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外|星舰第五飞——我的名字叫岁月
文摘
科技
2024-10-15 20:0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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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格翼、冷气、过冷加注,当一切都变成一种风格并风靡全球时,又有谁知道我的感受?一位细密画家有没有、该不该有自己的个人风格?一种属于它自己的色彩、它自己的声音?
明明一套姿控系统能解决的问题,都是那个偏执狂,嫌它贵,嫌它的推进剂来源不够广泛,把原材料可控性天天挂在嘴上,也不想想一年能打多少发。我不知道过冷真的有什么用,上一次大规模使用还是在前苏联N-1火箭,那时候老大哥升级了发动机,为了不改箭体长度多装推进剂,就过冷了推进剂,这个偏执狂绝对的老大哥粉,升级动力后也不想着加长贮箱的事情,照样再来了一套。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不加长贮箱,过冷都变成了火箭的标配,我打了个激灵。人们所追求的风格,只不过是泄露我们自身痕迹的一个瑕疵。
偏执狂是绝对的老大哥粉,但现在好歹还有人能在技术上满足他。总体而言,虽然我全身装下了很多前苏联式零件,但好在我有轻质的结构和精巧的控制,我的灵魂是“强结构、弱动力”的灵魂。我用了美国式的单机材料和单机设计,是你们看不上的开式循环发动机,但90吨推力的发动机只需要300kg的重量;我用了铝锂合金和各种降载荷设计,3.7吨的箭体就能装载110吨的推进剂;我将二级发动机一遍遍地启动,可以直升GTO甚至GEO。
通常,创造出这种风格的人,是那个画舫里最优秀、最具天赋的细密画家,我们也可以说他是最幸运的。其余细密画家所能做的,便是通过无止境的模仿,不断修饰这一风格,使其臻至完美。
可是,你们现在却只会模仿我的形,而不会模仿我的神。你们只有我的栅格翼、只有我的冷气、我的过冷,但你们却从来不好好看一看我得以自豪的结构,还有那一手漂亮的刹车。我用了一台发动机把火箭停住了,在停住一刹那,我刹车、拉上手刹,不能让一丝气体外泄,否则狂暴的梅林又会让火箭重新飞起来。为了这个急停,我摔了四次,最终站了起来。衡量一位细密画家才华的标准,是看他是不是模仿前辈大师的完美风格来画出每一样作品,还是看他是不是把无人看过的主题纳入画中?
我背叛了我的父辈,我背叛了独步天下的精巧控制,我背叛了赖以自豪的轻质结构。我背叛了独步天下的精巧控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上海吃了顿烤鸭,他收起了“不够庄严”的腿,扔掉了“树女士”的叉子,用起了筷子。比起回收腿的精巧控制,筷子的难度不是更大了,而是更低了。回收腿是李小龙踢出去的腿,唯快不破,是小罗接住的足球,小动作大技术;而筷子夹的其实不是苍蝇,而是花生,就像不是用脚接的足球,而是用手接的篮球,有充足的缓冲和时间来接。所以不用四次,给我一次就够了,但我并没有那么开心。偏执狂也说,这次的摆来摆去就不应该,差点碰到塔架,有什么好开心的。我的寂寞,最根本的原因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故事。
我背叛了赖以自豪的轻质结构。曾经,我朝着铝锂合金材料进发,我朝着复合材料进发,但偏执狂那一天突然看到了米格-25,一切都变了。曾经,我用3.7吨的箭体装载了110吨的推进剂,偏执狂知道米格-25做不到,他要用100吨的箭体装载1200吨的推进剂,最后变成了120吨,偏执狂大骂太重了,但他从不说这是他从半吊子米格-25学来的灵感,只是反复宣扬它便宜。他这样学来的灵感不少,譬如把33台发动机堆在一起,譬如全流量补燃循环,很暴力。可能是暴力美学让人欲罢不能,大家对我,从不屑、到妒忌、再变成羡慕,现在则彻底成了崇拜。但我知道,再澎湃的动力也掩盖不了我内心的虚弱,我的“强动力、弱结构”的灵魂。一位细密画家在艺术的召唤下若不明智地抛弃自己的信仰,将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当猛禽的抖动燃变全身,我知道,再虚弱的我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强心针。只是,我的崇拜者,没有这个大力,却要学我这个砖飞。正如我早已放弃了的冷气和针栓喷注器,你们却视若珍宝。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会忘记的。无论你多么爱她,人是会渐渐地忘却那张久未见面的面孔的。
就算一个人明知让自己快乐的方法,他仍然可能不快乐。
重要的不是思想的内容,而是思想的形式。重要的不是一位细密画家画了什么,而是他的风格。
不要再和我说什么燃气发生器循环,就是全流量循环补燃,我只做没人做过的,这就是我的风格。如今我已到了这把年纪,明白真正的尊敬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源于各种不同的规矩和顺从。
猎鹰9号的支腿,每发换一次。必须坚决换掉,我不能忍受重复。设拉子及赫拉特的前辈大师们认为,要想画出安拉所想所见的真正的马,一位细密画家必须花五十年时间不停地去画。他们还说最完美的马匹图画应该是在黑暗中完成的,因为一位真正的细密画家在经过五十年的工作后,必然已经失明,而他的手却会记得如何画马。
与所有所有的相比,我更不能忍受慢。复合材料慢就不锈钢,我无法忍受漫长的人生等待着轻盈的蝴蝶,我有大力,可以砖飞。而且,错了又怎么样?即使明知某样事情是错的,我们这群亚当的子孙仍然可以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
我,马斯克,为了我心中熊熊燃烧的欲望。我曾经花了无数时间去说服你们把一级停下来。为了说服你们,我累了,现在只有钢铁洪流的美和风格,才能摁下,不,是激发我内心的狂暴。我知道,我们继承了阿波罗的遗产、旅行者一号的遗产、航天飞机的遗产、哈勃望远镜的遗产。现在,它们将在钢铁洪流的歌声里发扬光大,谁也不能制约我。所有不幸中,最悲哀的不是年华老去,不是娇容不在,也不是失去丈夫或生活贫穷,而是生活中不再有任何人羡慕你。
今天,你们嫌一切都过得太慢,你们都要学做偏执狂,一切都火烧眉毛,需快马加鞭。每个白痴都以为自己的爱情火烧眉毛,非得快马加鞭才行,结果只是坦白地暴露了他的爱情浓度,把武器交到了情人手中。要是他的情人聪明的话,就会故意迟迟不应。其中的道理就是:爱情总是欲速则不达。
你再也顾不上,把一切交给栅格翼、冷气、不锈钢、筷子,但你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表象,你何尝不知道,轻质、防热、快停,才是内核。安拉,最伟大的造物主,独一无二地创造出了每一匹马,然而为什么所有的细密画家都借由记忆,用同一种方式描绘所有的马?他们为什么从不认真观察我们,而只是用同一种方法重复描绘成千上万匹马?因为他们试图描绘真主眼中的世界,而不是他们亲眼看见的世界。
当偏执狂切换风格时,你着急了,却忘了你外表的狂暴之下,并没有太多真正的偏执,也忘了在一堆人的偏执下你的偏爱早已偏废,还忘了自己尚年轻,没有多少的阅历和人生积淀,也没有经历过多少风格的洗礼。贝赫扎德与波斯的灿烂绘画,要归功于阿拉伯绘画艺术与蒙古——中国绘画艺术的结合。塔赫玛斯普君王最优秀的画作,糅合了波斯的风格与土库曼的细腻。现今,人们一直在谈论着印度阿克巴汗的画坊,那是因为他鼓励他的细密画家们接纳法兰克大师的风格。
1969年,当阿波罗登月时,你在哪?你何曾感受过10m直径的大气磅礴?
1977年,当旅行者一号升空时,你在哪?你何曾感受过50年无故障的小心谨慎和坚持?
1981年,当航天飞机归来时,你在哪?你何曾感受过1500℃的高温和70项异常?
1990年,当哈勃望远镜睁开眼睛时,你在哪?你何曾感受过眼界打开的激动人心?这些细节,你的喜爱,你的风格,也还没有太多着落。你尚且迷失其中,无法笑看。
一位艺术家的技能取决于他是否能够留心眼前之美,严肃记下最微小的细节,并且同时往后退一步,把自己从庸庸碌碌的世界抽离,仿佛望着镜子般,自远处冷眼笑看凡间的世界。
但今天,你急了,恨不得上午立项,下午出方案,一周后出图,一个月后投产,一个季度后首飞,一年后全回收。你何尝不知道,风格的形成,才是出路,岁月的积淀,才是正解。无论一位细密画家多么有才华,画出”完美“图画的却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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