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笔记】山东 吴抒鸿‖沭河岸边是家乡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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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01 18:08
山东
一个人的命运像颗蒲公英的种子,落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吧!
我儿时的家在南古镇沭河岸边的村子里。那是一个小而宁静的村子,名叫朱果。朱果朱果,到底是哪一种果呢,小时候我总也搞不明白。长大了以后,看到村碑背面的撰文,才知道我们村原名字应该写做“朱郭”。据说洪武年间一个斯文老迈的朱老夫子率领他的家人首先在此临水而居,从此有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朱郭”之称。乡下人越写越讹,不知过了几多年代,“朱郭”已改朱果。是啊,一样的,人世间沧海桑田、物换星移是正常又正常、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现在村子里没有一家朱姓。几乎全姓吴。为什么呢?据村里的老人们讲:三百年前沭河又发大水,淹没了这方圆百里的房屋和庄稼。大水久久不退。朱姓人被冲走的冲走迁移的迁移,从此再没有回来过。当年有一个小媳妇跟她的孩子坐一个大木盆,从上游顺水漂流到这里,被三棵大柳树夹住了,动弹不得。洪水退了,她们母子决定不再继续漂泊,就在此地重新搭茅建屋,定居下来。那个幼小的孩子就是我们吴姓的先祖。嗨,姓吴就姓吴吧,谁想知晓那么多呢。村子小,可是已经是我们所有小孩子眼里无比宽阔最为迷人的世界啦!单单那条沭河,(村里的老人们亲昵的呼它为茅河。大约因其岸边茅草繁密郁绿、丰美犷野吧!)就给了我们多少童年的欢乐呀:去割草啊、去赶鸭啊、去捡捡树枝、去坐坐大船吧……
每年春天来了以后,乡村里的四五月份是多么晴暖啊。大人们穿着布鞋,懒洋洋地走着,走着,去看看庄稼,去瞧瞧河水。不管走到哪里,半空中都遇到蜜蜂、蝴蝶、各种各样的欢快鸣叫的鸟儿,有时候它们是碰头打脸似的密集;地上跑着些牛羊马呀,圈子里养着爱晒太阳的猪;树上爬着些孩子,不知忧愁地吹着柳哨——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人跟草木牛羊没有什么两样,谁能说谁是多余的呢,一块儿好好处着吧。谁说乡下人认定的理儿没有道理呢。乡里乡亲的堆在一起闲谈,说起哪年蜂子少了,哪年山雀多了,哪年燕子来得早,哪年大雁走得晚……个个从容而丰富,个个都是专家。
一转眼,夏天就来到了。夏天,一条长河就成了村里男女老少的欢乐园。白天,女人们拎着篮子到河边洗衣裳、洗菜;晚上,就把它交给男人们了:家家的父亲喊着儿子,爷爷拉着孙子,男青年约着男青年,一拨儿一拨儿地涌到河里去洗澡。他们比赛着扎猛子,撒野,说笑,打闹,——有时候还能摸出一条大鱼或者一个大鳖来呢!让全村庄当故事讲好几天,兴奋好几天!小河带给人们的洁净,舒展,整整一个夏天。
沭河不仅是偏僻小村人的游乐所在,它更是大家伙儿的公共牧场、苗木基地、野味老店。谁家没有几只牛啊羊啊,不管多少,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吃草的,都撵到河边去,鸭子么,就撵到水里。盖房子用木料,就到自家分的林子里去砍几棵树。缺个筐少个篮什么,到河边割一捆蜡条,抽个空吸着烟男人们就编出来了。五六十年代,全国闹饥荒,我们村里像我一样大的小孩子却没少吃鱼少吃肉:这里的男人们都会结网捕鱼,要不就布迷魂阵——捞上来的鱼虾总是那么多!各家先在自家周围派送,然后馈送亲戚朋友,最后吃不了的拿到集市上卖,换点钱和油盐酱醋。
——至今我清楚记得我大伯家里的两口大水缸里盛着满满的密密交缠的乌黑的“水蛇”(现在知道是黄鳝),使我恐惧了好多年。但是“水蛇”的肉又是多么鲜美啊!
跟河里深青色的蛤蜊的汤一样鲜美。讲到拣蛤蜊 ,—— 我童年最快乐的劳动,莫过于提着竹篮子光着脚丫子到河里拣蛤蜊了。夏天的河水有时候很清浅,很不凶,小孩子谁也不怕它。我们三五个一群,排成一线,弯着腰,左手提篮,右手手指朝沙里凹下去的地方戳去——一抬起手,感觉手里就有了一枚吐着嫩白肉芽的蛤蜊了,看也不用看,就扔到左边篮子里。太阳晒着背。一点儿也不累。到傍晚就能拣到很沉的一篮子,拎回家能得到家长少有的一顿表扬:“呵,我们家二丫头也很能干嘛!”你说,夏天里谁还想读书呢。再说,知了每天“知了知了”的叫,叫得人头都痛了,非得把它们一个个从地里找出来油炸了吃了不行!于是,晚上找知了猴又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情。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村靠沭河,不仅人喝河里的水,地也得喝河里的水。小村有机灌站,平时不大开动,可是天真要是旱了,它就日夜嘟嘟地响个不停了。又凉又清的水,顺着干渠溜着支渠就到了各家各户的地头儿。那是我人生之初知道的第一座雄伟、美丽的建筑物,到现在仍然在我心里神圣,超越我对于一切名胜古迹的感觉。
我们村里的地也是非常好,肥沃,疏松。既然不缺雨水和浇灌,乡亲们又肯施肥,庄稼自然连年丰收。秋天,是庄户人家笑得最踏实也最忙碌的一季。收了玉米、黄豆,紧接着起花生、刨地瓜,跟着是耕地、耙地,种小麦,顺便把菜园子里的白菜萝卜拔回家窖藏起来......真是忙啊。我记得那时最高兴有亲戚到我家,帮一阵忙。其实亲戚,就是我的姨、舅经常去喽。
忙了两三个月,霜降了。待我们小孩子们穿上不情愿穿的小棉袄,就算入冬。农村人就踏踏实实地过冬天了。下过几场小雪,深冬一定要有场大雪。大雪像面粉一样的从天空洒落下来,包围了整个乡村。通往外界的道路都是漫长狭窄,谁没事朝外走呢。于是,一村人静静地呆在这样安谧的“桃花源”里,或甘心或不甘心的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等着春天再来临。那,就是我记忆里已经遥远又分外亲切的家乡。现在的我,每天走在县城平硬的水泥路面上,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旅人。我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被命运扔到了马路上奔波,但是每夜每夜,仍然想起它,仍然切切地向往着,在阳光下,在春风里,再能够坐在它茅草厚密、落英缤纷的岸边,把脚丫儿伸在柔软的流水里。作者简介:吴抒鸿,女,山东临沭人,73年生,教师。爱好文学,擅写散文。执笔常思,何以歌咏?但得净土,无需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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