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为“患友日记”主题的系列文章。这个主题里每篇内容都是我们患友自己的真实经历,非常感谢友友们愿意把经历分享出来。
一凡爸爸:尝遍人生百味才明白,平凡是世间最难得的幸福。平凡,这个朴素而又深刻的词汇,承载着人们心中朴素的愿望和深切的期盼。
一凡妈妈:在一凡还没生病的时候,生活看上去格外善待我们,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将这一切残忍打破,穿越过苦难后,我们学会了与爱重逢,也找到了与苦难共生的生活方式。
爱久妈妈:美好生活群里的老群友们应该都很熟悉小凡的爸爸,他是美好生活群3个社群的群主。因为他总是忙忙碌碌,大家开玩笑叫他马总。2020年我在301眼科医院遇到一个群友叫强子,他将我拉进美好生活2群,进群以后突然接收无数信息,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病种的复杂和可怕!初时,我异常反感马总每次对新群友讲复发和手术的经历,TA们这么吓唬人会不会是托儿?于是,质疑马总,理解马总,成为马总,不到3个月,颅咽管之家成立......
很早,我就邀请马总将经历写出来,但,他总说刻意写不出来,后来认识了马总夫人,这次又有志愿者Demi(洛洛妈妈)助力,马总夫人终于将经历全盘托出。原本第一版内容中有很多夫妻的个人感受,文章出来,描述不出经历的马总开始大刀阔斧,将妻子描述的所有涉及家庭感受的词汇全部删除,马总说:“这个日记采编,我的理解是要鼓励同病相怜的人有信心,有勇气的面对颅咽管瘤的一切,所以内容上感觉是不能冗词赘句。”
于是,这篇经历复杂但却没有过多家庭情感描述的内容出来了,如马总所言,希望这篇内容可以为大家避坑省钱少走弯路。
一凡,在被确诊为颅咽管瘤之前,被误诊了一年。
一凡两岁时,我们偶尔间发现了孩子左眼有点斜视,到当地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说:“是散光,对视力影响不是很大,平时少看电子产品,定期复查视力”。后来,一凡慢慢出现了不长个儿、食欲差、身体消瘦等症状,四处寻医后,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他们都给出了一个结论,孩子脾胃不好,严重影响生长发育,建议先调理脾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凡还出现了弹跳力与同龄儿童不相符的症状,我们先后问诊了骨科和康复科,经过相关检查评估,医生给出的诊断意见是孩子骨科发育正常,建议观察。大约一凡两岁半时,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呕吐、嗜睡症状,每次去医院,医生都当感冒给孩子治,也没做CT和核磁检查。
直到有一天,一凡出现了喷射性的呕吐,人彻底昏迷了,被送到医院后,医生怀疑是颅内感染,要求拍CT排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要求我们立即住院,说孩子情况非常严重,脑袋里就跟开花儿了一样。由于当时一凡情况危急,医院还安排了多名神外专家会诊,但给出的结论却是孩子没法治,让我们放弃。正当我们心灰意冷的时候,有一位大夫说:“去北京XX医院试试吧”。
抱着这一丝希望,我们次日到达北京后,就直奔XX医院急诊科。急诊科医生在了解一凡的情况后,当即给我们开了住院单并说到:“脑积水比较严重,需要尽快手术治疗,但是现在没有床位,只能在楼道里加一张床”。
当天晚上,医生紧急给一凡做了腹腔分流手术,第二天孩子出现了幻觉、妄言、抽搐等症状,通过ct检查,才发现分流管的位置没放对,随即又做了第二次腹腔分流手术。
腹腔分流术后第10天,医生决定给一凡做开颅手术。术前谈话,主治医生告知我们:“肿瘤又大又分散,要做好2-3次肿瘤切除的心理准备,现在颅咽管瘤手术技术很成熟,能一次切除的尽量全切”。
手术进行了8个多小时,过程还算顺利,手术做完后,医生说:“镜下全切”。一凡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时,我们发现他双眼失明,行走困难,甚至无法站立。与主治医生沟通后,他们解释到:“我们只负责切除肿瘤,其他的一概不懂”。
正当我们迷茫无助时,病友告诉我们:“高压氧对眼睛和肢体恢复都有帮助,可以试试高压氧治疗”。我们当即找到该医院康复科,但他们却说:“风险太大,不建议做高压氧”。于是,我们上网找资料,得知北京同仁眼科医院在眼科方面比较权威,接着就带一凡去了北京同仁眼科医院,几乎看遍了所有科室的眼科专家,得到的一致结果是视神经萎缩不可逆,只能用甲钴胺之类的营养药物,维持仅剩的视神经功能。
无奈之下,我们回到了宁夏,经和当地氧疗科主任沟通后,他们同意给一凡做高压氧,大概做了40次高压氧后,一凡有光感了,再后来他能看到街上的汽车,甚至能看到前面车辆的车牌号,一凡除了视力一天天好转,他的肢体恢复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当一切慢慢回到正轨时,一凡半年核磁复查提示有复发迹象,我们不得不再次进京,到了医院后找到主治医生,他们说:“没有床位,要等,究竟要等多长时间是个未知数,最快也要2到3个月”。等床位期间孩子视力急剧下降,仅仅只是一周时间,孩子从能看见前方车辆的车牌号到看不清前方的物体。
在最绝望的时候,我们通过病友介绍,结识了广东的甜甜姐。她了解一凡的情况后,帮我们联系了另一家脑科医院的主任。主任看完所有核磁片后坚定地说:“孩子必须尽快手术,否则仅存视力不保,一定要挽救视力”。很快,孩子就被安排了手术,这次手术很顺利,术后孩子右眼是有光感的,后来通过高压氧和针灸治疗,挽回了0.1的视力。
由于第一次手术没能做到全切,这才导致后面出现了多次复发,从2014年到2023年,孩子总共经历了四次开颅手术,手术难度也是一次比一次难,主治医生说孩子后面的几次复发都属于种植转移,可见第一次手术的重要性。
术后,我们对孩子的内分泌管理缺乏足够的重视,这也导致孩子出现了一系列问题。
首先,是身高问题。我们对于生长激素的认知,一直存在两个误区:一是生长激素的功能就是长个子,二是生长激素诱发肿瘤复发,所以一凡一直没使用过生长激素,这也让他的身高与同龄孩子相比矮了十几公分。
其次,是骨代谢问题。2021年的一天,我们偶然间发现孩子走路的姿势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症状不明显。转眼到了2022年,孩子的症状比之前明显了,我们又带孩子到当地医院拍了腿部片子,片子出来后,医生说:“片子看上去没问题,先观察再说”。过了半年,孩子走路出现一瘸一拐现象,到医院拍片显示右膝有轻微的外翻,医生还是建议观察。我们不放心,又去了另外一家医院,专家看完片子后,建议孩子做微创矫形手术,如果不做手术会越来越严重,甚至未来影响孩子走路。再三思考后,我们决定不手术,先进行物理干预。
后来,通过本地残联介绍,我们找到了给残联定制辅具的顶级师傅,在佩戴矫形器半年后,一凡的腿不仅没有一点效果,膝外翻还加重了,左膝也开始有了内翻迹象。于是,我们又联系了北京小儿骨科专家和宁夏的小儿骨科专家,他们给出的建议都是做矫形手术。2023年2月,一凡做了双腿微创矫正手术。术前主治医生了解到一凡有残疾证,很热心的帮我们申请了该院红十字会项目基金,因而这次手术费用减免。矫正手术半年后,我们发现一凡双腿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内外翻。咨询手术医生后,他们解释道:“可能是骨质疏松,但一凡情况太过复杂,不敢轻易用药”。
一凡和爸爸妹妹一起轮滑,腿部手术后就不能滑了
我们带着所有资料又找到了另外一家医院小儿骨科的两位专家,他们不敢贸然下结论,说一凡情况很复杂,他们解决不了,建议去北京积水潭医院,但出于人道主义,他们帮我联系了北京积水潭和天津医院的相关专家进行线上会诊,并引荐我见到了国内小儿骨科知名矫形专家杨建平主任。杨主任一针见血得指出根本问题出在内分泌上,可具体是那个内分泌指标影响还有待进一步排查,总之千万不能再手术了,让我们先去北京协和调理内分泌,然后再来找他矫正。
当我们准备再次赴京时,得知宁夏儿童医院请了北京的代谢专家来宁义诊。这位专家看了所有的化验单,又建议我抽血化验一下甲状旁腺激素,说这个值很有参考意义。结出来后,数值超出参考值数倍,最终确诊为骨代谢病(长期钙磷水平低,碱性磷酸酶高引发甲状旁腺激素高,最终导致骨骼畸形)。经过半年的治疗,孩子的腿逐渐好转,总算是风雨过后,能见彩虹了!
膝外翻膝内翻治疗10个月的前后对比效果
最后,是肾上腺危象和低血糖并发症问题。当时,一凡的腿部做了矫正手术后,又去宁夏残疾人康复中心做康复训练,加之为了弄清楚导致腿部畸形的原因,医生就给孩子做了肌电图检查进行排查,由于缺乏对肾上腺危象和应激的认知,第一次氢化可的松应激量没给足,从而引发了肾上腺危象,进而导致孩子出现了低血糖并发症,不间断头晕的症状,持续了半年有余。
正当我迷茫无助时,爱久妈妈和玉姐伸出了援助之手,在了解一凡的情况后,她们快速成立了志愿者急救小组,深挖并逐一排查原因,手把手悉心指导我们如何加药,如何减药以及查找哪些食物可以升血糖。她们每天都密切关注一凡的情况,耐心地一遍遍询问:“今天一凡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啊?”以至于后来一凡形成了一种依赖,时不时会问:“妈妈,今天玉阿姨和爱久阿姨问我了吗?”最终,在她们的帮助下,历经6个月的调理,一凡的头晕乏力低血糖症状消失了。
这些年,我们始终徘徊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如今我们找到了可能的新路,与其活在悲伤绝望里,倒不如活在希望,活在当下。
这些年虽然一直带一凡奔走于各个医院,手术,再手术,康复,再康复......但是一凡从来没有放弃对生活和学习的热爱,2020年的暑期,一凡在宁夏残疾人康复中心做视觉康复。康复老师在了解一凡情况后,给我们讲了一个特别励志的故事,她说:“康复中心的杨老师,视力只有0.04和0.02,但她从未放弃过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不仅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大学,还拉的一手好二胡,如今都有自己的艺术团了”。
小蝌蚪不怕黑夏令营闭营晚会上表演二胡独奏
在康复老师的引荐下,我们有幸结识了杨老师,杨老师还是宁夏盲协的副主席,她见过一凡后,说:“一凡可以尝试学习二胡,二胡不仅可以锻炼十个手指头的协调性,还能对大脑恢复有一定帮助”。就这样,一凡开启了他的二胡学习之路。杨老师平时工作很忙,每次都是下班后,利用自己的闲暇时间,手把手教孩子基本的乐理知识和基本功,分文未收,她说:“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帮一凡,因为在我的成长路上曾获得过他人给予的帮助,所以我也想充分发挥自己身上的光和热来温暖一凡”。
一凡今年13岁,2岁发病,3岁确诊,这10年,我们一家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身边的亲朋好友常常问我:“这些年,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告诉他们:“一凡爸爸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只要天不塌下来,地球不爆炸,没有什么是一凡爸爸抗不住得”。
面对低视力这件事儿,我们选择勇敢接受并积极面对。在爱久妈妈和俊博妈妈的指引下,我们了解到了低视力辅具,通过使用辅助用具,如今一凡也能像其他小孩一样,走进学习、走进课堂,孩子不是不能,只是不便。特别感谢爱久妈妈和俊博妈妈为低视力孩子做出的努力,也感谢有低视力联盟这个平台,让我们能够不再迷茫。另外,一凡的视力康复从未停过,在一凡爸爸的引导下,一凡更加勇敢坚强了,每次一凡住院,一凡爸爸都会带着他去各个病房溜达,并告诉他,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各种困难,只是每一个人经历的不一样罢了。
一凡参加盲童夏令营,本段内容摘自中国盲文图书馆
6年级运动会留影
对于未来,我们没有做过多的规划,认真努力地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我们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决定生命的饱和度。我坚信,认真努力的人,未来一定不会太差,加油,伙伴们!
没有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地从他人的故事里走出来。
一凡的故事,让我们感同身受,从中你我都能读到似曾相识的经历,比如没有把最好的治疗时间留给最好的医生的心痛,勇敢对抗颅咽管瘤的坚韧,无数次萍水相逢的温暖相遇,还有能够决定生命饱和度的爱......
生活能治愈的,从来都是那些愿意好起来的人,祝福一凡未来每一天,健康快乐成长!
颅咽管瘤,是一种疑难杂症的罕见病,它不仅关乎大脑,还常常因为内分泌管理不当而发展成系统性的疾病,比如肝肾综合征、骨代谢、糖尿病、高血压……以及,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视的心理疾病。
颅咽管之家的创建,不仅是为罕见呐喊,让医生和患者能够及时发现颅咽管瘤,降低误诊率。同时,为更多患者提供交流通道,分享颅咽管瘤垂直类的护理经验和专业医学讲座,倡导患者重视视力检查和内分泌管理。
我们再次呼吁社会各界关注和支持罕见病群体,让我们共同为不凡的生命“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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