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梅系列散文诗《九岭山里》连载(1)
川梅：1962年出生湘西雪峰山，成长于赣西北，现居广东河源。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有散文诗集《远山那一片故地》《青鸟》等。
穿过一线天就是另一重境界
也许是野茫茫的芦苇，荡漾着思想；抑或是天苍苍的草原，风低着牛羊；有可能是更远的远山，挡住了月光的无限；更可能是陌生的故事，在等待着绵延。
我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朝我歇息过的村落，挥了挥手。那里正是小桥流水人家，柳絮落了一片又是一片。
那只狗在村头朝我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它正对一个美丽的少妇摇着尾巴，摇曳着满川的柔情和温馨。
我知道我的前面无边苍茫，我也许还会回来，也许还有更多的方向。
农夫小调荡漾着远古的沧桑
鸟翼牵着我的目光，在远山上划出一幅宋朝的水墨。几栋老屋在烟雨中，呆望雨打芭蕉。
小路在意念中曲径通幽，摇荡经典的红杏出墙。几只青蛙在稻田喊叫丰年，蝴蝶低飞，它们的彩翼扇着忧伤。
炊烟下的女人背对寺庙，在暮色中呼鸡唤牛。种瓜得瓜的勤劳，从农业深处归来，哼着的小调，荡漾着远古的沧桑。
赶路的过客对着画面发呆，仿佛不知道狗吠扑了过来。
昼夜轮回是一种无上慈悲
没有月光的远山，夜比黑还黑。萤火虫背着灯笼满山转，照得到苍茫，照不见方向，
村落不敢乱动，山里的小径，一上路就拐弯。在黑夜，村落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伸出手，摸到的都是沧桑。
狗对着夜空吠叫，叫声撞到对面的空中又弹回来。把空空的村子，喊得比空更空。
丛林中那些喜欢黑的物种，开始幸福。它们生活的境界，有风动，无风也动。
在有菩萨的世界，夜不只是为夜而夜。所以昼夜轮回，对所有的物种，都是一种无上慈悲。
光阴坐在水上悄悄远去
月亮又一次躲进云里，仿佛蠢蠢欲动，仿佛图谋什么算计。云一次次逃开，又一次次被扯回来。
天空隐隐不安，白天飞的那些物种，都不来飞了。星星稀稀落落，个个不敢出头。
风不知骚到哪片丛林偷情去了。村落趴在黑里，偷窥河边的杨柳。
狗不懂恐惧，对着远处的空吠叫，叫声仿佛也是空的。
光阴坐在水上，悄悄荡漾。
黄昏跟钟声闲话时光的短长
晚钟响起，喧闹的麻雀就安静了。黄昏跟钟声闲话时光的短长，寺院门前的莲花，悄悄绽放。
俗世里的那些风华绝代，都只是感官的刺激。把自己看轻的人，才会知道菩萨的重量。那些想到历史身上揩油的，只看见历史肥胖，忽视了历史的智商。
麻雀在凡尘中比蚂蚁地位更高，它们有飞越虚空的翅膀。那些温驯的植物，更容易隐藏尖锐的刺。没有足迹踩踏的路径，迟早都会长满青苔。
好在还有菩萨，有了菩萨，远山上的日月，就有了向往。
河流顺着昨日的约束拐弯
晨钟响起，把潦河从俗世惊醒，来不及叹息，又顺着昨日的约束，一路不断拐弯。
敲钟的小和尚一脸茫然，惊叹钟声比时间还慢。那些细雨中绽开的花朵，还没有站位好正确的姿势，惶惶着些些的自由和浪漫。
仿佛只有河流最讲规矩。多年以后，它们顺从得浑浊不堪。丛林中训练出来的鸟，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它们的飞，比从前好看。
两岸的钓翁不声不响，大把时光放在河上，也试探不到水的深浅。
拜菩萨的人又多了几个
一夜风狂雨急，电闪雷鸣。村里人都明白，一定又是什么让雷劈了。
早晨起来，坡上的树倒了几棵，河边，最老的那棵，也被劈了几下，受了创伤。
百丈寺没有雷击，寺院周边的树也没有，它们都有菩萨保佑。在俗世，上苍，只怕也是听菩萨的。
那些暗室亏心忤逆不孝的人，明白这是上苍无奈，让这些树，给人类中的一些人做了替身。
到了下午，拜菩萨的人又多了几个。还有人，偷偷去拜了那些被劈死的树。
把黄昏弄得十分苍茫
青山仿佛跟河流较劲，把黄昏弄得十分苍茫。百丈寺在最好的风水上泼洒慈悲，掩盖了河流的无边忧伤。
暮色顺着山坳扑过来，村落就在夜里安分守己。小径上的乡愁愈来愈瘦，躲在空处东张西望。
没有了名份的农业蠢蠢欲动，庄稼摇晃着各自的宿命。在远山，放弃农业不容易，想要让农业再胖起来，也难。
河流依然顺着青山绿水的走势，顺着套路。
潦河想平息莫名其妙的干旱
鸟在春意里开始学飞，到了夏天，翅膀就硬了。羽翼下的百丈寺，在鸟的注视里佛光闪闪。
那个时候农业青黄不接，青蛙坐在光阴下纳凉。风水卖萌的稻田，掀起金黄色的细浪。那些瘦到骨子里的欲望，悄悄动了妄念。
远山静寂，大片的声音在丛林潜伏，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物。一棵树跟另一棵树交头接耳，也不敢无意泄露秘密。
潦河在九岭山左冲右突，想要平息莫名其妙的干旱。坐在岸上的老牛仿佛打坐，那些过河的背影回眸一笑，乱了流水的方寸。
写作手记：在我所知道的文体中，散文诗这样的小家碧玉，美是她的本质，爱美是她的天性。清水出芙蓉，清泉石上流，明月松间照，红杏出墙来，这样的美，美得干净，不淫荡，不轻佻，不生是非。美得善良，就象菩萨，虽然不可方物，也是慈悲心肠。我钟情于散文诗，虽然历史有点长，但因为她太美丽，让我不太自信。加上农家子弟的胆怯，使我对她不敢过多打望，过多研究。于今老了，面对她的美丽，我还是本能的慌乱，紧张和激动。不敢有理论，也不敢打妄语。
sanwenshinianjian2023第12期（总512期）
主 编：张新平
执行主编：尤屹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