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些焦虑是正常的,缺点只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所有的情感体验都是个人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文末有福利)
撰文 | 石悦欣
编辑 | 沈佳音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人类的一天几乎都被情绪包围。带着情绪起床,背着情绪入睡。情绪是什么,怎样产生,如何影响我们?
2015年,电影《头脑特工队(Inside out)》上映,以“大开脑洞”的方式呈现了人的基本情绪——喜、怒、哀、厌、惧。它们是在大脑中操作控制台的小人,从出生起便主导着每个人的情绪、语言、想法和行为,记忆由此产生,自我随之萌芽。
在一系列冒险和冲突中,五个情绪小人帮助主角莱莉度过了一场重大的童年搬家危机。最后,在莱莉的情绪控制台上,出现了一枚新的按钮,上面印着:青春期。
“毕竟,莱莉现在已经12岁了,还会发生什么呢?”莱莉的主导情绪乐乐留下这句话,影片落幕。
6月21日,《头脑特工队2》上映,答案揭晓。截至发稿,全球票房已突破10亿元,位列今年全球电影票房榜首。
与观众阔别的九年里,莱莉长大了两岁,长高了几寸,戴了牙套,下巴冒出了一枚青春痘,交到了两位新朋友,新生活正稳步向前。
直到冰球比赛结束后的深夜,莱莉大脑的主控室急促地闪着红光,“青春期”警报拉响了。
大脑工人砸破大脑总部的玻璃,长驱直入,铁锤和电锯挥向墙壁、地板,新的情绪成员即将入驻:总是瘫软的“淡人”——“丧丧(Ennui)”、大眼睛中总是充满渴望的“浓人”——“慕慕(Envy)”、总是把脸藏在帽衫后的“i人”——“尬尬(Embarrassment)”,以及精力旺盛的“j人”——“焦焦(Anxiety)”。它们将在莱莉的脑海中同五名常驻情绪争夺主导权。
导演凯尔西·曼(Kelsey Mann)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最初的设定为加入九种全新的情绪:幸灾乐祸、羞愧和内疚等。由于有太多的情绪可以相互抵消,凯尔西决定减少过多负面情绪,以突出影片的喜剧效果。
这场青春期情绪的深层次变革,引出了一系列关于情绪的思考——何谓正常的情绪、放大的情绪、被压抑的情绪、失控的情绪、复杂的情绪,甚至高级的情绪……一场青春期情绪大作战开始了。
焦虑向前,快乐向后
莱莉的大脑中心耸立于所有建筑之上,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脑中世界。
建筑内,立着一块巨大的椭圆形屏幕,莱莉看到的一切都会在此呈现。屏幕下方,有一个混音板似的操作台,每个情绪小人触摸时,操作台会变成相应的颜色——乐乐的金色、怒怒的红色、忧忧的蓝色、厌厌的绿色、怕怕的紫色,随之生成相应颜色的记忆球,让莱莉成为莱莉。
每个情绪小人各司其职,拨动按钮,就能响应莱莉在外部世界的生活。在莱莉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活泼的拉拉队长乐乐都是主导。
莱莉在成长,操作台的按钮越来越多。
“青春期”警报拉响后的一天,莱莉遇到了新朋友。正在她无所适从时,主控台变成了橙色——全身胡萝卜色的焦焦带着六个行李箱进入了大脑总部,解决莱莉的社交危机。焦焦的任务是为未来做计划,管控风险。一同加入的还有三位新情绪。
故事同第一部一样,镜头在莱莉的脑中世界与外部世界来回切换。
即将读高中的莱莉,正在参加为期三天的冰球训练营,如何从中脱颖而出、被教练选中,成为了她的主要任务。外部环境剧烈变化,压力不断增加,青春期的莱莉需要独自面对新的危机,关于友情、自我和良知。
“如果我们在这里偷懒,就不能给教练留下好印象,读高中后就不能进入冰球队,没有朋友,孤身一人,独自吃饭,只有老师知道莱莉的名字……”焦焦放下行李,五位原住民被它的长篇大论震慑,哑口无言。
焦焦夺过主动权,与新成员一同将五位原住民驱逐出了大脑总部。开心、悲伤、生气、厌恶和恐惧被丢在了脑后区域,成为了被压抑的情绪。
新情绪的加入,让青春期的莱莉发生了剧烈变化——她开始脸红尴尬、好面子、假装漠不关心。
焦焦控制着操作台,让莱莉更加刻苦地训练。同时,焦焦也攻陷了莱莉的大脑。在她醒着时,睡着时,睡不着时,焦虑无处不在。
最后,焦焦彻底失控。橙色的飓风在脑中翻腾,将所有的情绪隔离在外,无法靠近。
现实世界中,莱莉也因焦虑心跳加速、呼吸加快,即使坐在场外的休息台上,腿脚依然抖动不已。
这个橙色的小人,永远充满活力,就连光纤一样的蘑菇头发丝,好像都忙碌到不曾停歇。嘴角一咧,连微笑都充斥着攻击性。
焦焦成了该片最大的反派。这让每一个观众都看到了自己。有网友在豆瓣上评论,“焦焦只不过是个‘卷王’,为了让人变得更好,它又有什么错呢?”
许多心理专家都曾表示,当我们面临压力时,适当的焦虑是有益的。
《好焦虑》的作者,纽约大学神经科学中心的神经科学和心理学教授铃木温迪认为,焦虑作为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的混合体代表了整个情绪之轮,焦虑和潜在的生理反应正是为了保护人类而进化的。
但是当焦虑过于强烈时就会失控,尤其在青少年群体中。
美国儿童公益组织Common Sense Media在2024年1月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在12至17岁的受访者中,仅有三分之一认为自己的生活过得良好。盖洛普基金在调查青少年时,让大家用三个词来描述他们在学校的感受,出现最多的答案是无聊、疲惫和压力。
牛津大学卫生经济中心研究员发现,青少年和年轻人的焦虑率一直在上升,患有焦虑症的青少年更容易旷课、取得低成绩。童年患有焦虑症的男孩,在成年后收入会降低 3% 。
凯尔西在构思电影时,一直在反思自己的生活。每天夜里,当脑袋沾到枕头的一刻,她便开始担心第二天的事情哪里可能会出错。
凯尔西找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学教授达切尔·凯尔特纳(Dacher Keltner),他参与了第一部电影的制作,也是第二部的心理学顾问,他的工作就是确保孩童大脑内部的创意可以反映真实的神经科学。
他认为,这部电影旨在呼吁我们对自己宽容一点,享受美好的事物,接受自身的复杂性。他说,莱莉的焦虑不是病态的,只是误入了“非此即彼”的看待自己的方式 。
凯尔西在接受采访时说,莱莉的挣扎可以让各个年龄段的观众减少孤独感。“在电影中,可能涌现了大量的焦虑,但经历一些焦虑是正常的,缺点只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所有的情感体验都是个人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焦焦和乐乐一样,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主人的爱。
“现在,莱莉的生活更加复杂了,她需要比你们更复杂的情绪。”驱逐所有情绪前,焦焦对乐乐说,“她再也不需要你了。”
莱莉想要将一切做好,焦虑才有机可乘。代价便是压抑了她童年时代能获得的最简单的情绪——快乐。
解决完一系列麻烦后,乐乐也只能无奈地感叹:“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焦焦。所谓成长,可能就是感受不到那么多快乐了。”
成年,似乎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比快乐重要。情绪无用,管理不好情绪,就管理不了人生,赢家没有情绪……
电影院中,很多成年人都和莱莉共情了:“这部影片让我意识到,我要找回自己的乐乐”“不能丢下我的乐乐”。
自我意识之花绽放
第一部,童年莱莉经历了一系列危机后,对于某一事件不再是单一的快乐或悲伤。记忆球的颜色由单色变成五颜六色,出生以来构建的人格岛逐个坍塌,又在五彩斑斓中重建。
第二部,自我意识的建构是情绪背后的另一个命题,呼应着青春期少年们的疑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要成为怎样的人?
达切尔曾在采访中解释了每一个新角色,他表示每一种情绪都有其价值。
影片中没有过多刻画的尬尬,实际是一种社会化的情绪,对社交生活至关重要。它告诉人们应该规范自己的社会化行为,违背时应该感到抱歉。
当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时,慕慕就出现了。慕慕代表嫉妒情绪,良性的嫉妒可以推动努力,获得回报。
操着一口法国口音的丧丧,总是拿着手机,瘫坐在沙发里。在法语中,Ennui指无聊。翻白眼、无视、“阴阳”的口气,是很多青少年常有的反应,但无聊并非一无是处。只有感到无聊,才能从某些事物中解脱,从而滋生创造力。无聊告诉人们,应该做一些不同的事。无聊警醒人们,哪些是重要的事。
在遇到新情绪之前,莱莉长出了一朵冰晶状的自我意识。乐乐筛选出了所有美好的记忆球,放进河中后,向上舒展成一条条信念线,携着光,笔直地延伸至大脑总部。拨弄一下信念线,莱莉的自我意识会响起——“我是个好人”“我很优秀”……
在青春期之前,莱莉是善良的、自信的、对友谊忠诚的。当焦焦接管总部后,她夸张地篡改了莱莉的记忆,仅保留了与焦虑有关的记忆球,无数条橙色的信念线生根,那朵亮眼的自我意识之花,只能是橙色。“如果我是飞鹰队的一员,我就不会孤单”……当焦虑成为主要的自我意识时,莱莉走向了最后的失控。
对于莱莉而言,新旧情绪必须找到新的出口,携手合作。乐乐开始明白,想让莱莉构建全新的自我意识,需要她所有的情感经历和记忆。乐乐接纳了焦焦,正如在第一部中接纳忧忧一样。
没有任何一种情绪可以单独定义一个人,每一种情绪都是自我的一部分,注定五味杂陈。
莱莉完全接纳自己后,新的自我意识正在成形。
这次,它不再是单一的形状,随着莱莉的无数个真实的声音在脑中回荡——“我很勇敢”“我很脆弱”“我很好”“我很刻薄”“我是个好朋友”“我是个糟糕的朋友”……莱莉真正成为了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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