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急于成为男人的时候|路人洋

文摘   文化   2024-11-01 10:00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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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千|绘画






脸饼干

 
幼儿园门口左侧

沿着临街主干道

直走150米

就会到达一家店

一进店门的左手

第二排货架的第三层

有我最爱吃的笑脸饼干

粉色的盒子里躺着

一张张标准的

黑色笑脸

 
 
 
 
跑中的杨老师

 
我在前面跑

杨老师举着戒尺在后面追

教室太小我俩只能

在一堆桌椅的空隙里绕圈

我跑得不慢还有空回头

看杨老师跑到哪儿了

一回头腿脚一松

就被揪住了衣领

面目狰狞骂骂咧咧的杨老师

早就平和也苍老了很多

在公交站遇到过她

没敢打招呼

这些年关于她的梦中

我都在被追杀

戒尺模样的钢刀

令我胆寒

 
 
 
 
所天使

 
水是从黑洞里出来的

黑洞有多黑

里面的水就有多多

只要扳动上面的铁疙瘩

水流就永远不会消失

厕所哪儿来的这么干净的水

我凑近闻了闻

也只有纯粹的铁腥味儿

我简直想吃掉那个黑洞

让无穷的水在我的嘴里炸开

可我够不着我和洗手台一般高

我再也够不着那个铁疙瘩

铁疙瘩离我越来越远

只有水从洗手池里漫出来

湿了我的裤袖

厕所阿姨来了

作为天使

她帮我控制了水龙头

但作为人

她没控制住她的脾气

 
 
 
 
亮之上

 
新班主任的手机铃

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又在人群中响起

她等到曾毅的部分

才不舍地接听了电话

她挑起她的月亮眉

用玲花式的热情

“喂”了一声

我在人群中静默

在上次跟唱被打之后

就不敢再声张

我在心里怀念我的老班主任

怀念新班主任手机里

永无出头之日的曾毅

 
 
 
 
爷爷

 
张爷爷戴着蓝色帽子

向我们招手

张爷爷戴着琥珀色眼镜

向我们招手

张爷爷用他独有的

已经被典型化了的嗓音

说再见 再见

他好像永远蹲在县幼儿园门口

一个不稀罕编制的老头

永远没有属于他的

岗亭和制服

 
 
 
 
大街38号

 
这个身份证上的地址

只有填信息表的时候

才会像顺口溜一样蹦出来

它应该是老平房的所在

幼时不安分的左脚

被自行车夹伤之后

就在那座房子里哭

哭声被妈妈闷在怀里

她穿着件棕色皮夹克

绣在左胸的花枝

离我很近

 
 
 
 

 
一扇门隔在他们之间

有时很安静

他能听见客厅里父亲

正在抽烟

他想象父亲点烟的样子

父亲在他默数三秒后

扣动打火机

他知道父亲的习惯

所以父亲在他默数六秒后

端起眼前的茶杯

吸了一口 茶果然很烫

茶气笼罩父亲的下唇时

他就预估了茶水的温度

他在心里提醒门外的父亲

慢点喝

 
 
 
 
锣嗓子

 
大部分男孩

急于成为男人的时候

会把希望

寄托于一个破锣嗓子

无论健壮还是瘦弱

只要在恰当的时候

用破锣嗓子喊出点气势来

就可以证明自己

在某些方面的能力

这听起来没多少道理

但有次在一个集会上

破锣嗓子的拥有者

的确成功获得了

我暗恋许久的女神

一个有方向的微笑

 
 
 
 

 
和冷战许久的人

在梦中大吵一架

甚至还动了手

醒来后忆起

摔碎的玻璃杯

才发现我们的关系

是多么容易挽回

 
 
 
 

 
麦积山下

白马腾起前蹄

身上背着七岁的我

七岁的我对那匹马

有两个疑问

一个是用来驾驭它的缰绳去哪儿了

另一个是代替缰绳的“∩”型把手

铁质的末端是否早就插入它的身体

在白马嘶鸣声中

扯动它的腑肺

 
 
 
 
生人请你不要伤心

 
丢给陌生人一张纸条

上面有我的微信

她看了看我

没写什么就丢回来了

她没有带书包

也没有带笔

如果是因为这个

没有和一个诗人

交换微信

请你不要伤心

陌生人啊

在我们飞行的时候

从一开始你就不要伤心

 
 
 
 

 
我们走在街上

你开始表白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

在一条街上跟人表白

你说你对我的爱像什么东西

街上有点吵我没听见

一辆垃圾车远远驶来

垃圾车的喇叭唱着

《世上只有妈妈好》

喇叭里那个人

咬字逐渐清晰

 
 
 
 

 
她邀请我去桥边散步

我问她是会师桥吗

是的话就不去了

前几月有个女的

刚从那桥上跳下去

阴气太重估计还没散干净

为了避免她问及女鬼的长相

我又补充到

那人比你丑一万倍

但跳桥那天穿得和你差不多

 
 
 
 
手礼物

 
我们相识之后

你的第一个生日

我送你一本漫画

还记得吗那本

粉色爆笑校园

皱巴巴的不好意思

但凡我长大一点

都不会送一本

二手厕所读物

给我的朋友

但当时你好像很开心

你理解我在便秘的时候

有多么无聊

书的皱纹会告诉你

便秘时想起朋友生日

有多么艰难

 
 
 
 
京现代

 
我跟着你

上了你爸的北京现代

上学快迟到了我感到庆幸

你爸的车上放着视频

一首歌很老但有MV

歌一直唱着一对男女

一直在拥吻

歌都快唱完了

他们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学校就在下一个拐弯

他们还深情地闭着眼

上学快迟到了

能不能让你爸开慢点

或者关掉MV

 
 
 
 

 
对自己好点

一个人将要离去

总会对留下来的

另一个人这么说

另一个人绝对不会

在某个寂寞的夜里

对自己说这句话

无论他过得好不好

都不会说除非

在某个留下的夜里

他想起那个离去的人

 
 
 
 
西藏爱情

 
和刚分手的兄弟

在酒桌上谈爱

我们各自对正缘

持有不同理解

我说如果甘肃

有个算卦的对我说

你的正缘在西藏

你应该去西藏寻一个人

这样我才信那个人

是所谓命中注定

算卦的最好不清楚她的名字

我想在一群卓玛中

跟最美丽的卓玛学藏话

 



路人洋,原名杨洋。03年无公害产品。有公号“眼睛和草垛”

一双大手 把持着温顺的肋骨|路人洋
路人洋 | 梦见我的双腿又红又烧
路人洋 || 点燃一根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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