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外|2024年观点总结——目标

文摘科技 2024-12-31 19:00 北京

公众号：理念世界的影子

文不可无观点，观点不可无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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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年，开号的第七年，每年年底做个总结，梳理一年来的经历和想过的问题。

2018年关注的是火箭的技术，那个时候，笔者心目中的技术是永恒的，就是它，得以把我们与原始人区别，有了技术就有了一切。

2019年关注的是技术的沉浮，研究了一些型号的废立，慢慢地感受到在人生这个时间尺度上，技术又显得不那么重要，它关乎决心、市场、经费、竞争等，看起来有很多偶然因素影响技术的取舍和走向。

2020年关注的是技术的路径，以十年为尺度，技术可能有什么样的走向？从行业走向商业、从商业走向产业，要求技术的特征有什么区别。

2021年关注的是技术中的人，技术都是人创造的。万句难抵一声你懂我，千言难抵一声我愿意。人的需求和需求层次是什么，以及可能通过什么途径激发热情。

2022年关注的是技术的团队，关于团队统一思想、人员招聘、质量和进度、创新或成熟技术、管理宽松或严格等的一些经历。

2023年关注的是技术的忧思，可能多年后2023也是值得回忆的。但都说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贪婪，商业航天或组织外表越风光，我越忧惧。

2024年有点忙，各种事情缠身、打架，经历多了，对一个以前司空见惯的词突然有了极其感性的认识，这个词是“目标”。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这是工作的首要问题。

当一个组织刚刚成立时，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这件事情干成。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那个时候，由于还没有成功，人都不会有太多想法，心心念念的就是把事情干成。尽管累，但都挺开心的，这是黄金时代。之后所有的组织都会走向白银时代，因为目标多元了。

目标多元，首先肯定是幸福的，说明活下来了，说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找你干事情，也说明队伍强大了，具备了处理多元目标的能力。

但多元目标的背后，是幸福的烦恼。它会带来目标清晰度的下降，以及目标之间的冲突，而这一切的背后是组织深刻的文化根源。

按理说，多目标冲突时，盘点资源利用率可确定排序。目标按当前收益率、未来收益率两个维度，可以分成四种类型，其实是三种类型。

一种是当前和未来收益率都高，这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目标。
一种是当前收益率高，但未来收益率不高，这是让人很难去放弃的目标。
一种是当前收益率低，但未来收益率高，这是战略规划的目标。
还有当前和未来收益率都很低的事情，这个显然也不会成为目标，不用考虑。

但真实世界是复杂的，这里面涉及收益率的定义，涉及对于未来的判断。

如收益率的定义，有组织的收益率，也有个人的收益率。有些事情组织收益率没有那么高，但也许可以为个人带来成就感，或者现实利益；或者正好相反，譬如有些事情很难但组织收益巨大，只是有些人就想干简单见效快的。如果可以开诚布公地深入探讨，这些本是可以剖析的，但真的等组织大到一定程度，可能就不一定有机会深入探讨，或者顾及人际关系而无法深入探讨。

对未来的判断就更复杂了，未来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这里代表着每个人的认知，代表着不同的文化，这是最难调和的。因为认知是夏虫不可语冰，文化是从童年时就带来的。这两者都是很难，或者说从根本上是无法改变的。

在收益率和未来的判断模糊时，就是忙忙叨叨但总觉迷茫，不知道工作是为了什么，而最最恐怖的，莫过于在忙忙叨叨中失去了真正的目标。

我们需要确定真正的目标。怎么确定？今年我最大的感受包括：讨论大问题，明确责任分级体系，写下来。三者相辅相成。

一定要讨论大问题，不要为很多小问题浪费时间，但小问题也需要讨论怎么办？这依赖于明确责任分级体系，不同级别的问题分级确定，否则组织的顶层天天在讨论小问题，搞得大家很累，也确实是在工作，但失去的是未来。

要分级，初创公司管理不规范，存在很多越级上报或越级指挥的事情，并美其名曰扁平化，但潜在伤害巨大，尤其是中层的心态和成长，一是中层觉得反正有人管，对自己的训练就少很多，长此以往公司很难发展；二是中层做的决定如果频繁被推翻，心理伤害很大容易躺平；三是人力终有限度，顶层又能知道多少，对当时的场景又有多深的感触，全部做出正确决定，那得自己多强啊，得花多少时间啊。在很多事情上花的时间多了，在真正的大事上的时间肯定就少了。

大问题一定要写下来，几个作用：写比嘴要慢，容易引向深入思考，引入大问题。今年我写了一些这样的东西，不管对不对，写出来总归感觉想得更清晰了；其次，写下来的东西更凝练有逻辑，更容易传播和统一思想；最后，也避免有些人当时明明没起好作用，事后却摇身一变，成了“当初我就说嘛”者，给团队带来深深的伤害。也许有人说，写下来效率太低，商业航天效率低玩不转，但越大的问题，越要慎重决策，走的对比走得快要重要得多。

有了目标收益率，有了排序，还不够，因为多目标将不可避免带来体系保障能力和目标成功性变低，还得有断舍离。一个组织，尤其是新生组织，资源其实就那么些，如果有很多目标，对资源的分流和牵扯可想而知。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资源会被放在共识目标上，其它目标只能分配差一点的资源，客观上制约了目标达成。我们都期望用不多的资源就能完成一件事情，但大多数时候，这只是个美好的梦想罢了。很多目标的不成功，虽然事后可以总结出一堆一堆的经验教训，但其实很多结果在最初就已经注定了。多个成功率低的目标，未若精心选择的几个收益率高的目标。战略的“略”，是省略。

省略是做减法，做减法难，因此，定之前，一定要争论。前面的收益率和断舍离说的是定之前的争论，今年看的一本小书《CEO的四大迷思：健康组织应遵循的原则》，里面就谈了不少这方面内容。

定之后，只要是做事，就会遇到挫折，人面对挫折时会纠结，与定之前要争论相对应的是：定了后不再争论。这句其实来自今年Starship的冲击，冲击太大了。就像之前我撰文说甲烷比冲高不了太多，密度太低还是低温，没啥意思，但SpaceX将之变成了全流量补燃循环，用超高的性能克服了这些缺点；撰文说不锈钢太重了，没想不锈钢因为熔点比铝合金高一倍，二级返回时在隔热瓦脱落情况下生生没有烧穿。世上没有绝对好的东西，每个东西都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干起来后就不要再纠结其缺点，而是费尽心力把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也更深地理解了季羡林所说的学问不问有用无用，只问精不精的真正含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双端约束的，没有绝对的好和坏，把好发挥到极致，就是一方新天地。没有天然的好坏，只有是不是极致，外表看起来不好的，做到极致就是好的，外表看起来好的，做不到极致，一样是不好的（但世界也不会如此简单，反者道之动，极致会导致鲁棒性变低变成不好）。

今年8月公司团建，带着孩子来到了青海湖畔，见到了油菜花和盐湖。

带着孩子，在3200m海拔，徒步8km，骑行40km。徒步在环湖东路，骑行在倒湖茶公路。沿着倒湖茶公路，左手边是青海南山，右手边是油菜花，过了油菜花是天蓝色链带状的湖面，湖面很长，右前方是湖，右后方还是湖。青色的山、黄色的花、蓝色的湖、白色的云，是配色的纯净之美，是大色块的宏大之美，也有风吹在身上的舒爽之美，还有孩子坚持下来的自豪之美。回来路上总结，给此行一个缩写词，正是“目标”二字：

1）公司去年7月底在库布齐沙漠穿越团建，当时大家说，一堆人一起走，才走得远，这就是”团队“的作用。后来老板立了个flag，来年一起去趟青海湖拉练，但今年事情格外多，眼看着怎么都无法出行，最后老板说，说了就得去，抽出周五到周日三天终于成行，这是目标的达成。

2）骑到35km处孩子说累了想上大巴车了，教练说还有4、5km就到目的地了，孩子听到后马上开始加速，踩到了终点。《大学》有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知道了目标心里才会安定，才会静下来思考，然后才能有所得。今天，我们工作中很多的纠结，很多的争端，很多的不满，很多的情绪，其实都是没有目标，或目标不清晰，或目标太多有关。管理好目标，很多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3）骑行到后来屁股很疼，这是因为屁股和车座摩擦，正如人在社会中就是在被摩擦，有些人躺了，有些人跪了，有些人成了，怎么才能成？有些人总在练习，这是办法1：用实力达到目标；也有办法2：用坚持达到目标；公司还有两位同事穿了骑行裤，靠裤子上厚厚的皮垫子去摩擦，这是方法3：用厚脸皮达到目标。脸皮不厚干不成事，正如这次团建，只有我带了孩子，其实有些不妥，孩子到达时发现只有自己一位小朋友，和我说：爸爸，实锤了，你是有孩子中脸皮最厚的。但谁让咱目标就是暑假带孩子在青海湖畔穿行，脸皮不厚怎么行？好在孩子一路社牛，体力也爆表，着实给爸爸挣了不少脸，非常自豪。

4）实力、坚持、脸皮厚都在实施过程，达到目标最大的障碍恰恰在对目标的认识本身。骑行中，看到的青海湖是像墙壁一样立起来的，百度了才知道，湖是平的，而陆地向湖面方向是下沉的，但人总以为自己在平地，大脑中就人为将湖面翘起来了。这就是偏见，这又像极了我们认识目标，如有些人有私心等；如有些人总将方案做的很复杂，美其名曰为了安全，其实背后是对自己专业的不自信；也有些人总是想做最棒最好的，觉得最先进的才是未来，现在干的太low说出去丢人丢面子，殊不知关于远期目标其实所有人都有共识，但实现目标的路径是需要综合公司、资金、人员现状的。

5）但很多时候，达到目标后，发现和想象的也不太一样，如到了茶卡盐湖，之前心心念念的天空之镜，现场看来也不过如是，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孩子说给茶卡盐湖打一星，除了能拍照没啥好玩。确实是，世间好多事情都是如此，到达目标都不过如是，也许，有了目标去奔，并欣赏目标中的风景，才是人生的真谛。

年初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每周阅读不少于10小时。现在完全实现了，全年获得52枚完美阅读周勋章，总阅读时长670小时，读完111本书。达到目标很开心，但更开心的还是读到有些书，大有原来如此之感，也顿悟什么叫”朝闻道夕死可矣“，不是什么听到了大道理死了也愿意，而是理解了以前想不通的事情，这种认知的提升带给自己一种超越的体验。今年的阅读偏好更多是管理学和历史，读了不少，印证工作，对目标、对文化也有了更深的体会，因为随着队伍能力成长，需要牵头处理的技术难题越来越少，而要处理的冲突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说我们以前是这么干的，你为什么那么干，而我更多地是在处理这些问题：你们说的其实都对，我们再回到我们的目标，从头理一理这件事情。

两个月前和同事参加了一个事情，尽管时间特别紧迫，尽管都知道希望渺茫，尽管知道这件事情干好了最后可能也未必落到什么好，干不好则会立刻被埋汰死，但我们还是进去了。11月15日，在一个小会议室，从下午4点讨论到晚上8点，整整4个小时，一起激发灵感，从最初都没有思路，到发掘出了很多以前没有想到的点，特别畅快，那种1+1>>>2的畅快淋漓，后来又与他聊了很多，特别有收获。12月3日开会时，一位专家带着我们回顾了以往类似历史，说：这件事情并不容易，但既然干了，一定要知道“目标、目标、目标”，目标就是干成。

半个月前因为一些变故，本来渺茫的希望忽然大增，欣喜之余，和同事聊各种遭遇，从被怀疑能力，到被怀疑公心，到预估后面会有各种关系进入，甚至不排除被挤出的可能性。我们都在感叹，事物真是辩证发展，越大的事情越会一波三折，无希望时各种不屑，有微光时各种反对、想占便宜的、求主导、突然反转等等新境况都会纷至沓来，古今、中外皆然，只是对己而言，成亦不喜，不成亦不悲，做事、遇事平事而已。

4天前，经历了一次发射失利。首先，失利肯定是工作存在缺失，其次世间事没有绝对的的好坏，都是福祸相依。在失利面前，只要大家团结，心往一块使，咬定目标不放松，一堆人一起走，做事、遇事平事，同时弥补自己的缺失，那这次失利就是我们的成人礼。

新的一年，发射会继续，这个事情也会见分晓。希望发射都成功，成功了我们的未来会更轻松一点，也希望这件事情能成，成了将改变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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