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峰
“读史以明鉴,知古可鉴今”。尽管刀光剑影已在历史的尘埃中暗淡,鼓角铮鸣也已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中,但史籍的记载却穿透时空,将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一段段古老的往事带到了我们面前。渭源县,自唐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沦陷于吐蕃。直到唐宣宗大中十一年(公元857年)吐蕃酋长尚延心来降唐朝,自此,渭源等地名义上被唐朝收复,但直到北宋前期,仍被吐蕃部落首领管理,朝廷并未实际控制。这里处于渭河源头,可东达关中,西连西域,南进川渝,北抵大漠,西南联通青藏,实为四方通衢。同时,这里土地肥沃,宜耕宜牧,既可发展经济,又是开边熙河的前沿阵地。聪明的青年书生王韶就看好这片地域,并由此开始,实现了自己治国安邦的理想。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中进士,调任新安主簿、建昌军司理参军。考试制科不中,即游历陕西,采访边境之风土民情。在之后的熙宁元年上平戎策三篇,开始了开边熙河的军事行动,为开边熙河建置了很多堡垒,这些堡垒可作为战争时期的防御工事,还承担了后勤保障和驻军的功能,也在地方防御体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同时也反映了宋代军事防御策略和格局的深刻变化。
据康熙二十七年渭源令张弘斌纂修《渭源县志》建置沿革考载:“渭源禹贡雍州之域,春秋战国皆属西羌地,前汉属临洮郡,后汉始置首阳县,晋因之,后魏置渭源县,今城之东有故墟,隋唐因之,高宗上元二年復置首阳县,改属渭州,后陷吐蕃,至宋王韶始收复置渭源,庆平,通谷三堡,属熙州。”以上三堡均为王韶在宋神宗熙宁五年所建,由于当时不存在县域区划限制,故称王韶三堡,按今区划“通谷堡”当属临洮辖地。宋王存等撰《元丰九域志》卷三载:“熙宁五年置庆平、通谷、渭源,六年置南川、当川,七年置结河。”
《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载:“渭源县,汉置首阳县,属陇西郡,南北朝、后魏始改渭源县,唐高宗上元二年复名首阳,别置渭源县,仪凤三年省,首阳入渭源,属渭州,宝应后陷于吐蕃。宋熙宁收复,置渭源、庆平、通谷三堡属熙州,元至元十三年升堡为县,属临洮府,明因之,隶临洮府。皇清因之,编户六里。”
壹
渭源堡
渭源堡:又名王韶堡,位于渭源县清源镇北关村城北辽洼上。它北与关山隔禹河相望,西扼上关坪古狄陇通道,南部紧挨渭源县城区,东阻下关坪高地,形势险要,古为战略要地。为北宋名将王韶於熙宁五年七月驻兵渭源时修筑,堡东西长550米,南北宽75米,面积4.8万平方米,北面多有坍塌,其余三面保存较好,残高8米,上宽3米。堡内中间南北向筑有一道隔墙,将堡内分隔成东西两院,东院内筑有墩台,两院内均有台基,堡西、南仅存两处角墩。这里处于渭河河谷地带,可东达关中,西连西域,南进川渝,北抵大漠,西南联通青藏,实为四方通衢,只要翻越鸟鼠关山(分水岭),即可沿洮河支流顺流而下,是开边熙河的前沿阵地。同时,这里土地肥沃,宜耕宜牧,既可发展经济,有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民族关系,在王韶开边的筹划实施过程中,渭源堡也成为王韶开边熙河所建的第一堡。它历经千年风雨,寂寞地屹立于田野之上,现为甘肃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北宋神宗熙宁元年,王韶上平戎策三篇,诣阙以韶管幹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时下蕃部俞龙珂(青唐族俞龙珂部上丁,盐川堡至广吴岭堡、古渭砦一带)在青唐势力最大,渭源羌与夏人皆有服从之意,熙宁二年(1069),王韶因按边引数骑直抵其账,谕其成败,遂留宿。次日,俞龙珂便亲送王韶归营,久之,俞龙珂率属十二万口內附,四年(1071),受宋封殿直蕃巡检。五年,以助宋守边功,授西头供奉官,赐姓包名顺。《通鉴续编》卷八载:“以王韶管幹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韶遂行边,西蕃俞龙珂帅其众内附。”《太平治迹统类》卷十六载:“韶因按边上,从数骑直抵其帐招诱之,且留宿以示不疑,龙珂遂率其属十二万口来附,於是青唐渭源诸族俱纳地周环二千里,上嘉龙珂首善,拜为西头供奉官,
龙珂谓押判使曰:平生闻包中丞极朝廷忠臣,今既归汉,乞赐姓包,上如其请,遂赐之姓包名顺。”由于俞龙珂的归顺,使渭源一带的蕃部小统领纷纷归顺,熙宁五年七月,领兵在渭源修筑渭源堡(又名王韶堡),是王韶三堡之一。
贰
庆平堡
庆平堡,位于今渭源县庆坪镇庆坪河西岸庆坪村城坪社的二级台地上,扼守关山,锁住狄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是北宋熙宁五年闰七月王韶开边熙河时所筑,当时名为“乞神平堡”,藏语名为“策繖丕勒堡”,后请诣改为庆平堡,此堡基本呈方形,南北长180米,东西宽156米,墙高约8米,顶部宽4米,底宽约6米,夯层厚8—11厘米。堡门东开,宽6.7米。现四面墙均有残缺,其中西墙残存140米,东墙残存101米,北墙残存134米,南墙已消失无存。仅存西北角墩,顶长5米,宽2.5米。北墙正中有一马面,顶长5.5米,宽5米;东墙亦有一马面,长12米,宽3米。堡址内有庆坪中学,现为渭源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渭源县庆坪镇历史悠久,是自古以来汉族、吐蕃族、羌族杂居之地,独特的地理地貌,不同的民族习俗,酿造了奇特的地域风情,展示着非凡的魅力。境内战国秦长城穿境而过,是古丝绸南路和古代战事要地,是陇西通往临洮的交通要道。地名最早使用武街(阶),至宋改为“庆平”,建国后为“庆坪”至今。
庆坪镇在西晋(266—316年)时,仍循三国(魏)州、郡、县三级制。西晋初,晋惠帝(公元290年)废安故县建置,并于狄道县东南别置武街县,属狄道郡。《读史方舆记要》卷六十·陕西九载:“武街城,在县西,晋惠帝置武街县,属狄道郡。”惠帝元康五年(295年)再分置秦州,并分陇西郡之狄道、临洮、河关三县及新置之洮阳、武街、遂平、始兴、第五、真仇合九县,另置狄道郡,治狄道、属秦州。
十六国时期,前凉咸和初年(326年)张俊派军会同韩璞攻略前赵的秦州诸郡,但被刘胤击退,张俊失去河南之地,后趁长安混乱派兵一举收复河南至狄道之地并置五屯护军,其中之一为武街护军即今庆坪镇所在地。《读史方舆记要》卷六十,陕西九载:“武街城,在县西,《水经注》武街城在汉狄道县东,白石山西北,或曰即武街也。晋惠帝置武街县,属狄道郡。前凉张骏因前赵之亡,收河南地,至于狄道,置武街、石门、侯和、漒川、甘松五屯护军,与后赵为界。”“晋永初二年(公元421年),石虎将王棹击张重华,袭武街,即此。”
北魏孝文帝延兴四年(474年),废晋置武街县,又于狄道县西南九十里置辈川县,属洪和郡治辖。
唐置武街驿,《唐志》:“武街城为武街驿,属渭源县。开元二年陇右防御使薛纳击吐蕃军武街即此。”后沦陷于吐蕃,被吐蕃首领管理,朝廷无有实际设置。胡三省(宋元之际史学家)注《资治通鉴》载:“唐开元二年十月,薛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水经注》曰:武街城在汉狄道县东白石山西北。唐为武街驿,与大来谷皆属临洮渭源县界。”五代后晋由宰相刘昀监修编纂的官修史书《旧唐书》载:“武街驿在渭州西界。”《甘肃新通志》卷四十五兵防志·戎事上载:“玄宗甲寅开元二年秋八月,吐蕃入寇,以薛讷为陇右防御使击之。吐蕃众十万寇临洮至渭源掠牧马,命薛讷、郭知运、王晙帅兵击之。是冬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时,王晙帅所部与讷会击吐蕃方屯大来谷,晙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鼓角于其后,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吐蕃惊为大军至,自相杀伤,死者至洮水复大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
王韶在熙宁五年闰七月壬子(初五),上奏请筑乞神平堡,藏名策繖丕勒堡,称得到新附的羌人七千骑来助守,于冬十月以乞神平堡改为庆平堡,隶镇洮军辖。《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二十八载:“丁巳,诏以新筑策繖丕勒堡为庆平堡,通镇洮军路,置三班使臣二员管勾。”卷二百二十九载:“己丑诏,秦凤路缘边安抚司以渭源、庆平堡隶镇洮军,岁赐公使钱三千缗可权,增两千缗候有亲支钱,即住支以经制之初费用不给故也。”卷二百三十六载:“王韶言:筑策繖丕勒堡新附羌人七千骑来助防托。”卷二百三十七载:“七月,韶举兵城渭源堡遣将破蒙罗觉,逐城策繖丕勒,破穆尔瑞巴族。”"熙宁五年八月丁丑朔诏,通远军见修策繖丕勒堡,兵马暴露,令王韶问行犒设。”《太平治迹统类》卷十六载:“是岁熙宁五年秋七月诏筑乞神平堡,番酋穆尔居玛尔邦山,与水巴族相结,时入冦,诏平兵度行一岭逼之,斩首百余级,焚其帐,洮西震动,会穆珍渡河来寇而穆尔复依其声势保集玛尔邦山。”“冬以乞神平堡为庆平堡,隶镇洮军。又以镇洮军为熙州,升镇洮军为节度。”
自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王韶收复至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止,宋朝统治经历近六十年之久,以后熙河路各州、县复陷于金。金初,仍沿宋路、府、州县四级制。金熙宗皇统二年(1142年),改熙州为临洮府,府治狄道。并以宋当川堡升置当川县(狄道县西四十里)。宋置康乐砦升置康乐县(狄道县西四十里)。临洮府领县三:狄道、当川、康乐;镇一:庆平;城一:景古;堡四:通谷、临洮、南川、渭源。复置熙秦路总管府,府治狄道,从此庆平为镇。《读史方舆记要》卷六十,陕西九载:“庆平镇在县西南,宋置庆平堡,金改为镇,元因之,后废。”《狄道州续志》卷首·图说载:“庆平镇,一名翠岩舖(翠石舖),一名庆平舖,在治城东八十里,狄渭交治之巨镇也。川面南北斜长七百二十丈,东西斜宽二百七十丈至一百八九十丈,约计七方里有奇,东北山壁立陡峭如削,高一百二十余丈,上有长城隐隐可辨,西南山脚平原约六方里,上有古城,高三丈,厚八九尺不等,周围二里,今尚完固,相传有明驿丞所居,考之旧志无所见,然地处要冲,系熙州之门户,且居三沟之口,势甚隘要,在昔防兵设险其或别有专官欤存查,街长一里,系州治地,然渭民居多,狄渭两有正贼之民尚不及十分之三,专为州民者仅二户,其故绿州荒地,均系屯粮民,皆避重投轻也,古城后有赵土司属地一百八十余亩,然皆佃种土民所居实不在此。”
明太祖洪武二年(1369年),朱元璋派师西征,西征军主将为徐达,副将为冯胜。四月,徐达、冯胜大军抵达巩昌(今陇西),元巩昌统帅汪庸举城投降。徐达留镇巩昌城,派冯胜率军西攻李思齐。此时,李思齐领兵在渭源与明军决战。战场在今渭源县路园镇锹甲铺村以西。四月中旬,两军相遇,冯胜近二十万兴盛之师,锐气方涨,怒马突阵。西边,元将李思齐十万余众,困兽犹斗,拼命厮杀。结果元军大败,拆除渭河上的桥后退守渭源至关山一带。之后,徐达命军士在渭河上架桥,并取名“灞陵桥”,命将军冯胜过河,绕道临洮截断元军退路,自己亲率大军攻城。李思齐便兵撤关山,退守庆坪,明军紧跟其后,咬定不放。就在战事吃紧之际,留守临洮的李思齐部将赵琦并未率军增援,而是窃妇女宝货,藏匿深山中。明军乘机南路疾进,翻山越岭,绕道包围,断思齐后路。李思齐受困于庆坪的群山峡谷之地,进而无门,退而无路,只有长叹一声,下令全军投降,李思齐所率各部族全部改从汉姓,被编籍于各地。至今,在渭源县庆坪镇以西仍有一台墩,人称受降台,那便是冯胜为接受李思齐投降,举行典礼而筑。
明太祖洪武三年都督冯胜任知州时将渭源区域划分为6个里,后并为4里,庆平里(翠岩舖)是其中之一。明时还在此设驿站,遂改为庆平驿,明代何信为庆平驿丞,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何信带着12岁的儿子何景明在庆平驿任官。《盐山新志》卷二十六·故实略篇十四(金石艺文)载有翰林院编修固安杨维杰撰写碑记“李氏先茔表”一文载:“嘉靖己丑冬十月,时器选陕西临洮府渭源县庆平驿驿丞,以子幼不能守先人邱墓不之任。”通过这篇碑记可知李氏家族是明代以前盐山故族,祖上官位显赫,李子钫,字时器,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己丑冬十月被选授陕西临洮府渭源县庆平驿驿丞,虽没有到任,但有事之记载,能作为庆平驿的史证。对翠岩舖(翠石舖)的地名应用则更为广泛,在很多诗文中得以诠释,陕西肃州兵备、陕西布政司吴铠所作《翠岩舖》:“水绕山迴一径通,晚秋凉露落丹枫。马头雁阵衝云去,不寄音书过岭东。”湖广巡抚御史刘仑《行次翠岩舖尽渭源闻笛》:“六月驱车塞外行,洮云渭水不胜情。晚来更上层楼望,羌笛一声山月明。”御史雷稽古《经翠岩舖读白崖道长韵步之》:“十月挥旌霜塞行,朔风红叶不堪情。夜来独对银灯坐,愁听胡笳山外鸣。”陕西按察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陈棐《再憇翠岩舖亭》:“阴云低復淡,山寂鸟啁啾。草香吹谷口,溪水横斜流。翠岩气霭合,苍茫人正愁。虽无翠岩石,擬是红尘丘。我行至张液,玉门天尽头。昔经柳未放,今返蒲觴浮。我记翠岩状,翠岩识我不。遥临帐夙驾,暂驻是重留。”同时“庆平”名称也一直延用,明代渭源诗人张思敬,官建始县训导,所作的“渭源八景”中就有《庆平夜月》一景。“夜月世所共,何人擅有之。王子昔避土,储胥远在兹。高岸峙新築,蒸捄奋其时。朝代虽云改,仡仡讵堪移。清霄宛初上,碧落为之低。相传但如此,吟啸复奚疑。”
清代以来沿用旧制,仍然是“庆平里”,并在此设有驿站。康熙二十六年《临洮府志》卷之八食货考下·驿递载:“庆平驿,额设马肆拾伍匹,一年应支草料银捌百壹拾两。夫贰拾贰名,一年应支工食银贰百贰拾陆两捌钱。量留倒马价银壹百捌拾伍两柒钱伍分贰厘贰毫柒丝贰忽玖微。设支直银伍拾伍两贰钱壹分叁厘伍毫玖丝肆忽贰微。以上共银壹千贰百柒拾柒两柒钱陆分肆伍厘捌毫陆丝柒忽壹微。”并在渭源县城内设有庆平驿站,马十匹,夫八名。
民国二年(1913年)废府州制设道,渭源县下一级区划仍沿用清制,辖六里,庆平里为其中之一。民国十六年(1927年)七月十八日,甘肃省废除道制,改省、县两级,下辖五个区,其中县城正西有市镇就是“庆平镇”,共付村庄十九处。民国三十年二月绘身上的地图上标为“庆平乡”等三镇四乡,并在有些资料中出现有“庆坪”字样,时为“平”与“坪”混用时期。
1949年8月渭源解放,渭源县设置为6个区47个乡人民政府,庆坪为第六区人民政府。1951年将区人民政府改称区公所。1956年撤销庆坪区公所,改为庆坪乡。1958年9月建成火箭(庆坪)等7个人民公社。1958年12月撤销渭源县时将火箭(庆坪)公社划归临洮县。
1961年12月15日,国务院决定恢复渭源县,设6个区工委,30个人民公社,其中有庆坪区工委。1964年撤销区工委,全县调整合并为14个人民公社,并建立革命委员会,庆坪公社革命委员会为其中之一。1983年人民公社改为乡(镇)人民政府,时为庆坪乡人民政府。2017年撤乡改镇时将庆坪乡改为庆坪镇至今。
叁
通古堡
通谷堡,在今甘肃省临洮县东二十二里,一名寸金城,其谷东西出入,中间可容纳千百人往来,不逾数十步,上有大窍,可见天日,北宋熙宁五年(1072)置,属熙州,元废。是王韶开边熙河的门户,史称“王韶三堡”之一。
作者:白雪峰,渭源县政协退休干部,县政协第七届、八届、九届政协委员,政协定西市第五届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员、政协渭源县第十届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