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特大学教授科恩·斯霍尔斯(Koen Schoors)和塞琳·德·斯克雷德(Selien De Schryder):“世界每隔七十年都会迎来一次巨变,我们正处于这样一个节点。这种周期总是以一堆麻烦收尾,但我们每次都能从中走出来,变得更好。”
从特朗普的进口关税到本国岌岌可危的工业:一切是否都走向衰败?
根特大学(UGent)的经济学教授塞琳·德·斯克雷德和科恩·斯霍尔斯认为:“我们太过悲观了。”
今年,科恩差点获得一项大奖:在为De Morgen撰写的一篇专栏中,他提到了所谓的“预咀嚼一代”(voorkauwgeneratie),指的是那些更愿意接受现成信息和解决方案,而不愿意自己动脑的人, 他因此在年度“年度词汇”评选中获得了第二名。
今年排名第一的新词是“吊床投资”(hangmatbeleggen),(小编:其实就是指买被动形的ETF, 真正实现“躺赢” )
而去年,新词“掠夺性通胀”(graaiflatie)获胜,指那些利用通胀推高利润的公司,连续两年经济学术语登顶?这肯定不是巧合了。
经济学教授们还注意到,近年来经济学院的讲堂里座无虚席。
塞琳表示:“年轻人对加密货币充满兴趣,他们想了解通胀的原理,或者如何管理自己的财富。”
科恩补充道:“‘我怎么能在30岁实现财务独立?’ 这是一个备受关注的问题。”
塞琳表示:“看起来,FIRE(财务独立,提前退休)运动已经不再流行了。”
科恩回答:“幸好如此,不过,每位学生在学年的前三周都会问我:‘教授,您怎么看比特币?’”
两位教授的简短回答是:确实,有些人通过比特币赚得盆满钵满,但千万别拿积蓄去冒险,因为它纯粹是投机行为。比特币永远无法成为一种可信的支付方式,因为它本身不创造任何价值,也没有实体经济或实际价值的支撑。
科恩打趣道:“五年前,我用我的比特币买了一杯咖啡,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科恩表示:“也许是‘特朗普大破大立’(Humpty Trumpty)?”
塞琳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直觉上,我也会想到特朗普的当选,但我怀疑,如果美国总统换成哈里斯,欧洲的局势是否会有根本不同?外交方面会有所不同,但她的经济政策同样会更多关注国内和亚洲,而非欧洲。”
科恩补充道:“人工智能的快速崛起也可以算是今年的重大事件之一,尤其是科技公司之间的投资竞赛,而欧洲却在这一领域大幅落后。”
塞琳表示:“或许有些老生常谈,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到全球气温创下新高,以及我们对此的冷漠态度。‘够了,别再提了’,这就是我们的心态。我们认为应对气候变化成本太高、不够高效,而且会损害经济……气候政策的暂停键已经按下,而温度的上升幅度却远高于平均预测值。这种鲜明的对比让我感触颇深,因为我们将因此在经济上付出代价。”
🔺塞琳说:“我们普遍认为:过去总能解决,现在也能。但只有当金融市场真正将比利时作为目标时,我们才会改变这个想法。”
科恩表示:“显然是僵局般的组阁过程。”
塞琳补充道:“我还记得人们担忧极右翼政党弗拉芒利益党(Vlaams Belang)和工人党(PVDA)的崛起,虽然这一预测并未完全成真,而自由党的惨败无疑也是一个重创。”
科恩表示:“令我感兴趣的是,全球在任政府都在失利,从比利时到荷兰、法国,再到瑞典和美国,而无论这些政府是左派、右派还是中间派,这似乎都无关紧要。我认为这与通胀冲击有关:许多人将价格上涨归咎于政府,却将自己工资的名义增长归功于自己的能力和素质。但实际上,逻辑正好相反:工资上涨是因为通胀增加了。”
塞琳补充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代从未经历过如此高通胀的人,因此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极度困惑——对此,我也归咎于媒体。通胀主要是由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引发的,各国政府试图通过各种补贴和社会价格政策来帮助民众,但他们却反而被指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一种怎样的荒唐现象?”
世界上最著名的竞选口号之一,“It’s the economy, stupid”(“问题出在经济上,傻瓜”),不正是说明当经济不景气时,政府总是会被选民惩罚吗?
科恩解释道:“在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期间,比利时的基督教民主党(当时称为CVP)依然执政,并成功实施了一些结构性改革,当时的民众对政治抱有更多的耐心和信任,因此政治家们有更多时间制定计划。而现在,你随便去咖啡馆或火车上听听,五分钟内肯定有人在抱怨政治。这当然与当下快节奏的社会有关:选举间隔短,传统和社交媒体都需要内容抓人眼球,很少有时间深入探讨问题。”
塞琳认为:“政治中确实有太多争吵。我理解存在诸多挑战和意识形态分歧,但我们确实需要尽快制定一个战略。”
科恩回应道:“这让我想起一句戏谑:‘一场海啸正向我们袭来,而我们却在争论如何摆放沙滩椅。’”
您刚出版了一本新书《一切都将改变……而且会变得更好》(Alles wordt anders... en beter)。
科恩:“我并不是写了一本关于希望的书,尽管人们似乎这样看待它,我更想描绘一个更加可持续、低成本且更具社会性的未来。我们其实已经知道需要采取哪些措施,而且这些措施是现实且可行的,例如,在过去一年中,整个欧盟的电力生产所导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了20%。”
塞琳也同意这一观点:“我认为我们对未来太过悲观了。这可以理解:疫情刚刚结束,欧洲又爆发了战争;中国在展示强硬姿态,而特朗普可能再次执掌美国。世界正在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自然会引发抵触情绪。人们总是想维持现状,但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她补充道:“科恩说得对,改变并不一定意味着变得更糟,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们希望保持现有的福祉和生活水平,就必须采取行动。我担心的是,我们如何能让所有人跟上这个步伐?”
科恩表示:“从长远来看,每隔七十年世界就会经历一次巨大的转变,比如,19世纪的法国大革命对许多人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到了1870年,大多数人的生活明显改善。工业化加速了,社会变得更加富裕,但也伴随着童工问题和两次世界大战的痛苦。”
他进一步补充道:“二战后是全球化和繁荣的时期,中国在这一过程中崛起,但我们也破坏了气候。现在,我们又处于这样一个转折点,历史告诉我们,这种周期通常以一系列问题结束,但也表明我们最终会从中走出来,变得更好。这虽然不能保证未来,但确实展现了一种模式。”
然而,塞琳指出:“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过去和现在的碳排放对未来仍会产生长期影响,这确实令人担忧。”
科恩分析道:“与世界其他地方相比,我们表现得相当不错。我们没有像预期那样陷入衰退,例如德国的情况就要艰难得多。但我们也面临一些问题:能源成本过高,我们错误地计算了通胀,导致工资过早上涨——现在又将迎来一次工资指数化调整,这简直荒谬。一些企业因此陷入困境,比如Van Hool和奥迪。青年失业率也在缓慢上升,制造业,尤其是化工行业正在降温。不过,这个故事是复杂的,因为服务业和软件行业表现得非常好。”
塞琳补充道:“总体来说,比利时表现尚可。在欧洲,我们处于中上游水平,有时甚至表现优于平均水平。但问题在于:我们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政府在不断借债支持,而我们的债务已经非常高了。”
科恩回忆道:“2011年底,我们在组阁时间上打破了世界纪录,当时德克夏银行(Dexia)倒闭,我们的债券利率飙升。一周后,迪吕波政府(Di Rupo)便成立了。上一届政府也是在新冠疫情中组成的。危机对我们似乎是种动力。”
塞琳坦言:“比利时的财政状况是我们最大的‘不便真相’。每个人都知道公共开支增长过快、债务过高,但我们却无动于衷,欧洲也为此批评我们。在组阁谈判中,我还没有看到如何解决这一问题的明确计划,我感到缺乏一种紧迫感。” 经济学家们对此已经敲响警钟多年。
科恩笑着说:“这就像在硬木上敲钉子。”
塞琳指出:“确实如此。意识形态在政治中很重要,但数字是无法回避的。尤其是现在,西班牙刚刚证明了,通过一个好的战略,局势是可以扭转的。尽管西班牙也有问题,比如民众对洪水感到愤怒,但从宏观经济数据来看,他们已经从负债累累的国家转型为一个充满活力的经济体。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方向。”
科恩说:“西班牙在欧元危机期间跌得很惨,于是决定整顿内务。他们做出了果断选择,削减预算赤字,甚至连围绕加泰罗尼亚和巴斯克地区的联邦争议也平息了。稳定的局势吸引了投资,开发了新产业,也创造了就业机会。”
科恩说:“这既非常困难,又非常简单。”
科恩表示:“如果他真的兑现承诺——驱逐移民、推行进口关税——美国将面临高通胀。之后,他可能会指责美联储,并更换其主席,这样一来,经济将陷入混乱。不过上次他也曾做出类似的承诺,最终还是改变了策略。”
塞琳说:“我猜也是如此。我觉得从旁观者角度来看他的‘实验’挺有意思,但我也意识到不会有好结果。要么特朗普凭借当前美国高度集中的政治权力成功实施计划,但这对美国和全球经济都不是好事;要么因为问题太多而被迫收手,我对美国制度是否能应对特朗普充满怀疑。”
科恩补充:“特朗普在国会、参议院和最高法院都占据多数。有些人猜测,他甚至会试图废除总统只能连任两届的宪法限制。”
塞琳说:“你研究制度经济学,所以你清楚:经济的基础是机构的力量和独立性。”
科恩解释:“如果美国通胀上升,美元利率会随之增加,我们的利率也不得不跟进。如果特朗普提高进口关税,我们也会被迫跟进,这将导致一种双输局面。全球的财富都会因此减少,只是损失程度不同。”
塞琳补充:“关税大战让所有人都变得更糟。欧洲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会更独立自主。”
科恩表示:“落后是事实,但谈不上‘无望’,我刚从美国回来,拜访了几所顶级大学。这些大学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的政府资助,用于建造光子学、量子计算、人工智能和下一代芯片的实验室。美国的政策非常一致:乔·拜登通过了《降低通胀法案》,为美国企业和工业提供大量投资,而特朗普将延续这一政策。我们必须跟进,否则美国人会把欧洲视为博克赖克(Bokrijk)——一个适合交换学习一个学期的地方。”
塞琳表示:“我不认为我们缺乏知识或动力,问题在于创新的商业化。一旦研发结束,我们往往缺乏资金进行扩展,甚至会被美国大公司收购。欧洲需要应对这一问题,尽管政治家使用纳税人的钱承担风险不容易,但为了气候转型,这种投入是必要的。”
科恩说:“我在学习期间,马克·艾斯肯斯(Mark Eyskens)就出版了一本书,称欧洲是‘晚期文明’,面临美国和日本的冲击。类似的悲观论调我听了一辈子,但我们不能总是这样消极。”
塞琳补充:“这种负面情绪贯穿全年。确实,欧洲有很多规章制度,但这些制度有时也带来积极影响。例如,当欧洲对Meta罚款时,人们批评欧洲阻碍企业发展,但这些大型公司若失去监管,反而会威胁竞争与我们自身利益。”
科恩表示:“美国有顶级实验室和全球精英人才,但在几个街区外,却是拖车公园里的贫困生活。贫富差距极其严重。而欧洲在这方面做出了不同选择,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此外,欧洲还是当今唯一的政治稳定力量。尽管选举带来了变化,但总体方向未变,例如绿色协议(Green Deal)依然指引着前进的航线。”
科恩说:“其实,进展还是有的。例如,移动和住房的排放交易系统正在推进,2026年还会推出边境碳税,保护欧洲的绿色市场。目前,对绿色补贴的批评完全是误导性的,因为政府在化石燃料补贴上的支出仍然是绿色补贴的三倍。”
塞琳认为:“私营部门的绿色转型其实早已开始。企业家意识到可再生能源是未来的收益来源,此外,欧洲对工业政策的关注也日益增强,而气候与工业是密不可分的。”
塞琳表示:“汽车工业之所以受挫,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它们曾经对投资犹豫不决。过去几年,中国利用政府资金大量投资于绿色技术,而特斯拉凭借创新优势领先许多,欧洲车企眼睁睁看着,却未及时跟进。现在,大型汽车在市场上不再畅销,需求正转向小型高效车型。”
科恩补充道:“未来二十年内,唯一能存活的化工企业是绿色化工企业。由于欧洲能源价格高企,该行业正举步维艰。唯一能够重拾竞争力的办法是尽可能用太阳能、风能或绿色氢气取代昂贵的天然气。此外,欧洲也在制定许多措施,比如碳边境税,以引导行业向正确方向发展。”
科恩说:“欧洲目前拥有几家大型电池工厂,包括波兰和匈牙利的几家中韩企业,这些工厂运行良好;而欧洲的北伏特工厂却问题重重。其实,制造电池技术难度不大,但欧洲人无法扩大产能以满足需求。不过,我还是要强调:唯一的出路是继续投资,不断尝试,直到效率达标,否则我们将彻底失去这个行业。”
他进一步表示:“这种转型需要长期眼光。曾经,邮差们也认为电力火车毫无前途,而几十年后,所有人都开始乘火车出行。现在正是跳上‘电车’的关键时刻。虽然我们可能在途中磕磕碰碰,但这并不意味着方向错误。”
塞琳补充:“北伏特的故事不尽如人意,但像比利时疏浚公司DEME或扬·德·努尔(Jan De Nul)这样的企业却表现优异。他们年轻的船队正全力支持气候目标。”
科恩指出:“范霍尔其实是个好案例,尽管目前普遍认为电动巴士没有前途,但你知道是谁收购了范霍尔吗?荷兰的VDL公司。他们刚刚在鲁瑟拉尔(Roeselare)投资了4400万欧元,建设了一条电动巴士生产线。问题并非电动巴士本身,而是范霍尔的经营问题。”
科恩分析道:“双方目前都已经身心俱疲。乌克兰担心美国可能停止提供武器,尽管拜登正在抓紧清空武器库。另一方面,俄罗斯也陷入困境:制裁措施逐渐显现效果,俄罗斯无力继续支撑这场战争。然而,如果停火,俄罗斯人为膨胀的战争经济将迅速崩塌。”
他继续说道:“目前,俄罗斯正试图通过‘腐败策略’取胜。他们干涉摩尔多瓦、罗马尼亚和格鲁吉亚的选举,通过网络攻击和虚假新闻制造混乱。例如,巴黎奥运会前的‘臭虫危机’,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俄罗斯却在网络上大肆渲染。”
“当然,事情也可能完全反转。如果特朗普决定增加石油产量以降低美国能源价格,那么普京的处境将迅速恶化,俄罗斯经济依赖石油收入,如果油价暴跌,俄罗斯将难以为继。”
“普京目前对特朗普掌权感到欣慰,但半年后可能并非如此。你看,要真正理解世界运行的规律,就得研究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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