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一年 春（下） | 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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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0 12:15
新疆
第三次探线，纯粹是个意外，本来没安排的，但其中有个客人说再等下去不知道有啥变数，能出发最好还是趁现在吧（她的预感是对的），然后我就发了个帖子，另一个客人举手报名，几天后，她们飞到乌鲁木齐，就出发了。其中一个是我高中同桌的前同事Q，某大厂的运营，看到我同桌转发的推荐语奇奇怪怪的，点进去一看，觉得这人的确挺奇怪，还有点傻，随手点了关注，之后偶尔翻翻，发现这傻子还挺有意思的，就来了。“这特么是什么评价嘛”，我心想。不过人以群分是真的，我的同桌当年长年垄断年级第一，高考语文省状元，考试会提前一小时做完，然后鄙夷地看着你，并且也跟她前同事一样，嘴巴特别损。另一个是豆瓣的多年读者F，换言之，是知根知底（知道我有多坑）的朋友了。她做的数据分析，我猜她分析能力应该很扎实，才能穿透我是个坑货的迷雾，来报我的线路。接到人，市区里开车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这该死的导航”，我试图甩锅给导航。导航如果能说话，说的应该是：“干，又赖我！”“没事，感谢领队赠送的免费市区游。”客人笑嘻嘻地说。说起来，我多年的读者对我的瞎闹大都比较宽容，或是说对我弄的线路期待值简直低到了尘埃。“哎，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没见过这样的”，我纳闷，“你们就不怕我卷款跑路吗？”“就是怕你跑路才让你把钱先收了。”她们笑意盈盈，眼神明亮，怎么说呢“那一点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痕迹的清澈眼神，和这夏季微风吹来的青春逼人香气。一切都在叫嚣着年轻真好。”于是无论野炊摆桌椅搭帐篷，还是摄影录视频当模特飞航拍修图啥的，所有能教的我都倾囊相授。到了旅途后半段，往往就是开到一个山花烂漫的地方，就把器材交给她们，一个当模特，一个当摄影师或航拍飞手，我坐在车上，点根烟，不时给她们点个赞。花儿开得灿烂，阳光晒得舒服，什么叫做生活？这就叫做生活。但我也不都是干坐的，等她们打水煮茶或收帐篷搬桌椅时，我会赶紧抓起相机给她们记录。毕竟老让客人干活我心里过意不去，但让客人体验而我来记录，心里就好受很多了。
怎么说呢，看过的风光转瞬即逝，但亲身体验的事情难以磨灭。人生是一趟终身学习的旅程，你看这跟一次线路，不仅看了好风光，还学了那么多技能，简直赚大发了嘛。我主要想表达的是，我对年轻人充满关心，强行摁住满身的技能，去呵护他们的热情，让他们去锻炼，去失败，并且不厌其烦地用巧舌迷惑他们，让他们坚信当个流浪汉也不会饿死。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我虽然是坑，但坑得很有底线，底线就是我做什么事都会找很多让自己良心舒服的借口。譬如在唐布拉，有个野景点，风光无限，可惜有栅栏拦起来了。“你不是说野路子才有意思的吗？”F二话不说，径自钻了进去。“话虽这么说，”我话没说完，Q也利索地爬了过去，回头就是一个鬼脸。我也只能跟上了，里面绿草如茵，鲜花盛放，配上鸟虫啁啾雪山皑皑，误入了百花深处的世外桃源一般。很快草丛深及大腿，露珠沾湿了衣摆，客人流连忘返，我也只能被客人或命运牵着走。没想象中的那么浪漫，不是手牵手的那种牵，是鼻子挂根绳的那种牵法，背影音乐应该是：“我是牛，我是牛。”“不能老是只写自己有多坑的啊”，有个客人投诉，“你这样会显得我们眼瞎了才会跟你线路的。”“别一天天嬉皮笑脸的”，客人怒目而视，脸鼓成了包子，“我是认真的。”我陷入了沉思，试图找到我的线路除了坑还有什么特质。这条回忆的路走得很艰难，全是密密麻麻的炮弹坑，好不容易爬出来，扑通一声又进去了，摔得鼻青脸肿之后，总算让我找到一个甜美的片段。那是在琼库什台，刚好我有个朋友在。这朋友也是个傻子，她一个人跑去哈萨克牧民的帐篷，每天就是挤挤牛奶对牛弹弹琴，或是骑骑马摘摘花，空了就学学哈萨克语，一待就是个把月。我们去了，大体上也就是过这种生活，听起来可能会有点无聊，实际上并不，以至于客人们热切地要求在那多待一天。前面说过琼库什台的住宿很贵，我又只能在草坪上搭个帐篷。睡得不错，但一早就会被牛拱醒，或是被某个大叔念诵古诗词的朗读弄醒。睡眼惺忪地爬出帐篷，晨曦，炊烟，星星点点的牛羊，宛若梦中的世外桃源，然后去骑马，摘花，搭个天幕喝喝茶，或是去一片百花盛放的草原上弹弹琴唱唱歌。夕阳西下时，滚着草坪下山，晚霞红着脸，送我们归家，家里有香喷喷的手抓饭，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有满天的繁星和调侃我的欢声笑语。![]()
还有在唐布拉，一个安静的午后，拐进一条山里的小路，树下地毯一铺，风移影动，流水淙淙。洗些水果，再打一壶溪水煮茶，跟当地人聊聊天，或是读读书，玩玩水，跳跳舞，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快乐，可为什么至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开心？旅途真的很顺，去到哪，哪都有盛开的花，可爱的人，晚霞、星空也美得过分，太顺了，以至于我心里总隐隐地感觉不太对，这不太像是我的旅途。那天我们眉开眼笑地开着车儿唱着歌，雨后双彩虹，彩霞满天，美。无人机飞出来，人似乎也在空中，飞过峡谷，飞过高山，飞进彩虹里，太美了，得意就忘了形，忘记了航拍的戒律：“航拍时，除了要注意当前位置的素材好不好剪，还得留心：飞机好不好捡。”突然就没了信号，屏幕灰黑……信号没有再回来，炸机了，而且找不到飞机的残骸，保险都用不上，损失惨重。回去的路上，车上的音乐换成了，“惨惨淡淡，一个忧伤的老板”。睡了一觉，心态强行调整回来，笑嘻嘻地说，“其实已经挺好了，总可以更坏的”。我给客人去市场买特产，车停在停车场，被人刮了。虽然买了全险，但租车公司一个小刮痕都索要停运费。故事的结尾，把客人送到机场，我在酒店里三天没出门，把酒店的床当成姑娘的怀里，呼呼睡了三天，仿佛一辈子没有睡过好觉，余生都不想离开。平淡如水的开始和结尾，但故事的过程就像走过的山路般跌宕起伏，如同遇见过的好姑娘那般让人惊心动魄。送走她们，苦于租车老被坑，一怒之下跑去买辆车，不太懂，凭感觉整了辆。“二手车市场水很深”，F调动各种关系帮我参考，给我意见，尽管得出的结论是我跟个傻子差不多。她后来或许感觉到语气不太对，又跟我道歉，“怕你被骗了而已，太善良了就容易被欺负的。”这让我感觉到双重的难过。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傻子无疑了。Q呢，回去专门写了游记，还发到公司论坛，气愤地说，“当初说要来没人跟，现在一个个后悔没跟我来，该。”今年她约了小伙伴要一起来，但照这疫情的气势，重逢如果有，估计也是大约在冬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