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少年啦飞驰
文、图 | 陈腾
自从高考过后，就再也没有像这样认真静下心来写一段文字了，甚至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完整看完一本书了，我渐渐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渐渐丧失了一些东西，我也说不清它是一个具体的什么东西。我想也许我已经不再年轻，我正在失去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些东西。
身为一个从南方小城市来到这里的人，经历了十二年的义务教育，我想我应该很能配得上小镇做题家这个头衔，也许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从小城市的农村考上大学的孩子，会更加珍惜在大学里面的时光。
当我只身一人坐飞机来到离家1700公里的北方大城市沈阳，我透过窗外看到了云层，阳光穿过云层，那一刻，我想我的人生即将会像这云层一样，被阳光铺满全身，未来一定是无比光明耀眼的。沈阳这座北方的大城市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一块巨大的在冬夜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等待着被冶炼的铁块，在没来这座钢铁一般的城市之前，我一直认为她是中国的列宁格勒，作为共和国长子的她为新中国建设初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燃尽了钢铁之心的最后一滴血，甚至在我看来东北人民也和苏联的革命工人战士们如出一辙，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奉献出自己那一颗年轻的钢铁般的心，为伟大的祖国事业绽放最绚丽耀眼的复兴之花。
对于一个从小看惯了水乡小镇的人来说，这里的人和事物都让我无比惊奇，钢铁和机器推挤起来的大厦像是一头头怪兽，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们男女老少皆是说着一嘴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这对我这样一个操着乡音十几年来从没走出过小城的南方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震撼啊，原来电视里的高楼大厦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同样和电视里一样，大城市里生活的人们原来讲话都是用的普通话啊！甚至人生中第一次坐地铁都让我感到无比惊奇，原来大城市读书的孩子们根本不用像我们一样上学放学都挤那几辆破旧的三轮车啊!
看着满大街的奶茶店和外卖员，我想起高中的时候为了喝奶茶要坐很久的车去县里面买。无数的回想，我的眼睛居然湿润了，也许是沈阳的风太大了，沈阳是一个天天刮大风的城市。
物极必反，在巨大的欲望和好奇被填满之后，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落差感，我开始迷茫，觉得自己的人生白活了。看到那些从大城市来的同学一个个多才多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再看看自己一事无成的样子，身上的挫败感和自卑被无限放大，于是我干脆摆烂，我开始迟到逃课，开始夜不归寝通宵上网，开始学会抽烟，拒绝任何活动和社交，就这样度过了很长时间，这是我人生中最黯淡无光的日子。
很快疫情来了，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陈腾，你不能毁了你自己！于是我选择了去应征入伍，在部队的两年时间很快，在同学们都开始在家上网课的时候，我在部队里一天一天数着退伍回家的日子，这两年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隐忍、服从、宽容……但我依然感到迷茫焦虑。
还记得第一次穿上军装的那天，我满心期待和自豪，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当一个好兵，报效祖国，不让父母失望。很快一个月的役前训练结束了，因为疫情的缘故，我们和父母不能安排在高铁站见面，在电话里，父母告诉我，无论干什么，都要听从自己的本心，无论有什么困难，父母永远支持我。
看着列车缓缓驶出自己从小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我的思绪也慢慢随着列车快速飞出……新兵连的生活急促紧张又充实有趣，每天的活动都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班长和我们说：“新兵连的日子将会是你们军旅生涯最难忘的一段时光。”那时候还不明白班长的意思，觉得新兵连实在是又无聊又累，很快六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了，我作为考核标兵被分配到了我们支队的先进中队，在没下队前就已经听说这个中队的厉害，于是我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一定要在先进的单位里再创先进。
下队的日子比起新兵连没有那么苦了，可以点外卖，可以买东西，玩手机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每天训练——执勤——睡觉，三点一线，日复一日，我的内心也像这机械般的生活一般，变得迟缓麻木起来。入伍第二年我开始写日记，我把每天干了什么事情，吃了什么东西，甚至每天晚上做的梦都写在上面，写日记成为我放松自己倾诉压力的方式。
我们单位的指导员是个年轻的干部，经常给予我们思想和生活上的帮助，他总是会对我们说《士兵突击》里的一句台词：别混日子，小心日子把你给混了。我们都很佩服他，年轻有为，他后来在我们单位举办了婚礼，他的老婆也很漂亮。
那时候我们每个人的愿望就是能通过提干考入军校，变成像他一样厉害的人。但是随着离退伍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心中的理想也离我们越来越远。退伍那天，我们九个同年兵，只有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继续留在部队，我们八个人抬着他走到营门口拍了最后一张照片，笑着笑着我们都哭了，那天晚上他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条烟，湖南的特产烟芙蓉王，可能因为在所有同年兵里他的年纪最大的缘故，他总是和我们格格不入，在我们眼里他是一个非常拧巴的人，自己一个月一千块钱的津贴他要发一大半给他的家人和女朋友，每次我们集资买东西的时候，他总是出钱最少的那一个，在背地里我们没少说过他，说他抠门、小气、偷奸耍滑……
那天晚上，我们把所有带不走的东西、吃的、喝的都留给了他，也许在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我们，我们走的那一天晚上是半夜，他凌晨还有一班哨，按道理来说是不用起来送我们的，但那天晚上我们看到他早早地就在门口送我们，他一直笑着对我们说：“回去要好好读书啊！好好努力啊！”他那天晚上应该是笑容最多的人。后来听我的班长说，我们走之后，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很久。
也许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但是时光是个圆圈，我们最终都会相见的。
退伍回去后，看着身边大四的同学陆陆续续开始忙碌起来，实习找工作、考研考公……一回头看自己也22岁了，晚上常常睡不着。每个没有课的下午，我都会拉起窗帘睡一下午，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天黑了没有，然后一直躺在床上想许许多多东西，以前的事情、青春啊、人生啊、未来啊……每个星期天我会洗洗扫扫我的床单被套什么的，就想着给当成扫墓了，里面埋葬了我多少的青春和梦想啊。
我一直想着自己可能会就这样慢慢烂掉，直到我遇到了一群人，他们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出现，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阴暗下水道里散发腐臭气息的我。因为自己本身是个很拧巴的人，不善言辞，但是情感丰富又强烈，所以很少有人能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但是他们总能在我最不开心的时候带我去寻找快乐。他们告诉我，如果人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那我们不如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人生充满意义。因为在学校里没有特别熟悉的人的缘故，我总是独自一人做任何事情。直到有一天，他们闯入我的生活，他们陪我一起上课，一起打球，一起半夜骑车爬山，一起陪我去一直很想去但孤单一人去不了的地方。他们现在成为了我大学里最好的一群朋友，我暗淡的生命里也出现了许多光。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个拧巴的小怪兽，就像我的那位留队的同年兵一样，但是我们在朝夕相处中，我们或许早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隔离的一部分。相比于我忙碌的的大四同学们，我为我自己感到幸运，我还能尽情享受剩余的大学时光，我暂时还不用为毕业和未来摸不着头脑，因为我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朋友，我不再迷茫，因为我也渐渐找到了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东西。
我新认识了很多人，新交了很多朋友，但有些熟悉的人也渐渐变成了陌生人，对那些曾经不是陌生人的他们，我也不会为之悲伤。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我们都在奔赴着更好的人生。
我有一个表姐，对我非常好，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娶她当老婆。今年国庆节回家，参加亲戚的婚礼，我看见了她，我一眼就认出她了，她应该也看到我了，没有和我打招呼。她的身边有两个小孩一直喊着她叫妈妈，旁边有一个黑瘦的男人在她身旁，个子不高，和她一样沉默不言。我一直看着她，脸颊的皱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在我印象中她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她很爱笑。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我问她：“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笑着看我脱口而出：“当然记得啊！你小时候还说过要娶我做老婆呢！”我也笑了。
匆匆啊真的是匆匆，也许聪明的你也不知道我们的日子为何一去不复返。生命本就是一场旅程，我们等了多少个轮回，才有机会去享受这一次旅程，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作者简介：陈腾，22岁，安徽铜陵人，辽宁传媒学院新闻学院广告2301班学生。曾于2022年入伍服役于武警部队，2024年退伍。兴趣爱好是跑步和打篮球，梦想是环游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