

开门时

她的表情还很惊讶

问我

过来干什么

我说找你

一起过节

今天是中元节

鬼节

我想和你回忆

回忆那段鬼日子

那可不是上辈子的事

她说,鬼才和你过鬼节

你走吧

都已经过去了

 
 
 
 

 
阳光里

总有一些老人

在那面墙下

在冬天

有阳光的日子

他们也会出现

 
行人必须要经过这里

不知道这些老人

会看谁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

沉默是惯常的

没有人知道

他们在想什么

 
我时常从他们眼前经过

有时候带着妻子和女儿

今天我和女儿去买菜

女儿指着他们说

妈妈说他们都在等死

我说他们在补钙

 
 
 
 
啊钱

 
心情不好,想过烂醉如泥

三五好友

想过

如果父母还在

那我还是个孩子

 
我的心情不好

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钱了

可是没有人相信

 
银行不相信

女儿的学校不相信

医院更不相信

甚至

我的亲兄弟

也不相信

向我要钱的人

都不相信

我没有钱了

 
他们相信

一个人总有办法

去弄到钱的

老婆

我晚点去医院

给你买

你喜欢吃的蛋黄酥

 
 
 
 
不懂得爱

 
每个女人都很可爱

我的每首诗

都是我要写的诗

 
写诗和做爱当然重要

可以随时找到我

 
既然找到我

我就对她们好

 
 
 
 
周末的早晨

 
昨晚是看着电视睡着的

天气凉了,是父亲帮我盖的被子

我喊

他已经出去遛弯了

早饭后,我会陪他下象棋

快一年了,几乎每个周末的上午

都是这样的

妈笑着,在组合柜中间

玻璃窗的里面

藏不住了

 
 
 
 
要去喜马拉雅山

 
我的鸟在鸟笼里

我的鸟

囚困于我的身体

 
喜马拉雅山上有没有鸟

天空里面有没有神像

 
我的鸟探头探脑

去了

夏天的里面

 
往远处飞

往夏天的深处飞

向喜马拉雅山飞去

 
偶尔在树梢

颤颤着休息

 
 
 
 
想送她回家

 
谁能想到,她会哭得这么惨

谁能想到,像她这样幸福的女人

我是从未见到过她的愁容

每天像阳光一样

单位的人都喜欢她

今天是她的生日,大家一起来酒吧

都喝了不少

其他人陆续走了,只剩下

我和她的闺蜜陪她

她先是抱着闺蜜哭

现在趴在桌子上

哭个不停

发簪就要掉了

头发正在松散

现在我们知道了

她的老公已经开始不回家

她早就发现了

女儿不交男朋友的秘密

最近各种理由

要搬出去住

我们都见过她的女儿

就像她说的

和她像姐妹一样

她说今天不想回家

继续喝

她摇晃着身体

眼含泪花

举着酒杯

 
 
 
 
路旁

--写给XY

 
你现在走的是一条倾斜的路

如果不回头

你将顺着坡度

往下走

坡度并不明显

一路走来

还算平坦

我们只是妈妈

爸爸

我们过分担忧

这条路的某一段

突然陡峭

我们奋不顾身得徒劳

 
你高兴就好

你喜欢的两只猫

两条狗

也喜欢你

你要知道

那些喜欢你的人

喜欢被你舍弃

你是个卓尔不群的姑娘

你喜欢

短暂的留下来

想离开时就离开

你喜欢

你喜欢的姑娘

你喜欢妈妈不是妈妈

爸爸不是爸爸

喜欢妈妈和爸爸

也会喜欢你喜欢的姑娘

可是我们只能是

妈妈和爸爸

只能做到

喜欢你

 
此刻,在打雷在下雨

妈妈在火车上

希望她安心睡过这一晚

爸爸在路旁

在雨中

像你讨厌的那些男人一样

拎着半瓶酒

往回走

 
 
 
 
们去哪儿了

 
一个疯子在超市门口

驱赶众人

 
已经有些年

没有在街上看到过疯子

也没有看到过流浪汉

还有那些在街边

乞讨的人

 
他们都去哪儿了

在家

还是在收容所

 
街上看到的都是正常人

健康平安

 
突然鼻子发酸

我不想要

我现在的生活

 
 
 
 
上有树林

 
一条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不知道河水的深浅

不敢贸然试探

不远处有个人在抽烟

果然是个当地人

他告诉我们

附近没有桥

要想过去

就只能翻过西边那座山

山那边有桥

于是我们来到山脚下

翻过山

天就应该黑了

而此刻

我们还在山脚下

有人说

往回走吧

有人说

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我说你们看

山上有树林

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去

女友挂着我的胳膊

嚷嚷着

就到那里去

你们不去

我们去

 
 
 
 
凉之地

 
走在路上,站在路旁

没看到顺眼的人,没等到喜欢的雨。走走停停

我的孤独

如那盏没有亮着的路灯。

 
还是来到了拐角处,看到很多人

那是一个烧烤摊,是一家新开的烧烤摊

我走了过去,迈着像此刻风一样轻微的

散漫的步子,

找到一张地桌坐下。

 
也许可以醉过今晚。

服务员来到我身旁,我没看她第二眼

两瓶啤酒,十个串儿

说完点着烟,对着吃喝的人拍了张照片,写上一段话

发到朋友圈。也许只是一晃而过,也许

就是今天的遗言。

 
在新华路口的烧烤摊,盯着没有动静的夜空

深不可测的黑洞,我从那里来

穿过一个人的身体,我从哪里来

痴呆的母亲,无数次

我把她找回来。

 
夜空下

弥漫着一层灯光,灯光里

有我的目光,

掠过夜空,飞不出的顶棚

掠过灯光,灯光后面的暗处

掠过人群,目光模糊

从目光开始

散光,开始灰暗,腐烂,

在暗影中,忍着疼。

 
在疼痛的麻痹中,

我发现她,一位薄薄的女生

我随她走向不远的站台,走向

世界的尽头。

我怎么变成了她认不出来的模样,为什么

她可以容颜不老,

高悬的路灯,情愿照着初始的情愿。

 
照着一片残桓,连着一片楼宇

一片楼宇连着一片残桓,

照着我的起伏。

我看到一座雕像,在一片废弃的厂房

站起来,我看到另一座雕像,在一个自由的广场

我低头沉思,环顾四周

我看到荒凉,他向我挥手。

 
他是个诗人,我们握手

交换诗歌和女人,合影,就此别过。

他去找到更多的诗人,他要去

拍一部中国诗人生态的纪录片。

我留在原地,继续无处纠错得活下去。

 
继续喝酒,听着

周边听不清的囫囵生活。

坚而不挺,挺而不坚,经期紊乱,一个个满头大汗

在昏暗的光影里。

一如既往的夏天。

 
昏暗的光影周围,依旧有着各种形状的暗处

大的,小的,那无垠的

暗处

比闪烁的要稳,比眼前杯中的泡沫要沉

比多年前

那个夏天霸道的射精要神秘,我在那个夏天

大把大把地脱发,

像一个最好的时代的尾声。

 
那是个如同虚幻的夏天,而这个夏天

是真实的虚幻,每一片树叶

流着真实的虚汗。我用语言

抚慰树叶,抚慰

自己的身体。

一个秃顶的好人。“我爱你”,“我想撕碎你”。

 
可能死在今天的我,回忆

是巨大的一堆废物,顺着一错再错的生活

弯腰伏地,在裸露的河床

翻捡出喜欢的石头

我用我的嘴亲吻它们,我用我的语言赞美它们

它们是属于我的身体和诗

为此,今天我活着

今天,我可能死去

 
 


独孤九,写诗自省,自虐。口红文学2022年度十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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