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个诗人|路亚

文摘   文化   2024-10-28 10:00   上海  
李昕摄影





要让别人知道你是个诗人

 
他们说,你是个诗人

你竟然不喝酒

不抽烟

还研究中医

练八段锦

说话也不尖锐

他们眼眶里的失望快要掉出来淹死我了

我很抱歉地说

我失眠,神经质

你们看,我眼神茫然

还常常自言自语,暴食暴饮

突然哭泣

他们听了,眼里的失望才收了回去

 
 
 
 
生是精彩的

 
一个故事,从开始到结束

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快,只需要一小时

慢,可能需要一生

一会儿反转

一会儿又反转

一招接一招

令人眼花缭乱

 
整个世界是个大舞台

观众也会入戏

加入,退出,犹疑,兴奋

这让人错觉

自己的人生也很精彩

 
 
 
 

 
看到一个领导的简介

足有一千多字长

半生风光无限,令人仰望

过了平凡人的几辈子

不出所料的话

他的余生还会加上一千字

可是他突然去世了

这是一件遗憾的事

简介里只能加上最后一条:

某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坠楼而亡

 
 
 
 
心生活

 
太复杂了,她的悲情故事还未讲完

我的耳朵已经受孕

眼神也不好,目力所及有限

所以,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我还是看见地铁关门时

最后挤进去的姑娘差点被挤下了胸

同一天,路口闲聊的人被压在了车下

 
时间经过人间,闭上了双目

没有停下看一眼

 
的确,大部分时候,生活是个流氓

而我的生活日趋完满

几乎没有破绽,这令我感恩又忐忑

 
 
 
 
冒着冷气的诗

 
我经历过严寒

对火炉始终保持警惕

当火焰发出挑衅

迫使我远离——

我想起那一年

曾和你在火炉旁烤火欢笑

火星溅到我的手上

留下了永远的疤痕

 
 
 
 
鸟鸣从头顶滚过

 
它们在我童年雀跃

在我青年跌宕

如今成为我的小确幸

到我老年时

应该是一串笑声吧

 
鸟鸣始终是鸟鸣

我在鸟鸣重叠里独行时

心里摇晃着一丝火焰

 
 
 
 
离这种人越来越远

 
她劝我,你要学会花钱

不然容易生病

不久,这个人也生病了

我安慰她:没事

到一定的年龄,人人都会生病

但她没钱看病

在网上发起了轻松筹

我也捐了一点

病好以后,她说:

幸好想到轻松筹

不然被那些靠看别人的笑话

而活着的人笑话了

 
 
 
 
让我心动

 
一张正义凛然的脸

微翘的唇

我摸了摸自己的唇  很像

他的头发浓密  有淡淡的青色胡须

性感  帅气

他越来越靠近我的时候

我终于看清

这是一张通缉令


 
 
 
 
天来了

 
叶子踩在脚下

声音一天比一天更枯萎,更响亮

它们玩起叠罗汉的游戏

 
想起盛夏,真是富足

我也曾富足,曾拥有一面墙的绿叶

随便花着光阴和闲愁

 
现在,秋天出卖自己的消息

已经告诉了河水。白鹭干涸的嘴唇

也告诉诗人:时间仓促,你该写诗了

 
至于过节,形式主义或仪式感

秋天根本不参与

它在野外,意乱情迷于最后的诗篇

 
 
 
 
像了

 
真的,看照片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和我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看到这位诗人的照片

我告诉过他,之后常常故意避开

不看他的照片

这次打开链接读诗时突然又看到

我仔细端详他

这次忍住了,没再一次告诉他

他和我过世的父亲太像了

 
 
 
 
一次这么机智

 
路遇一个很久以前的

熟悉但从不来往的同事

她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想说好

又怕她失望

说过得不好

又不想得到莫名其妙的同情

因此我反客为主

问道:你呢

 
 
 
 

 
午后,天色暗下来

将雨未雨,她想到病中的妹妹

抓起手机拨打

她似乎听见了手机那头的哭声

想到每天一个电话询问

会不会更加剧她的病情

就忍不住一直说话

说一些网上看来的笑话

受过很久磨难的的人

说话的声音尖锐而急迫

甚至带着哭腔。她们都是

而妹妹觉察到带给她的压力

先引开了话题

 
 
 
 
在那里站了很久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

麻花辫叠加桑葚叶一起闪闪发光

腰肢柔软无力

她一遍遍反刍着泛起的苦味

风来去了千回百合

草木也老了一天又一天

它们哀愁地看着她虚掷时光如

随意抛出骰子

甚至能推测到结局:

她终于抹了抹眼泪离去

吞咽下疑虑,眼神空洞

腰肢慢慢僵硬,麻花辫枯萎

默默老去

 
 
 
 
小屋

 
一次噎住就会有二次噎住

呈滚雪球一路发展

成为常态之后大家开始

小心翼翼吃饭,小心翼翼说话

我也是。有时在蝉鸣之地失去自己

有时被黑夜里的闪电惊醒

直到我悄悄造了一间小屋

没有告诉任何人地址

它清凉又寂静,适合我独自

发呆。微笑。回想。死去

 
 

路亚:写诗,种花,天蝎座,偏居上海小镇,进一步高楼大厦,灯红酒绿;退一步鸡犬桑麻,野草鲜美。进退之间,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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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 |  杨黎 著

封面设计|张羞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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