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推荐】山东 憨仲‖​八百壮士

                  文/憨仲

若不是观看震撼人心、催人泪下的电影《八佰》的话，绝对不会再追剧《东方战场》《誓言》《光荣与梦想》，查找《淞沪会战》《淞沪大会战》《剑啸大上海》等相关历史资料，更不会有我冒着酷暑前往魔都“淞沪战役”旧地的寻访，亦不会有我如下的散碎文字和感受。这折腾人的发端，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叫谢晋元的广东梅州人。

亏得上海美女作家羽菡的倾情相助，方才有了“淞沪战役抗战纪念馆”的切身感受，有了对这场抵御外来侵略战争旧址的凭吊，有了对这场民族危亡战斗的认识，尤其是数十年间骨子里对“国军”的仇视定位。自《血沃淞沪主题展》“中国抗日战争爆发”“八一三淞沪会战”“上海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等七大板块中，知道了“月浦攻坚战”“血肉磨坊”“四行仓库”“姚子青牺牲地”“十九陆军抗战遗址”等关键词，特别是戳动我神经的“四行仓库”“十九陆军抗战遗址”，成为我次日造访的首选之地。

淅淅沥沥的江南小雨，打湿了苏州河的岸畔，也打湿了我揪紧的心房。心里牵挂着90岁老娘的缘故，沪上之行都是按分分秒秒计算的，哪里还顾得上看老天爷的脸色行事呢？河水泛起的鱼腥味，恍若穿越时空的血腥，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四行仓库西墙体上的累累单孔，似乎像一张张怒吼的大嘴，向我讲述着80多年前那场战争的惨烈与倭寇的凶残，记录下1937年10月26日这天于此开演的悲壮一幕：中国军队88师262旅524团中校团副谢晋元临危受命，率领452名官兵坚守四行仓库四天四夜，英勇顽强浴血奋战，打破了侵华日军“3个月灭亡中国”的神话，书写下可歌可泣的英雄篇章。当时，缘于四行仓库的特殊地理位置，侵华日军主要从仓库的西面和北面进攻，仓库西墙则成为敌人火力进攻最为密集之处，故而墙体上留下了令人心惊胆颤的炮弹孔和和密密麻麻的枪弹孔。伫立于此的我，凝视着这“尊重历史、全面、完整、准确地再现当时战斗情形”的战争遗存，而深切地感受到：一座仓库，因为英雄的坚守，而成为民族永恒的丰碑，一面西墙，因为先辈的热血，而成为民族永远的记忆。

尽管展板上没有多少对“四行仓库”的介绍，我还是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得知：眼前这座建于1931年的建筑，是由旧上海的盐业、金城、中南、大陆四家银行共同投资建设、使用的仓库，是长江以北地区的私人金融资本集团。相对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浙江兴业银行、浙江实业银行和新华信托储蓄银行的“南四行”，素有“北四行”之称。如今门楣上仍旧保留着“盐业、金城、中南、大陆银行信托部上海分部仓库”的中英文，在苟延残喘地守望着曾经的辉煌。打眼看去，这座外观普通的钢筋混凝土六层大厦，建筑面积多达两万平方米，是当时闸北一带最高、最大、最宏伟的建筑物。由于先前被当作第八十八师师部，因此仓库中贮存有大量食物、救护用品及弹药，无形中为此保卫战的物资供应起到了保障作用。如今90多年过去了，四行仓库仍然如同民族的脊梁一般坚挺而不倒，绝对的不是豆腐渣工程。假若说，这座钢筋混凝土仓库不是如此坚固的话，另外的版本真的不敢想象了。

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的大门，终于在阴雨缠绵的等待中缓缓打开。顿时，那幕激烈的战斗场景也在图片、文字、实物、雕塑、投影，以及声、光、电现代艺术手法的相互作用下，演绎的惟妙惟肖生动逼真：“8.13事变”后，日本侵略者进攻上海，中国军队与日军展开了长达3个月的淞沪会战。四行仓库保卫战发生于当年的10月26日至11月1日，奉命掩护主力部队撤退的88师262旅524团中校团副谢晋元，带领“八百壮士”在四行仓库奋勇拼杀，打退日军10多次疯狂进攻，击毙日军200余名，沉重地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智勇双全的谢晋元为迷惑敌人，对外宣称有800名勇士在参战，实际上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计452名战士。“八百壮士”之说，完全是国军释放的烟幕弹。

置身于此的我，跟随着场景的转换，看到了：1937年10月27日早晨6时，日军从四面包围了四行仓库的情景。由于四行仓库的东、南两面都是租界地，百米外还有两个庞大的煤气罐，万一误炸定会遭到英国人的强烈反击，所以日军不敢轻举妄动。既未动用飞机轰炸，也不敢重炮轰击，只能使用轻型武器进行猛烈攻击。仓库内的中国守军则用机枪和手榴弹进行着有力还击。开战第一天，就打退日军的多次进攻，击毙日军80多人，而中国守军则无一阵亡。接下来，日军又发动疯狂进攻，四行仓库依然是固若金汤。久攻不下的日军见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于是便组织十几人的小分队，顶着钢板悄悄地潜行至仓库底层，企图用炸药包打开突破口。由于敌人选择的是射击死角，守军根本没法对其实施枪击。千钧一发之际，21岁的敢死队员陈树生在身上捆满了手榴弹和烈性炸药，拉开导火线，从5楼纵身跳进敌群。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陈树生与十几个日军同归于尽。这让人为之震撼的一跳，比抗美援朝的特等功臣杨根思早了20多年。

中国军队为什么要坚守一座楼房呢？一走进四行仓库展览大厅，我就在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了解到战事的前因后果后，明白了中方之所以组织四行仓库保卫战，就是希望以四行仓库守军的浴血牺牲，来赢得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支持。10月30日，英、美等国要求以“人道主义原因”停止战斗，中方认为坚守四行仓库的目的已经达到，遂下令部队撤离四行仓库。10月31日，英军驻上海总司令史摩莱少将亲自来到苏州河新垃圾桥边，指挥英军压制日军火力，掩护勇士们安全撤离。在短短4天的时间里，谢晋元率领中国军人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击毙日军200多人，伤者无数；而我方仅以阵亡9人，伤20余人的代价，赢得了四行仓库保卫战的伟大胜利。

虽然，四行仓库保卫战仅仅四昼夜，却涌现出无数感人至深的片段：14岁的童子军姑娘杨惠敏，在漆黑的夜晚冒着生命危险给守军送来国旗。当中国国旗在四行仓库楼顶缓缓升起时，日军虽组织火力想把她打下来，却未能得逞。当日的《申报》这样报道：“朝曦初上，国旗飘展，隔河民众经此地，纷纷脱帽鞠躬，感动落泪....”；100多名敌人在坦克掩护下，气势汹汹地前来进犯。蒋班长率领全班士兵奋起还击，他见敌众我寡料难取胜，遂准备撤回固守，不料被飞弹击中，身负重伤的他咬紧牙关命令副班长：“快撤，我来掩护，这是命令！”说着，把放在面前的两颗手榴弹揭开盖，将弹弦咬在口中。这时，已到跟前的日军想伸手抓人，蒋班长毅然拉断弹弦，“轰隆”一声，眼前的敌人血肉横飞，而我们的英雄也在爆炸声中为国捐躯......无论是“同写遗书”，还是“孤军奋战”，亦或“不朽丰碑”，这些用生命和热血写下的光辉页码，无不呈现着民族英雄的精神所在，成为我国抗战史上可圈可点的不朽篇章。

一封用“陆军第八十八师师本部用笺”书就的私信，先声夺人；一封战火中承载着家国情怀的书信，为之动容。这是爱国名将谢晋元在接到顶头上司孙元良手写的“死守四行仓库”军令后，写给妻子凌维诚的家书。当我领略了“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展览之余，重新又回到了开篇处。仔细阅读了这封不平凡的家信：“巧英吾妻爱鉴：日内即将率部进入沪淞参战，特修寸笺以慰远念。我神州半壁河山，日遭蚕食，亡国灭种之祸，发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孙无噍类矣。为国杀敌，是革命军人素志也；而军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之，且复门衰祚薄，亲者丁稀，我心非铁石，能无眷然乎！但职责所在，为国当不能顾家也。老亲之慰奉，儿女之教养，家务一切之措施，劳卿担负全责，庶免旅人之分心也……”禁不住为谢晋元的胸襟而感慨，亦为其忠孝难两全的无奈而叹息。从信中可以看出，写信的时间是在沪淞战役前夕，可见当时抗日形势异常紧张，但谢晋元仍情系家人，军人铁骨柔情跃然纸上。这是一种不舍与无奈，又是一种责任与担当！正是有着这样的守军将领，四行仓库保卫战才能得以完美收官。当我伫立于谢晋元手书原件前，凝视着那俊朗、清丽的字体，怎么也不想与战火和血腥联缀起来。可是能吗？

四行仓库抗战纪念馆的感知，更增加了我对民族英雄谢晋元的敬意。当获悉这位惨遭叛徒杀害的英灵就安息在万国公墓时，顿时激起我拜谒英雄的渴望。由是，易名宋庆龄陵园的万国公墓，在羽菡女兄私家车的助力下走近了我。昔日的宋氏家族墓地已经融合进多元成分。除却宋庆龄及其父母的陵墓外，还纳入了“名人墓”、“外国友人墓”。不用打听不用问，因四行仓库一战出名的民族英雄谢晋元，入列一隅的“名人墓园”是毫无疑问的。果真如此，当中华民国三十年七月一日，由四行仓库孤军全体部属敬立的“追赠陆军步兵少将谢公晋元之墓”碑石映入眼帘时，未及细细咀嚼横卧的墓志铭，就急不可耐地朝着墓碑上那英俊遗容恭恭敬敬的三鞠躬。诚然，“谢将军讳晋元，字中民，广东蕉岭人。民国二十六年“八·一三”凇沪之役，国军以持久战略，诱敌深入，将军则奉命来，所部八百人坚守四行仓库......”的700余字墓表，是万万不能遗漏的。当我再度感知着“三十年四月二十四日，适循例早操，有营兵四人后至，将军方斥其违纪，刃已及身，中要害，遂赍志殉难。噩讯传出，举国震恸，各界往吊者途为之塞”时，禁不住垂首而立，默哀良久......

永远36岁的谢晋元，无论是被国民政府授予抗战“青天白日勋章”最高奖、还是追赠予“步兵少将”的崇高荣誉，亦或被伟人毛泽东高度赞誉“八百壮士”为“民族革命典型”、委员长蒋介石誉其“精忠贯日”，在这令人扼腕的结果面前都显得苍白无色。我的一声长叹，留在了万国公墓的长空中......

作者简介：憨仲，山东淄博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淄博市残文联副主席、《东方散文》杂志总编辑。出版有“乡村三部曲”、“齐风三部曲”、“杖行三部曲”等文学专著20余部。

主办：东方散文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