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樂舞:探秘古韻遺風,舞動文旅新篇
——付泓先生訪談錄
皇甫晨源
本文刊登於本報第19期B1文化版
【編者按】
絲綢之路橫貫歐亞大陸,自古以來便是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的璀璨紐帶。它不僅僅是一條經濟帶,更深刻承載著豐富多彩的文化。在絲路文化長廊中,樂舞藝術以其獨特的魅力,成為了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西涼樂舞糅合了激昂奔放的西域舞蹈和溫婉細膩的中原樂舞,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風格,它不僅跨越了語言與地域的界限,更充分體現了涼州的風土人情,成為了人們情感與精神的表達。本期文化版專訪特邀西涼樂舞傳承人付泓,讓我們共同見證他如何用實際行動照亮西涼樂舞的傳承之路。
付泓:西涼樂舞研究者、九三學社社員、武威市舞蹈家協會主席,現任武威市涼州區文化館文藝部主任。
皇甫晨源:西北師範大學戲劇與影視學在讀碩士。
訪談時間:2024年7月14日。
訪談地點:武威市西涼樂舞研究中心。
結緣西涼:學術與傳承之旅
皇甫晨源:付老師您好!非常榮幸能夠對您進行專訪,有機會和您一起深入探索西涼樂舞的神奇世界。我們知道,您多年來一直致力於西涼樂舞的研究與教學,培養了許多熱愛並傳承西涼樂舞的優秀學子。那麼,能否請您分享一下,您是如何與西涼樂舞結下這不解之緣的呢?是什麼吸引了您,讓您如此投入於這一領域的研究呢?
付泓:說起來,我與西涼樂舞的緣分還真是個挺有趣的故事。那是在2007年,我還在大學期間,臨近畢業,需要寫一篇關於絲路樂舞的論文。在查閱文獻資料的過程中,我發現了很多與絲路有關的問題,其中就有大量篇幅提到了“西涼樂舞”這個名稱。這讓我對西涼樂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要更深入地瞭解它。
一開始,我對西涼樂舞的認知還只是模糊的概念,只是大概聽過,沒有深入瞭解過。於是,我開始查閱資料,想要瞭解它的發源地。經過一番查找,我發現它與涼州、西涼有著密切的關係。
說起西涼,我最初是在《西遊記》裏看到“西涼女國”這個名稱的。後來,因為我個人比較喜愛戲曲,所以在戲曲中也經常看到提到西涼國的橋段和唱詞,尤其是唐代的戲曲秦腔裏面唱到的西涼國,像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故事。這讓我覺得這個地方挺神秘的,也挺期待的。我想,在這麼好的地方,還有這樣經典的一個樂舞藝術,真是太吸引人了。
於是,我就帶著這樣的好奇心,走進了涼州,開始了對西涼樂舞的研究。從那一刻起,我就與西涼樂舞結下了不解之緣。
舞姿袖韻:西涼樂舞之美與魂
皇甫晨源:付老師,您在深入探究西涼樂舞的過程中,是否觀察到其獨特的舞姿和袖態在審美層面上的特殊表現?這些獨特的美學特徵又是如何彰顯西涼樂舞古樸質拙與灑脫豪邁的藝術風格的呢?
付泓:西涼樂舞,這一古老而獨特的藝術形式,以其豐富的舞姿和獨特的審美風格,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其舞姿整體呈“S”形曲線,推胯、沖肋,身體展現出多棱多角多彎的姿態,曲線優美且富有變化。騰空跳躍的動作剛健有力,灑脫堅韌,展現出舞者超凡的技藝和堅韌不拔的精神風貌。步伐動律方面,西涼樂舞以西域歡脫的“橫磋步”“橫墊步”等為主,這些步伐輕盈歡快,為舞蹈增添了濃郁的西域風情。
舞具“袖子”在西涼樂舞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它根據不同的步伐動律形成不同的袖態,如輕緩的“垂袖”“拂袖”“掩袖”以及輕快的“揚袖”“飛袖”等。這些袖態的變化不僅豐富了舞蹈的視覺效果,更在審美方面體現了西域樂舞的深遠影響。袖態樣式整體呈靜態與動態兩個部分,靜態之“袖”有“垂袖”“舉袖”“托袖”“推袖”四種,而動態之“袖”則有“拂袖”“揚袖”“飛袖”“掩袖”“轉袖”五種。這些袖態風格飄逸灑脫,又兼具端莊之感,為西涼樂舞增添了獨特的藝術魅力。
此外,舞袖在西涼樂舞中不僅作為軀幹的延伸部分延長肢體,更可在一二三度空間中自由舞動,使得舞蹈的空間層次更加豐富多變。這種獨特的舞蹈形式和審美風格,使得西涼樂舞在古樸質拙中透露出飄逸灑脫與豪邁的情懷,成為中華民族舞蹈藝術中的瑰寶。
深耕十五載:西涼樂舞探索
皇甫晨源:付老師,從2007年您初次接觸並開始研究涼州樂舞至今,您已在這個領域深耕多年。能否請您分享一下,整個研究過程大致經歷了多長時間,以及這段時間裏您的主要研究經歷和心得?在這段時間裏,您又是如何一步步深入,最終成為這一領域的專家的呢?
付泓:回顧起來,這已經是一段長達15年的歷程了。最初,我並非以研究者的姿態接觸西涼樂舞,而是懷揣著學習的熱忱。當我真正意圖在這個領域深耕學習時,卻驚訝地發現,關於西涼樂舞的文獻資料竟是如此稀缺。因此,大量的資料需要我們親自深入實地去考察,前往那些與西涼樂舞有所關聯的地方,進行嚴謹的考證和求證。
正是秉持著這樣的學術態度,我真正踏入了西涼樂舞的研究殿堂。其實,在那個時候,我的工作還遠遠談不上研究,更多的是在學習和探索。在學習的過程中,我逐漸領悟到西涼樂舞所蘊含的深厚內涵,它的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無疑值得我們進行深入的研究和探討。特別是作為絲綢之路上一顆璀璨奪目的樂舞藝術明珠,我更是深感有責任去深入學習和研究它,以期能為這一領域的學術研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挑戰與堅守:揭秘西涼樂舞
皇甫晨源:在您長達十五年的西涼樂舞研究過程中,我們很好奇,您是否遇到過特別棘手或具有挑戰性的難點和困難?能否與我們分享一下這些經歷,以及您是如何克服它們的呢?
付泓:在我長達十五年的西涼樂舞學習與研究過程中,遇到的困難與挑戰確實不勝枚舉。在查閱文獻時,我時常發現資料斷代嚴重,實地考察時也遭遇了諸多瓶頸,這些困難仿佛從四面八方湧來,形成了一種難以逾越的阻撓。在這樣的情形下,我確實有過放棄的念頭,但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聲音在告訴我,研究西涼樂舞是我的使命,是我無法割捨的責任。
因此,我不斷鼓勵自己要堅持下去,將這一研究與學習過程視為對自己的挑戰與磨礪。在這個過程中,西涼樂舞就像是一個充滿未知的盲盒,不斷為我揭開新的篇章,讓我重新認識到與它相關的豐富知識。無論是其色彩斑斕的歷史背景,還是發源演變的軌跡,亦或是音樂調式、調性的獨特魅力,以及舞蹈動作的鮮明特性,都深深吸引著我。
這些文化元素就像是一種強烈的刺激,驅使著我不斷揭開西涼樂舞神秘的面紗,探尋其深層的學術價值。在這個過程中,我堅定地走下去,因為我深知自己是一個喜歡死磕的人,若是不揭開西涼樂舞的神秘面紗,我仿佛覺得這一生都白過了。
因此,我不斷前行,觸摸著西涼樂舞的每一個細節,感受著它遺存下來的和現有的文化現象。這些文化現象每一輩世人都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讓我深感其學術研究的無限魅力和深遠意義。這也正是我一直堅定研究下去的主要原因。
深度探索:西涼樂舞新篇
皇甫晨源:在您長達十五年的西涼樂舞深度探索之旅中,您無疑挖掘出了這一古老藝術形式眾多獨特的特性和鮮明的特點。這些發現不僅對於學術界有著重要意義,更可能為我們重新認識和解讀西涼樂舞這一文化瑰寶提供全新的視角。能否請您像一位寶藏發掘者一樣,為我們一一道來這些珍貴的發現?我們渴望瞭解,這些發現究竟如何改變了我們對西涼樂舞的認知,以及它們在學術研究和文化傳承中的重要地位。
付泓:在我初涉西涼樂舞的研究之時,我以為它只是一個具象的舞蹈形態,一個可以簡單勾勒的輪廓。然而,隨著研究的深入,我逐漸意識到,西涼樂舞是一個浩瀚的概念,一個龐大的體系,它如同一片深邃的海洋,等待著我去分門別類地探索、歸納。
西涼樂舞,它不僅僅是一種舞蹈,它更像是一個文化的瑰寶,蘊含著豐富的歷史和藝術價值。就像《胡騰舞》和《胡旋舞》,它們不僅僅是石窟壁畫上的幾個舞姿,它們背後有著深厚的文化背景和形成、發展的歷史軌跡。為了追溯這些舞蹈的源頭,我曾經親赴烏茲別克斯坦的撒馬爾罕一帶,那裏是《胡旋舞》的故鄉——古代的康居國。當我親眼目睹了當地的民間舞蹈,我的認知被完全顛覆,我仿佛觸摸到了西涼樂舞的靈魂。
西涼樂舞的形成,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五涼時期、龜茲樂、中原的清商樂以及涼州當地音樂廣泛交融的結晶。它獨特而魅力四溢,經歷了北魏時期的秦漢記,到隋唐時期達到了發展和鼎盛。而今,我們所看到的漢唐舞、敦煌舞等舞蹈形式,都與西涼樂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特別是敦煌舞,它與我研究的西涼樂舞既有區別又有聯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敦煌舞是西涼樂舞的組成部分,它們之間有著共同的基因和血脈。當我站在敦煌壁畫前,那些栩栩如生的舞蹈動作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故事。我深知,這些舞姿的背後,是那些曾經欣賞過河西走廊盛行的西涼樂舞的畫工們和藝術家們的匠心獨運。
在研究和創作西涼樂舞的過程中,我不斷地探索和實踐,將各種劇種、舞種的元素進行融合,以期更好地傳承這一古老的藝術形式。我認為,任何藝術在達到能跨界的這個點的時候,都是高級的。就像我近期與湖南工業大學的合作,我們將沙畫藝術與西涼樂舞相結合,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舞臺表現形式。這種跨界合作讓我深刻體會到,只要進行深入的思考和研究,任何藝術都能找到融合的那個最重要的點。
因為藝術是相通的,它不受形式的束縛,只受心靈的指引。在西涼樂舞的研究和傳承之路上,我將繼續探索、實踐、創新,讓這一古老的藝術形式在新的時代煥發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織夢西涼:藝術綻放新彩
皇甫晨源:在傳播西涼樂舞的過程中,您如同一位巧手的畫師,採取了哪些多元且創新的策略,將這一古老藝術形式的豐富色彩與細膩筆觸,生動地展現在學術研究與公眾普及的廣闊畫卷上?您是如何巧妙運用現代傳播手段,如同魔法般讓這一沉睡千年的藝術瑰寶在現代社會中蘇醒,綻放出新的光彩,並讓更多人沉醉於其獨特的魅力與深厚的文化底蘊之中的呢?
付泓:在傳播西涼樂舞的過程中,我猶如一位勤勉的織女,穿梭於浩瀚的史料與實地考察之間,搜集著每一縷關於這古老藝術的線索。我將這些珍貴的資料進行系統性的編撰,如同編織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既有文字的描述,又有圖像的呈現,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精准而生動。最終,這部教材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凝聚了我對西涼樂舞深沉的熱愛與理解。
這部教材不僅僅是一部教學工具,更是我為了讓更多人認識、瞭解並傳承西涼樂舞而精心搭建的橋樑。我將其中的坐姿、基本手勢、站姿等一一編排,形成了一套完整而富有層次的教學體系。從孩童到專業舞者,再到業餘愛好者,我試著推行了大半年的時間,發現效果斐然。每一個年齡階段的人,在學習西涼樂舞的過程中,都有著不同的感受和體會。小朋友們感受到了其中的純真與浪漫,他們的舞姿如同春日裏綻放的花朵,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專業舞者則領略到了西涼樂舞的專業性與唯美,他們的演繹如同歷史長河中流淌的旋律,讓人沉醉其中;而業餘舞者則通過它達到了平心靜氣的效果,他們的舞姿雖然不夠專業,但卻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與嚮往。
更令人欣喜的是,我還收到了許多來自學員的回饋。有一位大姐告訴我,在學習完西涼樂舞的呼吸和基本手型、坐姿後,她的性格和脾氣都發生了改變,甚至原本的心臟問題也得到了緩解。這讓我深感欣慰,因為我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與創作這部教材的初衷不謀而合。
為了更深入地探尋西涼樂舞的根源與靈感,我走進了敦煌壁畫的272窟、275窟和268窟。在那裏,我仿佛聽到了歷史的迴響,看到了千年前的舞姿翩翩。尤其是275窟中的南壁和北壁上的那40多個舞姿,更是讓我如癡如醉。我用我的方式解讀著它們,將它們歸納成了六個組合。這六個組合連接起來後,既具有西涼樂舞的獨特魅力,又適用於大眾去跳。它們如同一串串珍珠,串聯起了西涼樂舞的千年曆史與現代傳承。
如今,我仍在不斷地努力推動著西涼樂舞的傳播與傳承。我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能夠讓更多的人瞭解到武威這個地方誕生的西涼樂舞的魅力與價值。每當聽到有人說“我們終於知道西涼樂舞是從武威傳播出去的了”時,我都感到無比的欣慰與自豪。因為我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都是為了讓這古老的藝術形式在現代社會中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同時,我也希望通過這部教材讓更多的人能夠親身感受到西涼樂舞的魅力,讓它在大眾的心中生根發芽,綻放出更加絢麗多彩的花朵。
藝術之光:熱愛照亮傳承
皇甫晨源:在追尋與傳播西涼樂舞的征途中,您已如織女般勤勉,將史料與實地考察的線索編織成畫卷,搭建起讓更多人感受這古老藝術魅力的橋樑。回望來時路,每一步都凝聚著您的熱愛與追求。那麼,在這段旅程中,究竟是何種深邃而熾熱的動力,讓您持之以恆,不懈耕耘,將這份熱愛與執著,化為滋養心田的涓涓細流?
付泓:這種原動力,根植於我內心深處的,是一種對藝術的熱愛與擔當。舞蹈,作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其中西涼樂舞更是以其獨特的魅力,深深吸引著我。在我看來,是西涼樂舞引領我踏上了武威這片熱土,也正是在這片土地上,我得以深入領略涼州文化的博大精深。西涼樂舞,不僅是我藝術追求的寄託,更是我實現自我價值的重要載體。
在我看來,西涼樂舞猶如一盞明燈,照亮著我前行的道路,引領我穿梭於河西走廊與絲綢之路之間。它更像是一顆璀璨的明珠,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吸引著更多人的目光。我渴望通過舞蹈這一生動的載體,將西涼樂舞的魅力與涼州文化的深厚底蘊傳播到更遠的地方,讓更多的人瞭解並走進我們的絲綢之路,共同感受這份獨特的文化魅力。
皇甫晨源:謝謝付老師,今日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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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皇甫晨源
編排 | 雲曦
審核 | 柒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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