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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桃花石杂谈的朋友估计一定都还记得，桃花石杂谈之前写过很多关于古代亚洲游牧族群迁入欧洲或是攻入欧洲的历史。其实欧亚古代史上，这种事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公元18世纪之前欧亚历史的主要篇章之一。今天我们要讲的也是一个类似的历史事件，也就是发生在公元6世纪到9世纪的阿瓦尔人西迁。这个族群虽然在中国名气很小，却也很有可能曾经深度参与中原历史。而它的西迁过程，则更是曾经牵涉到突厥、东罗马和法兰克这三大强权的重大利益，以至于使这三家曾为他们闹腾了几百年。那么这个阿瓦尔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它在欧洲又做了什么呢？

突厥为什么要打东罗马？

对于古代中国史有兴趣的朋友，对突厥这个名称绝对不会感到陌生。而对古代世界史感兴趣的朋友，对东罗马帝国的千年历史也肯定看过许多。但可能许多朋友不知道的是，在公元6世纪下半叶，突厥和东罗马之间曾经兵戎相见。而突厥和东罗马之间冲突的根源，正是我们今天的主角——阿瓦尔人。

在公元6、7世纪之交的一些东罗马文献里，提到在公元565年到568年之间，突厥曾经多次向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派出使节，而这些使节当时都异常愤怒地谴责东罗马做了件对不起突厥的事，也就是指责东罗马和一个名叫阿瓦尔人的族群结盟。这些记载显示，当时突厥有一位有叫土克桑索斯（Turxanthos）的王公说这些阿瓦尔人是自己逃亡的奴隶，人数有两万之众。

东罗马、萨珊波斯和西突厥对峙形势

而现代一些分析认为，这个东罗马人记载的土克桑索斯可能是中国古籍里记载的突厥小可汗贪汗或者是后来西突厥可汗达头的一个弟弟。而面对这个新兴东方强权的严厉指责，东罗马也非常重视，立即派了一个名叫瓦伦蒂诺斯的使节回访突厥了解详情。结果这名使节受到了贪汗的严词抨击。贪汗指责东罗马人是长着10个舌头的骗子，根本不能信赖，甚至还威胁如果东罗马不马上与阿瓦尔人断绝关系，突厥的大军就会沿着东欧到南欧的第聂伯河、多瑙河和马里查河横扫东罗马。

而当时东罗马正如日中天，刚刚从日耳曼人手中收复了意大利大部，大有复兴罗马帝国的态势，所以自然不会被突厥吓住，继续维持了和阿瓦尔人的关系。但这样却很快引发了突厥的入侵。突厥当时沿着黑海东北沿岸对东罗马帝国发动了一系列猛烈攻势。在公元576年，其大军甚至越过刻赤海峡，进入了克里米亚，而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公元590年左右。所以这个阿瓦尔人在欧洲一出场，可以说就曾经引发了剧烈的震撼。那么这个族群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突厥要为它大动干戈呢？

当时东罗马帝国的疆域

其实严格地说，关于这个阿瓦尔人在西迁到欧洲之前的身份，现代也并没有定论。不过有一些学者认为，这个阿瓦尔人可能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柔然的一支残部。柔然是公元4世纪到6世纪活跃在中国北方大漠南北以及西北地区的一个强悍族群。关于它的起源目前也没有定论，不过一些学者认为它可能是东胡和鲜卑的混血族群，与匈奴可能也有一定关联。

这个族群在中国南北朝时期曾经多次与北魏发生大战，并曾臣服当时中亚的霸主，被称为白匈奴的嚈哒人。但是在公元551年，当时臣属于柔然的突厥在帮助柔然击败另外一个游牧族群铁勒之后，其可汗土门要求柔然与其和亲，但这一要求被柔然拒绝，土门以此为由脱离柔然自立。第二年，突厥击败柔然并杀死其可汗阿那瑰。公元555年，突厥完全占领了柔然故地，柔然末代可汗邓叔子率领3000残部投奔西魏，但不久后西魏在突厥压力之下将他们交给了突厥，结果突厥将邓叔子及其3000部众集体屠杀。柔然自此消失于中原古籍之中，现代认为其部众后来融入了中原及北方其它民族之中。

阿瓦尔人在欧洲的合纵连横

而在柔然覆灭仅仅两年之后，阿瓦尔人开始进入了欧洲历史。当时，阿瓦尔人向君士坦丁堡派出使节，主动提出愿意为东罗马作战，但要求东罗马为其提供黄金。而当时东罗马也确实需要更多兵力帮助应对匈人余部和日耳曼人的攻势，所以双方很快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协议。

在随后的几年中，阿瓦尔人先后帮助东罗马征服了被认为是匈人余部的库特古尔人和沙比尔人，并击败了早期斯拉夫部族安特人。到公元562年就已经控制了从中欧多瑙河盆地到黑海北部的广大区域。

描绘阿瓦尔人在欧洲征战场景的画作

而此后就是本文我们开头提到的突厥介入了。那么能够引发突厥如此兴师动众地介入，甚至不惜和当时仍然实力很强的东罗马公开为敌，阿瓦尔这个族群之前恐怕一定和突厥有过深仇大恨。而近代一些东西方学者经过史料分析，认为能让突厥如此愤恨的族群恐怕只有柔然。所以现代有相当一部分观点认为阿瓦尔人就是柔然灭亡之后，一支西迁逃亡的柔然余部。

前几年国内曾有学者对漠北地区一处疑似柔然人遗址出土的人类遗骸进行过研究，结果显示，其父系基因为C，与部分鲜卑人类似。另外欧洲进行的一些阿瓦尔人基因研究也曾得出过类似结果，这似乎也为阿瓦尔人和柔然有关增添了一点证据。但正如桃花石杂谈在之前许多文章里所提到的那样，古代游牧族群血统构成都非常复杂，因此现代不同基因研究得出不同结论几乎是一种常态，所以仅凭这些证据，是远远不能形成定论的。因此在现代，阿瓦尔人的身份在现代仍然是个谜，只是许多人认为它很可能和柔然有关。

阿瓦尔人的金碗

但无论阿瓦尔人和柔然是否有关联，他们后来曾深刻影响欧洲历史却是没有疑问的。在突厥人介入前后，阿瓦尔在欧洲继续为东罗马攻掠了大量领地。他们的两万骑兵不但很快进入了巴尔干，而且还在东罗马查士丁尼大帝的要求下对日耳曼地区展开攻击，不过在这他们很快受到了法兰克王国的反击，被迫转向离开。

而此时羽翼渐丰的阿瓦尔人也开始要求东罗马把部分土地分封给自己。当时他们首先要的是拥有丰美牧场的（今）保加利亚地区，但东罗马却不同意，并把突厥人发出的威胁传递给了阿瓦尔人。阿瓦尔人似乎也确实害怕突厥，所以不再要求保加利亚地区，而是进一步西进，越过了喀尔巴阡山脉，希望占领潘诺尼亚平原，再凭借喀尔巴阡山脉的天险抵御任何可能的威胁。

但在当时，潘诺尼亚平原被日耳曼哥特人的一支格皮德人占领，阿瓦尔人则和另外一个日耳曼部族伦巴底人结盟，迅速击败将其击败，占领了潘诺尼亚。而在此后，阿瓦尔人又说服伦巴底人放弃了和自己瓜分潘诺尼亚平原的想法，促使其进一步西迁到了意大利北部。这样，潘诺尼亚平原就被阿瓦尔人独占了，因此在后来的欧洲史料里，这支阿瓦尔人很多时候就被称为了潘诺尼亚阿瓦尔人。而他们驱赶格皮德人并促使伦巴底人西迁的过程，也成为了由匈人西迁引发的欧洲民族大迁徙当中最后的一波日耳曼人迁徙行动。

阿瓦尔帝国（黄色）大致疆域

而在此期间，阿瓦尔人与一支名叫斯克拉文的斯拉夫族群多次发生战争，最终成功将其击败。之后，大量臣服于阿瓦尔人的斯克拉文部众被阿瓦尔人也带到了潘诺尼亚周边地区，而这些人在后来的历史上逐渐发展成为了南方斯拉夫各族。这样到公元580年左右，阿瓦尔人就已经成为了潘诺尼亚周边各个斯拉夫、保加尔和日耳曼部族的共主，建立起了西至奥地利，东至东欧大草原的广阔游牧帝国，成为了与法兰克王国和东罗马帝国鼎立的一支强悍势力。

阿瓦尔帝国的衰落及其遗产

而在此后，东罗马帝国所支付的雇佣军费已经无法再满足阿瓦尔人的胃口了。阿瓦尔人开始与其公开为敌。公元582年之后，阿瓦尔人在其首领伯颜一世（Bayan I）和伯颜二世（Bayan II）可汗的率领下，从东罗马帝国夺取了大量领土与城市。

在公元602年，在东罗马帝国的一次反击中，阿瓦尔人在位于其核心统治区域的维米纳修姆被东罗马皇帝莫里斯所率领的东罗马军队击败，有大约2.8万名士兵阵亡，另有大量阿瓦尔人投降东罗马。但此后莫里斯的军队却没有及时回撤，而是驻扎在当地过冬。结果严寒又导致许多本已投降的阿瓦尔人叛变，阿瓦尔军队借机反攻，大败东罗马军队，重新占据了主动。

鼎盛期的阿瓦尔帝国（中间粉色）

之后不久，萨珊波斯入侵东罗马，阿瓦尔人趁东罗马无暇西顾之时，成为了潘诺尼亚周边的霸主，在公元610年还侵入了意大利北部。公元617年，阿瓦尔人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并在与东罗马和谈期间发动突袭，攻占了君士坦丁堡郊区。之后他们虽然退后，却抢走了27万当地人和差不多900公斤黄金的巨额财富。9年以后，阿瓦尔人又和波斯一同再次围攻君士坦丁堡，不过这次围攻在东罗马军队的反击中以惨败告终，阿瓦尔的国势自此由盛转衰。

此后，原本臣服于阿瓦尔人并为其四处征战的斯拉夫部族文德人开始反叛。在其首领萨莫的率领下，文德人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斯拉夫政权萨莫帝国。之后不久，保加尔人也摆脱了阿瓦尔人的控制，建立了大保加利亚王国。在这个政权鼎盛时期，甚至阿瓦尔人反过来又成为了它的臣属。不久后另外一支斯拉夫人也脱离了阿瓦尔人的控制，这支斯拉夫人最后逐渐发展成为了克罗地亚人。可以说阿瓦尔人衰落的这段时期，也成为了南方斯拉夫各民族形成的一个关键历史时期。

近代出土的阿瓦尔人生活器物

不过阿瓦尔人毕竟还是一个很能打仗的族群，因此虽然经历乱世，但其王国还是生存了下来。并且在随后的100多年里仍然是周边一些日耳曼部族的宗主。但这种局面在公元788年开始发生了变化。在这一年，正在崛起的法兰克王国废黜了向阿瓦尔人称臣的巴伐利亚公爵塔西洛三世，在巴伐利亚地区建立了直接统治。当年，法兰克人又在伊布斯河战役中大败阿瓦尔人，此后阿瓦尔人逐渐从日耳曼地区退出。

紧接着，法兰克军队在查理曼大帝以及他的儿子丕平的率领下不断向阿瓦尔帝国腹地挺进。8年之后，阿瓦尔人无力再战，被迫向法兰克王国认输。在此之后，阿瓦尔人开始逐渐欧化，多数人转信了基督教，部分部众融入了法兰克帝国的臣民之中。

而残存的阿瓦尔政权则受到了保加利亚人的持续打击。在公元805年，其首领提奥多罗斯可汗曾向查理曼求援。而他的儿子亚伯拉罕可汗在位时则正式成为了法兰克王国的藩属。而继承他汗位的是艾萨克可汗继位后不久，阿瓦尔汗国就被法兰克王国完全吞并。此后潘诺尼亚阿瓦尔人在当地继续存在了几十年，之后被逐渐被不同斯拉夫民族同化。但潘诺尼亚阿瓦尔人和阿瓦尔帝国虽然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他们对欧亚历史的影响，特别是对南方斯拉夫各民族和东南欧历史的影响却可以说持续至今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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