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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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11 22:43
北京
一听到曾经来过我线路的朋友又要报名，我心里就会突然一紧，本来以为早已忘记的愧疚会伴随着怕再次做不好的压力会一同涌上心头，远远超过了有生意的欣喜。这完全没有道理再来啊，明明上次已经那么坑了，这本该是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经历啊，为什么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呢？譬如我一个哥们，他干的投行，脑子肯定没问题。我们十多年前就认识了，相识于微时，那会我们都还是学生，没啥钱，在非洲的一家银行实习。那会住在一处雨季漏雨，旱季得打井水洗澡的房子，房子只有三间房，住了七八个人，来自五六个国家，下班大伙会坐在院子的沙发喝啤酒吹牛逼，印象中经常点着蜡烛，不是为了浪漫，更不是有啥特殊的癖好，只是那地方老停电。非洲的实习结束，他去了波兰实习，我去了新加坡，再之后他在金融界混得如鱼得水，我则离开了金融业，扭头开始流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十多年后，他已是投行界精英，而我是流浪界翘楚，虽然人生的轨迹已经天差地别，竟然还能时时联系，也是奇怪。去年国庆的线路，他说要报名，但已经满人了。出发那天有个客人临时来不了，我就问了他一嘴，“明天到。”他回。那趟线路是我第一次带十几个人的规模，很坑，而且受疫情影响，赛里木湖进不去，临时改到了魔鬼城露营。魔鬼城，风蚀雅丹地貌，顾名思义，起风时鬼哭狼嚎。露营那晚半夜狂风骤起，帐篷塌了大半，沙子灌进有如雨下，他从帐篷里走出来，“嘴里都是沙子啊”，他笑着说，“这太好玩了。”“唉”，我心里满是愧疚，“这鸟线路整的，恐怕是怕十多年的友情都搭进去了啊。”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又问我，“元旦有空没？想带女票来耍一圈。““为什么？坑自己还不够，连女票也一块坑吗？”我感到无法理解，幸好疫情突来帮他躲过一劫，也让我卸下了良心的重负。还有一个朋友，我来新疆弄的第一次探线带的就是她，那会我对新疆也不熟，各种意外层出不穷，我都不忍心回忆到底有多坑，没想到她后来又来了一回，而且不仅坑了两回自己，还昧着良心哄骗朋友一块进坑，写下的推荐语更是我都不敢认里面说的就是我：“跟着领队王阿牛出去玩了两次，每次回来都念念不忘。一方面是因为他高超的摄影技术，发回来的照片和视频让人忍不住像个痴情人回忆恋人一样反复砸么，直到把他们盘出包浆，更重要的是，路途中真的太快乐了，漫无目的得晃荡，不需要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功课，也不用忍着肩痛长途驾驶，吃住玩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真想一直就这样流浪下去啊。”这次五一带的客人去年也来过，也是趟刺激的旅途，疫情各种围追堵截，什么景区突然限时一个小时撤出啥的，有一次我已经各种电话都问好了说进城没问题，结果临时又不让进，好说歹说都没用。一大堆的车堵在卡口，只能在路边吃个自热米饭，看晚霞漫天和星河流转。最后等到凌晨三点，终于出了个方案，让警车领着我们到另一个城市住，限速八十的国道，警车一路只开四十码，我困得要命，没办法只能抽自己脸蛋提神，又不能抽太大声，客人在旁边睡，怕吵醒他们。最后抽自己也没法提神，只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咬着牙使劲掐自己大腿。清晨五点，打了八百个呵欠后，终于到了酒店，天马上就要亮了。最后有惊无险地送他们到了机场，但旅行体验不咋样，心里很愧疚，也没啥办法，只能期望他们一路走好，别再遇到我这么坑的领队了。我一方面觉得很惊喜，感激他们还给我一个弥补上次遗憾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压力很大，怕又没整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所幸一路上蹭了他们的好运气，旅途还算顺利，幸好幸好。前两天跟一个也是来了好几趟的客人聊天，她来的第一趟，是我刚开始做线路的西藏线，说是带线路的，其实我更像是参团的客人，除了拍拍照，啥都不太会干，照片还是过了大半年才给他们发过去的。路上也是各种波折和意外，什么暴雪打滑，半夜冷醒啥的，说好听点是绝对难忘，说真实点就是纯粹瞎整。“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来啊。”当她第二次报名时，我忍不住跟她说。“我其实也分析过自己的心理，对于我这么热爱秩序而且尽量要求舒适的人”，她回，“却没觉得那个行程有一丝丝地不好。”“你别捂住你的良心”，我说“说实话，我能接受的。”“真觉得挺好的，可能是风景太好了，而且同行的人都很有趣。”“那也应该是约上这些有趣的人，去看好看的风景，但得远远避开我这个大坑啊。”“你不用老这么说自己坑，很多波折其实都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并不是你的不认真负责导致的。”唉，我发现我说不过她， 也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只能祈求命运能对他们好一点，让这些神仙客人远离我这个坑货。对于那些劝不听的朋友，我只能一边寻找歪理安慰自己，“一旦成为过往,痛苦的好处就会立现,它能使我们的余生更甜美”。一边暗自努力把坑布置得舒服一些，让那些不知悔改的朋友能摔得轻一些。新疆第三年，风景再好，类似的线路带多了多少有些疲，为了不忘“做线路是为了瞎跑探线”的初心，今年暑假更新了几条比较野的线路，并准备专门配一辆餐饮后勤车，加强下野奢午餐和篝火星空，争取弄个山野电影院和户外米其林啥的，还会加入徒步和骑马穿越的活动，走走哪怕暑假也游人罕至的牧道。6月的线路基本已经满人了，暑假还有一些余位和可定制的日期。明天先自己去探一下精伊牧道，5月14号有一条大海道的硬核线路，什么无人区穿越星空露营户外电影啥的，21号还有条人很少可以玩得比较野的探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后台回复相应的月份或关键字就可以了。还准备弄一套新疆四季的明信片给客人当礼物（非卖品，请勿预定），想着自己写文案会有意思一些，但一想到邮局要一千份起印，就觉得写什么都不够好，翻翻笔记，找出来多年前写下的情话，发现自己绝对年轻（傻叉）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