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未见的人再相逢，是要先闻闻味的。
路边漫长的寒暄之后，或许就是进门之后先迈右脚的动作，让彼此确认——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个味道。
我看《庆余年第二季》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可毕竟是实实在在，时间滑过皮肤的五年啊，是短到让人觉得什么都没来过的五年，也是长到像是走过一生的五年。
《庆余年》的故事像是生活里的一个坐标。
我会想到第一季时，有啤酒、龙虾，以及恰恰好够躺两个慵懒之人的沙发。如今云聚了又散，350毫升的精酿，热量是200大卡，龙虾不要酱制的，红星美凯龙买的大沙发，一个人甚至能翻几个跟头。
我想你大概会有这种时刻——「对对对，我记得1播的时候，咱们在老太太烧烤摊，为了海棠朵朵，还是鸡腿姑娘好，掰扯了半天呢。」「对对对，那年我刚考上大学……」
突然有点结绳记事的荒谬感。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五年，看那个男人叫小美的短视频与几秒内三翻四抖龙王归来的短剧统治了下沉人群的观剧审美。人们对爆点、爽点的渴求达到了极致，哪怕是基督山伯爵，也得每秒都在复仇。
果然，《庆余年第二季》开始几集略显节奏舒缓的暗涌铺陈与当下滑坡的审美产生了冲撞。可它是一部现象级的国民剧诶，兜底的是「功能性」。
什么叫功能性？为坊间提供谈资，润滑复杂的人际关系。在寸土寸金的CBD写字楼里可以讨论，在乡间村委会门口的广场上可以讨论，是下饭利器，也是破冰话题，一部剧要承载诸色人等的喜好，还要做个托住商业元素的金钵，兼顾、平衡、端水是免不了的。
所以，在看《庆余年第二季》遇到一些我也纳闷的「梗」时会想——或许，它正逗得另一群人哈哈大笑呢。
不过，我内心当然存在无比紧要的事——一部剧的当代性。
如果一个历史架空的剧集只剩情情爱爱与所谓的玄幻高武，那它只有糖水的意义，失去了与观众建立难得的价值共鸣。
我目前看到了第15集，这一季的主题是范闲的成长之路，但内核是叶轻眉立在鉴查院门口的碑文。
那碑文提到了法制、公平、生命以及光明。
这完全是现代的价值观。对法治昌明的呼唤，对社会公平的追求，对个体生命的关怀，对自由幸福生活的向往，愈是放到波诡云谲的庆国，愈是道阻且长的设定，愈是能体现这些独立意识的宝贵。
范闲以提司身份去到鉴查院一处，看到当年痛陈时弊、挥斥方遒的主簿邓子越被职场酱缸文化浸染，变得怯懦麻木，独善其身也难。
范闲要唤醒他眼里消失已久的光，要做他的靠山，要他试一试、找一找曾经的那个自己。
试一试，是试一试一个具备现代思维的人能不能改造王权霸道的社会；
找自己，是找一找碑文中所憧憬社会中的破魍魉迷崇的执剑勇者。
这段对手戏是全剧的高光时刻之一，以一个小人物的颓唐折射庆国弊政，而治理沉疴，猛药不是别的，就是——唤醒一个个沉睡的人。
邓子越是个体在时代中的沉沦，而「老金头之死」则是控诉了吃人的庆国。
一个人死于朗朗乾坤，范闲当街悲鸣——「这王法若是总见不着，谁还信啊？」
第一季中，第一次伤别离，「滕梓荆不过是区区一个护卫，死了就死了」，在偌大的京都，没有一个人在意，唯独范闲记在心上，想给他讨个公道。
如果只是为一个人快意恩仇，倒也不难。到了第二季，同样是面对个体的死亡，范闲意识到，为芸芸众生兜底的是法，能保护他们生命的是法，这法不能是一纸空文，这法不能不触及权贵。
他将要挑战的是一个阶层，更确切地说要直面王权。他需要帮手，于是用计引入了都察院，开启了本剧另一个高光时刻——朝堂激辩。
朝堂激辩是本季着力展现的群像戏名场面，是范闲的一次政治摸底，也是借都察院之口说出的那句「有国法在有何撑不住」，还能不能往深了查，能不能撑得住？
唔，看到这里，范闲有点南庆罗翔的意思了。
本剧还有一些场面的刻画让我看了，不仅是觉得思维够现代，观点也别出心裁。
譬如，第七集，言冰云父子狱中交谈。言父问：「为了庆国，不惜欺君？」言冰云答：「庆国高于一切。」言父又问：「那么陛下呢？」言冰云答：「人没有国重要。」
坦白讲，我甚少能在国产剧中看到君与国关系的阐释，大多是君父臣子那一套，或「君比天大」的立意。「君没有国重要」，这是超脱角色所在时代的理解，如果把国看成是人的集合体，那么一个「君」，一个霸道王权，当然没有万万众重要。
透过几分钟的画面，能表达出民权为上、家国重构的理念，不容易。
当然，还有忘了哪一集里的台词，叶灵儿不满御赐婚约，看不上二皇子，便说道——「后半生比圣旨重要。」
够现代了吧？
叶匡政老师说过：「一切历史剧或者一切古装剧，也是当代剧。」
诚哉斯言，可是能做到的寥寥无几，反倒是很多剧借年代的特性，堂而皇之地输出腐朽的价值观。
而《庆余年第二季》暌违五年，不仅找到了大众观剧审美的最大公约数——轻松诙谐的段落+环环相扣的悬念，也延续了第一季那种思想上的当代性。
我在想，当第二季播完了，围绕它的记忆又丰富起来了，我们似乎总会有新的故事可以说，不管是热闹的、寂寞的、明亮的，亦或不那么顺遂的，它包裹进生活中了。
余年漫漫啊，何以庆余年呢？那些所期许的光景，暗合的理念，执剑走天涯的梦，在荧幕光影中闪烁，五年又五年，倒也值得庆幸。
思考题：随便聊聊庆余年第二季吧？打动你的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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