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巨子慈善大王陆伯鸿遇刺之谜​(作者:景智宇)

旅行   2024-09-29 00:0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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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巨子慈善大王陆伯鸿

遇刺之谜


景智宇




1937年12月30日下午,彤云密布,寒风凛冽。吕班路永丰邨(今重庆南路179弄)里,一阵凄厉枪响划破长空,一个老年男子倒在血泊中。当天《大晚报》刊登消息《今午吕班路发生凶杀大案,实业大王陆伯鸿遇刺身亡》。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上海大街小巷,成为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


【陆伯鸿(1875~1937)】

陆伯鸿,名熙顺,以字行,中国著名的实业家、慈善家和天主教活动家,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而且备受争议的人物。他出生在上海南市顾家弄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家庭。18岁考取秀才,后跟随董家渡天主教堂神甫学习法语、宗教礼仪和科学知识,又在比利时洋行和法租界蒲石律师事务所任职,还参与编纂《法华新字典》。1905年,陆伯鸿作为上海总商会代表,赴美国、意大利、瑞士等国考察,拓展了眼界。他深感先进工业是国家迅速发展的强大动力,激发起创办实业振兴中华的愿望。


(董家渡天主教堂)



1911年,陆伯鸿出任濒临倒闭的华商内地电灯公司经理。由于管理有方,数年内南市电灯由1000余盏激增至7万盏,公司转亏为盈。为阻止外商势力渗入华界,陆伯鸿于1912年招股集银20万两创建华商电车公司,当时被誉为“华人破天荒之自办电车也”。次年8月11日,上海华界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正式通车营业,从小东门至高昌庙,全长4.97公里。为招徕乘客,在车头上安装“绿、白、红”(与“陆伯鸿”谐音)3色电灯。11月,华商电车公司与法商电车公司订立合同,在民国路(今人民路)自小东门至老西门各置路轨,互相通行。1918年,电灯、电车两公司合并,改名“华商电气股份有限公司”,陆伯鸿任总经理。该厂拥有电车54辆、拖车27辆、线路4条。该厂还装有3200千瓦交流发电机组1台,后相继添置6400千瓦汽轮发电机组2台,总容量达1.6万千瓦,居全国民营电厂之首。陆伯鸿由此担任中华全国民营电业联合会委员长。


(最早的华商有轨电车)


(华商电气公司)


(1934年陆伯鸿(前排中)与华商电气工会暨子弟学校同人合影)


1913年,陆伯鸿筹集8.3万两银,购一座德国10吨炼铁炉,在浦东周家渡筹办和兴化铁厂,1918年建成出铁。1922年吸资90余万两银,扩建成和兴钢铁厂,能生产优质竹节钢,曾供应海关大楼、沙逊大厦、法商自来水厂和南京中山陵等工程。50年代该厂改名为“上海第三钢铁厂”。此外,他还创办大通航业公司、大振航业公司,参与改造内地自来水公司,接办闸北水电公司。




(1950年代,上海第三钢铁厂)


(闸北水电公司)


陆伯鸿积极从事社会慈善事业。他先后操办了新普育堂、上海普慈疗养院、圣心医院、中国公立医院、南市时疫医院、杨树浦诊疗所、北平中央医院(合办)等公益慈善机构。其中1913年创建于陆家浜南的新普育堂,分设学校、工场、医疗、养老、育幼、残废、疯癫等各部,陆伯鸿任主任,请天主教修女为看护。开办初6年中,先后收养10万余人次,施医赠药逾200万人次。1928年,上海举办国货展览会缺乏场所。陆伯鸿把新普育堂的房子和场地无偿提供给展览会。当年11月1日,中华国货展览会在新普育堂开幕。创办于1935年的普慈疗养院占地100亩,有14幢房屋,约500个床位,是当时亚洲最大、设施最齐全的精神病医院,陆伯鸿任院长。陆伯鸿热心民众教育事业,发起创办了金科中学、正修中小学、圣心职业女子学院等5所学校。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全国各地灾害频仍,陆伯鸿联合上海商界、慈善界人士积极筹集善款,倾力救助灾民。1928年12月,冯玉祥致函陆伯鸿,赞扬他“硕德伟望、急公爱国之盛意,对于西北灾黎,深表同情,已蒙慨允代为筹募赞助,至深感佩”。淞沪战争期间,普慈疗养院曾收治、掩护了数十名受伤的抗日将士。法国作家琼·麦森颂扬陆伯鸿“能以事业上之长才与宗教上之热诚,融为一炉,反映其作为企业家、慈善家的才能。”为了表彰陆伯鸿在慈善事业上的杰出功绩,罗马十一世教皇于1936年颁赐陆伯鸿袍剑爵士勋位。

(新普育堂曾作为首届国货展览会场地)


【1935年,普慈疗养院开幕,首任院长陆伯鸿(前排右三)】


(圣心医院)


【陆伯鸿(中间戴墨镜者)在圣心女中校舍开工典礼上】

【1935年中华公教进行会召开全国大会,推举陆伯鸿(右)、朱志尧任正、副会长】


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争爆发。华商电气公司和闸北水电公司在日机轰炸中严重损毁。陆伯鸿所经营的企业大部分停产倒闭,经营陷入了困境。

此时上海街头成千上万难民风餐露宿缺衣少食。陆伯鸿同情难民的凄凉境遇,与工商界爱国人士和各慈善团体一起,想法设法安置难民的生活。南市难民区设立后,陆伯鸿曾以上海国际救济会代表和公教进行会会长身份几次前往视察、慰问,并会晤饶家驹,接洽筹设临时医院等事宜。此时上海华界大部分地区已被日军控制,陆伯鸿不得已与日本军方有过接触,未料就此埋下了祸根。

1937年8月,为了保卫首都南京,建造水上“马奇诺防线”,国民政府在长江要塞江阴沉没军舰、民船、日籍趸船等,以阻挡日舰通行。陆伯鸿响应号召,将一艘200吨位的“泳吉”号船自沉在指定水域。

(江阴沉船封江,阻挡日舰通行)

11月,淞沪会战硝烟落定,中国军队撤离上海。然而一些特工人员、热血青年潜伏下来,伺机制造恐怖袭击,以震慑汉奸和有通敌嫌疑的人。

与此同时,日军为了维护其统治的稳定,发动上海各界头面人物组成一个“上海市民协会”,指名要陆伯鸿参加。陆伯鸿无奈接受,内心并不情愿,想退出,但态度不明朗,而12月29日该协会选出21名执委,陆伯鸿名列其中,并且是7名常委之一。社会上又风传他有意参加日军宣抚班组织的“南市自治委员会”,一时流言四起,真假难辨。同时陆伯鸿为救助难民之事与日军接触,也引起了众多猜疑。军统特工的“锄奸”行动第一个目标就是陆伯鸿。

陆伯鸿依然为他的企业而操心,为无数难民的生计而奔波,浑然不觉死神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12月30日下午2时,陆伯鸿去新普育堂落实难民的救济粮和衣被等物资。他走出家门,刚进轿车坐下,尚未关上车门,两名化装成橘贩的男子走到车旁,向车内连开12枪。陆伯鸿身中5弹,其中头部1弹、心脏区域3弹,手臂1弹,送至广慈医院后不治身亡。法租界巡捕房曾进行侦查,但毫无头绪,刺客早已逃之夭夭,遂不了了之。

陆伯鸿死了,新普育堂断绝了资金来源,难以为继,只得向社会呼吁捐款,留养规模也逐渐萎缩;1938年和兴钢铁厂被日军侵占,改名“中山钢业厂”,成为军用物资生产基地。

陆伯鸿身后留下了难解的谜团。抗战胜利后,军统断然否认刺杀行动是自己所为,陆家财产也未作为敌产没收。陆伯鸿的家属四处申诉无门,终于成为一桩无头的悬案。



(1947年《行号路图录》上永丰邨,红箭头所指是陆伯鸿遇刺处)

【陆伯鸿遇刺处,重庆南路179弄,1999年公布为上海近代优秀建筑(景智宇2017年摄)】


【注】关于陆伯鸿之死,史学界公认系错杀,然而迄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或个人声称负责。2015年出版的《蠡园惊梦》(曹可凡、宋路霞著)书中爆料,刺客是陈默,他“化妆成一个买水果的小贩,亲手把陆伯鸿击毙在他家大门口”。但书中未提供依据出处,也未见其他史料佐证,故不能成为定论。(按:陈默是杜月笙的门生,当时任戴笠和杜月笙组织的苏浙别动队上海抗日行动组组长,抗战胜利后成为中共正式党员。)


(原载“黄浦记事”公众号,作者此次作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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