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阿德的时候,我住在城里,每天从城南走到城北去上学。
阿德是个非常规整的小城,四边被四条大路围住。这四条路的名字,分别叫做:北阶地、南阶地、东阶地、西阶地。我住在南阶地和西阶地的角上,读书的学校在北阶地和东阶地相交的地方,所以每天曲曲弯弯在小城走对角线。不嫌拥挤的时候,就从城中央的威廉国王大道由南到北,贯穿下去,再折个弯,就到阿大了。国王大道的头上,与北阶地相接的地方,铺展开来很大一片绿地,是战争纪念区域。我很喜欢这片地方,有点空的时候,就在那走走,心里时常平生一点感动,和一点安然。
我把它叫做“纪念区域”,是因为找不到准确的名称。它不是什么纪念馆,因为没有一个大的,涵盖一切的屋顶什么的。它包括一条石板铺成的步行道和很大一片绿地。步行道从北阶地往北,直到泰伦斯河,连接到河水两岸的绿地。要说纪念性建筑的话,就是大大小小的纪念碑了。这些纪念碑……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词穷地说,美极了。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高,有的不太高,但是,都肃穆、哀伤、而美丽。其中Kintore Ave西侧的国家战争纪念碑(National War Memorial)最为宏伟,最初打动我的,就是这个纪念碑。
它很高大。正面,是类似埃及法老头巾式样的灰白色石质建筑。建筑中间凹陷为倒U型。凹陷的中心,是一个低头垂目的天使。天使通体白色,双翼在身侧耸起,低垂,双手竖握一柄长剑于颌下,剑尖下指。天使面前的平台上,是三个人的青铜塑像。他们像在求告、像在控诉、也像在质问。这几个塑像,看得人悲从中来。但真正震撼我的,仍然不是这个。
转到纪念碑的侧面,有小门可以进入内部。
与圣洁、肃穆的灰白色外墙不同,纪念碑的内部是华丽而庄严的暗金色墙体,地面和穹顶是淡雅的浅金褐色。圆形穹顶上投射下来柔和的灯光。这些,都静谧极了。但是,它们,仍然不是我要说的。真正感动我的,是深褐色的墙上,一列一列,金色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生命。他们,曾经活过,是某人的儿女、丈夫、妻子、或者,兄弟、父亲……他们在某次战争中,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也为了别人的父母妻儿,献出了生命。对他们的牺牲,我们无以为报,仅仅是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刻在碑上,告诉自己,也告诉后人:因为愚蠢的原因,战争夺走了我们的亲人的生命。为了让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我们要记住他们。更要记住,在平常的日子里,也要学会保卫自己和家人。这样,小的偏差,才不会构成大的灾难。
这个区域的纪念碑和石像、青铜像还有很多,在此不能一一尽述。但每一个,都美极了。它们哀伤而悲悯,让人看了,不由想做一个有尊严的、行事端正的人。艺术,是可以洁净人的心灵,整肃人的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