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尔回忆录《自由》
我曾被当众赶出马列主义课堂
中学时期开始的公⺠课,到了⼤学延续成⾺克思列宁主义 (Marxismus-Leninismus)的讨论课和讲座课,简称为⾺列主义 (ML)。⾺克思列宁主义课程再次涉及公⺠课中已经熟悉的三个领域: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及(三者中最令⼈不快的)科学共产主义。在我宿舍附近住着主修⾺列主义的学⽣,其中最聪明的学⽣选择政治经济学,⽽从我这个物理学系学⽣的⾓度看来,最没天赋的⼈则选了科学共产主义。我们认为,即便数学成绩为D(及格)也能被⼤学录取,因为他们除了猜测共产主义时代何时会到来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事可做。我无法理解,怎么会有⼈愿意把整个⼤学时光都花在这上⾯,我觉得这太荒谬了。
由于我无法完全掩饰这样的想法,我曾经被粗鲁地赶出⼀堂⾺列主义的讲座课。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坐在阶梯教室相对后排的位置,根据阶梯教室的设计,每排座位会逐渐升⾼,所以我坐在较⾼的某⼀排。因为觉得⾺列主义的讲座课很无聊,所以我在课堂上写物理习题。然⽽,我没有注意到,在我后⾯三排的某个⼈正从上⾯俯视我们,密切关注我们在做什么。突然,那个男⼈跳了起来,朝着授课讲师喊道:「停⼀下!这里有⼈在写习题,不专⼼听⾺克思列宁主义!」我立刻明⽩他在说我。下⽅的授课讲师也朝着我的⽅向⼤声喊道:「滚出去!」我被吓了⼀跳,赶紧收拾东⻄,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离开教室。重头戏来了:阶梯教室的后⽅没有出⼝,我没办法⾺上离开。唯⼀的出⼝在教室下⽅的另⼀边,我不得不沿着楼梯⼀步步⾛到最下⾯。教室⼀片死寂,每个⼈都注视着这⼀幕。我必须经过讲师⾝边,才能⾛到⾨⼝。那段路彷佛漫⻑无比,我才终于⾛到⾨⼝,打开⾨,离开了教室。站在教室外时,我感觉⾃⼰的膝盖在颤抖。我被吓坏了,只想回到宿舍的房间。筋疲⼒尽的我躺在床上,想让⾃⼰冷静起来。后来其他⼈回到了宿舍,试图安慰我。虽然阶梯教室里的⼩插曲没有引发更进⼀步的后果,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路。那是⼀种羞辱,完全就是欺凌。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有趣的是,那次经历竟然让我如此震惊。当时我真的措⼿不及。但我早该料想到,这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事实上,我们⼀直都知道⾃⼰可能会被监视,即便只是轻松的聚会,也要时刻假设我们之中有窃听者,⽽且他们会毫无保留地向国家安全部报告⼀切。我并不是在莱比锡才明⽩这些事,这早已是滕普林⽣活的⼀部分了。尽管如此,这次事件还是对我造成了巨⼤的打击。即便在今⽇,当我写下这些字句时,仍然能感受到当时的尴尬。但同时,现在的我也有⼀种不同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描述这种感觉,我还在寻找⼀个合适的词。也许可以这么说:「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来⾃于⾯对⼀个国家的谴责和恐吓企图,这个国家从不信任⾃⼰的公⺠,尤其不信任⾃⼰。也因为这样的不信任,以⾄于造就了⼩气、狭隘、没格调,以及——是的,毫无幽默感的社会。
那么,为什么我今天会感觉到某种优越感呢?因为,尽管这个国家做了种种努⼒,却依然没能夺⾛能让我感受到⽣活和情感的东⻄:某种程度上的不以为然。这是我从⼩就有的,⽽东德也未能将它夺⾛,我认为这是我对东德体制最⼤的个⼈胜利之⼀。回顾过去,我深信,没有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绝对不会毫无戒⼼地在⾺列主义课堂上写习题。如果没有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可能会变得过分多疑,⽽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没有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早就会在某个时刻开始问⾃⼰,为什么整个⼤学求学期间,几乎没有⼈邀请我参加⾃由德国青年团的活动,或者为什么没有⼈⼲涉我定期去参加福⾳教会学⽣团契。这⼀⽅⾯,直到毕业时我才痛苦地领悟。但在此之前,⼤学学业⼀直都是我所期望的专业挑战,⽣活基本上是无忧无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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