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该裸奔——读赵克强的诗|吕本怀

文摘   文化   2024-10-09 10:00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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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机都是好人》书封
272P 锁线裸脊
口红文学出品
2024



 


读赵克强的诗(随感)

吕本怀

 

(一)

 
昨天下午,读了一辑

今早上起来,又读了一辑

 
感觉他的诗,所写的

多是些裤档里的事

 
这似乎不妥!但一看写作时间

在这个莫谈国事的年代

 
作为一个六零后,虽然属虎

不说那玩艺儿,憋着会更难受

 
 
(二)

 
他是个有前妻的人

他是个有前前妻的人

怕搞混了,便分别改称

“赵若娃他妈”“赵妹妹她妈”

此外,还有女友前女友

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

他在诗中一点不隐饰,包括

朋友的羡慕嫉妒恨

“你还让别人活不活”

“你还让别人怎么活”

别人活不活我不知道

别人怎么活我管不着

但此时此刻,我想说的是

别的诗人,根本不可能写得出

即使硬凑,闻一鼻子:这就是朵塑料花

 
 
(三)

 
本觉得很流氓。直到我读到他

写于2020的《爱》,才感觉

赵克強——其实也是个君子

 
“再世为人

很不容易

我不想

霸占你的来生”

 
这世上该有多少

占有了,便不想放弃

带不走的,宁愿毁灭

 
 
(四)

 
在诗集中,时不时就碰上

他的儿女,朋友,同事,邻居

少不了的,还有七七八八的诗人

更多的为,妻,前妻,前前妻

前前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女友现女友

 
诗里晃动的,不应该只有幌子

诗乃人学,不应专玩概念堆积

活生生的人,尤其身边那些人

才足以见证诗人所处的时代

究竟是怎样的,并且所有人

都该裸奔,不应被重重包裹

 
是的,诗为时代的折射乃至直播

人,即是时代的一面面镜子

但如果丝毫找不到你,你的家人

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伙伴邻居

这个时代,与你又哪有一毛钱关系

 
 
(五)

 
长了一双鹰眼的老虎是可怕的

也是可叹的。比如赵克強

属虎,似乎比鹰的眼神还锐利

读《婚姻法》,他没找到爱情

原来——爱情从来不受法律保护

他于耶路撒冷的燃烧里,指证

一只蚂蚁,卑微到甚至没有叹息

他认准,向上其实是一种假象

他猜恻,猫怎么知道汽车危险

掉进缝里,那个方面是哪个方面

他油头滑脑,又可以说老谋深算

他甚至拎得清青海湖的那根睫毛

却从不说透,等你来挑一挑薄纱

 
虎多朝前扑,鹰眼总是盯着地面

但虎也常反剪,鹰时不时地回旋

 
 
(六)

 
读到那首《瘾》,我突然觉得

赵克强的诗,也会让人上瘾的

比如《笨鸟不会飞》《加強针》

字母》任务》最后一次》

 
作为一个老男人,我深有同感

但写不出,除了经历还得想像爆棚

瘾》中的那位女士,直率亮出

意想不到的底牌,令人一时语塞

倘若异性读到,她们一定会骂他

老不正经,但却又忍不住,继续

 
这,早已是个一本正经的年代

在这样的日子里,再一本正经地

写诗是不是有点乏味,抑或可耻

 
 
(七)

 
文学乃人学!更准确地说

文学为小人之学,诗亦是

但这里的小人,指小人物

赵克強的诗,多是在呈现小人物

(连村主任乡书记也难得见一个)

并通过他们,快递出一个年代

而写大人物的诗,往往是可疑的

也有可能是短命的!希特勒时代

斯大林时代,与波尔布特时代

萨达姆时代,以及卡扎菲时代

多么人拼命为偶像涂脂抹粉

乌泱乌泱,词句如涨潮的海洋

但如今偶像荡然无存,诗也是

不见踪影,即使有个别被翻出

也总令人忍俊不禁,直不起腰

 
 
(八)

 
好玩或者好玩

好玩或者好玩

这都不重要

因好玩而好玩

或因好玩而好玩

亦无需深究

这是一个有趣的灵魂

顶着一颗铮亮的光头

柴米油盐酱醋茶

皆能入诗

赤橙黄绿青蓝紫

都可岀片

即使不过韭菜叶宽窄

也能咕噜百十个分行

假如仔细咂摸

还真是那么回事

谁说口语诗不是诗

他真的会跟你拼命

他一生爱了那么多女人

却依然将爱的百分之十

完整无缺地

给了口语诗

 
 
(九)

 
赵克強的诗里,时不时,碰上诗人

有时候一首就一个,也有时候

一首诗中,就有好几个,比如

 
丢眼镜的伊沙,长胖了的王小拧

会针炙的宋壮壮,调侃的尚仲敏

照相时隔“自由”有点儿远的里所

在朋友圈晒模特写真集的李杨柳

酒桌上谈笑风生的杨黎,沈浩波

 
这让我想起唐代的宋代的诗咖们

他们习惯彼此唱和,又彼此担忧

并,因此留下来多少不朽的诗篇

而现代诗人们或许孤独,也或许

自视清高,他们的诗句里极少有

其他诗人出现,也少与之相关的

趣闻逸事,但这诗集里比比皆是

 
这其中,我最记得的段落:

“整理老爷子遗物的时候

我发现他床头柜的抽屉里

还有一盒伟哥!”这话乃伊沙所说

说的时候,听说他还十分傲骄

 
 
(十)

 
农历属虎,阳历为兔,克强兄

本质上讲是个狠人!可戒掉烟

坚持冬泳,文里说,毅力爆棚

意志坚定,直白说便是心太狠

我认同他在诗里对自身的鉴定

为了一块三毛钱他真的会杀人

当时除了穷,根子上还是心狠

现实里没杀的人,梦中全杀了

杀人如麻,血肉横飞,杀戮

一次次,一次次地梦里上演

让他狠不起来的,好像只有

赵妺妺,与两个孙子!是啊

再狠的心,也会有软肋隔着

让其无法呼啸而出。他对诗

也够狠,一刀一刀地切割

一刀一刀地剔除,到最后

往往只剩下骨头!赵大爷

做人,写诗,天生的狠角色

 
 
(十一)

 
亲情往往多朝下,“天伦之落”

一字之差,见证时光变迁

 
“直到我听她的话

去银行把存单

改成我的名字

她才闭上了眼睛”

 
这诗中的她,是赵克强的妈妈

这诗中的我,是赵克强他自己

 
“如果你要来

你的两个孙儿

立刻就要生活在小康之下了哦”

 
诗中之你,为刚出了首付的赵大爷

他本想,180平里有个自己的房间

 
“要来。每天都要来

因为我沒有把存的钱

一下子给他”

 
说这话的,是诗人的一个老友

骨瘦如柴,中风,呆养老院多年

 
当然也有温馨一刻,比如赵妹妹

即使生气,也还是给他留下未戳动的半边鱼

 
而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个小女孩

居然跑到宾馆隔壁的房间,大便

 
她说:

“我怕在自己的房间

臭到我的妈妈”

 
 
(十二)

 
数千首里,选了这三百篇

成就此刻油墨之清音

 
十年后

但愿还能留下三十首

 
百年后

但愿还能留下来三首

 
千年之后,倘若

有三两句在人们口中流转

 
便不枉

此生,写了一辈子的诗

 
“有人翻阅,我就可能

化蛹为蝶,翩翩复活”

 
克強兄如是说,多少诗人

也怀了同样的期待,与痴念

 
 
一个小结或者说期待:不是跋的跋

 
如果百年之后

赵克强的诗

有三首可能留下

 
我宁愿

它们分别是

 
《改造》

《养老院》

《瘾》

 
《改造》里有普通存在的现实

《养老院》是可以目测的未来

《瘾》则潜藏着奔腾不息的本能





吕本怀:笔名清江暮雪,湖南省华容县人,六零后。读诗以自娱,写诗为录世!


 




附:

文提到的部分作品




 
如果有下辈子

我希望

我们不要在一起

你应该换一个人

换一些姿势

换一个口味

换一种活法

总之换点新鲜的东西

再世为人

很不容易

我不想

霸占你的来生

(2022)

 
 
 
海湖

 

去青海参加青海湖诗歌节

管吃管住管机票

自然要为青海说好话

比如环青海湖拉铁丝网这件事

我越看越觉得

这铁丝网就是青海湖

新粘的眼睫毛

(2023)

 
 
 

 
今天看到的数据

说一个男人

一生之中平均要射7200次精

我算了一下

假如18岁开射

天天一火,要射20年

隔天一盘,是40年

隔两天60年,隔三天

就是80年……

而有多少人能活到80岁呢

格老子太扯了

不只是我

恐怕有一大半的男人

这辈子都完成不了

这个任务!

(2022)

 
 
 
后一次

 

如果有一天

我再也无力进入你的身体

那就请你

把我熬成一碗汤

喝下去

让我跟从前一样

先亲你的舌头

再亲你的胸、你臃肿的小肚子

再完成一次抵达

只不过,这最后一次

是通过你内部 反向完成

(2022)

 
 
 
强针

 

“感冒一个多月都没好

还在打吊针……”

晚饭时女友说起她同事

“体质太差了!”

我说“就是,你感冒吃两道药

就好,新冠都不怕”

她说“这还不是要谢谢你

每个星期都给我

打加强针!”

(2022)

 
 
 
怕臭到我妈妈

 

小妹同闺蜜一起

带着她们的女儿去澳洲旅游

一天早上

闺蜜女儿

跑到小妹她们房间的

卫生间大便

 

小妹女儿问:

“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解决呢”

 

闺蜜女儿说:

“我怕在自己的房间

臭到我妈妈”

(2019)

 
 
 
老院

 
养老院里

一个护工要管七八个老人

有时候忙不过来

给老人洗澡

就让老人光溜溜站成一排

自己打香皂

自己搓

然后他拿起水管子

挨个冲一下就完事

……

从养老院退休的亲戚劝我

二天老了

牛不动了

千万不要去养老院

遭孽啊

(2019)

 
 
 

 

约会之后

她就回成都了

在动车上

发来私信

说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瘫在商务座上

一点劲儿 都没有

底裤又湿了

下个月

还要来绵阳

(2020)

 


 
 

赵克强,60后诗人,印了三本诗集。口红文学2023年度十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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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的熟年气质|赵克强《一飞机都是好人》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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