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姆解放组织”
作者：雷汉·乌丁
编辑：阿K
阿勒颇，这座几世纪以来历经无数入侵者占领的古老城市，见证了不同意识形态和政体的更迭。如今，阿布·穆罕默德·乔拉尼（Abu Muhammad al-Jolani）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最新征服者。周三，当他走下阿勒颇城堡的台阶时，被挥舞着叙利亚革命旗帜的支持者围拢欢迎。
作为叛军的领袖，乔拉尼策划了一场针对叙利亚政府军的戏剧性突袭，并在上周成功攻占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在此之后，其领导的“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 HTS）及其盟友继续南下，向哈马市方向推进。
HTS在治理方面已有一定经验，自2017年以来，该组织在叛军控制的伊德利卜省主导了反对派政府的运作。然而，这种权力的获取方式以及对权力的追求，也引发了外界对HTS及乔拉尼的真正转型深度的质疑。
乔拉尼早年曾效力于基地组织及其跨国圣战网络，不仅击败了温和派反对势力，还与伊斯兰国并肩作战。然而，如今他和HTS试图呈现出一种不同的面貌。他们不仅重申对叙利亚社会多样性的尊重和对少数民族的保护承诺，还努力塑造乔拉尼为一位具有国家领导人风范的形象。
《中东之眼》对此进行了深入分析，探讨了HTS的意识形态演变以及其在阿勒颇和其他地区可能施行的统治模式。
脱离国际圣战
沙姆解放组织（HTS）成立于2017年1月，由多个叙利亚政治和军事反对派团体合并而成，其中大多数团体受到某种形式的极端保守圣战意识形态的影响和指导。
然而，HTS的核心是努斯拉阵线（Jabhat al-Nusra）的最新化身。努斯拉阵线是由阿布·穆罕默德·乔拉尼（Abu Muhammad al-Jolani）于2012年创立的一个强硬派叛乱组织，旨在反对巴沙尔·阿萨德的统治，建立一个逊尼派主导的伊斯兰国家。
在初期，努斯拉阵线曾与后来的伊斯兰国（IS）的前身——伊拉克圣战组织进行协调。然而，随着2013年宣布效忠基地组织，努斯拉阵线与伊斯兰国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转而成为敌对竞争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地组织的标签逐渐成为努斯拉阵线的沉重负担。乔拉尼开始有意与基地组织的跨国圣战意识形态拉开距离，并表达了对国际合法性的渴望。2016年，努斯拉阵线正式宣布与基地组织断绝关系，更名为“大叙利亚人民圣战者阵线”（Jabhat Fath al-Sham），并清除了组织内那些试图在叙利亚境外发动袭击的成员。
2024年12月4日，在拉卡西郊塔布卡，一名逃离阿勒颇北部的叙利亚库尔德妇女抱着孩子，与其他人一同等待救援。（来源：法新社）
“HTS是一个以国家为导向的萨拉菲组织，”叙利亚战争中强硬派组织的专家艾曼·贾瓦德·塔米米（Aymenn Jawad al-Tamimi）在接受《中东之眼》采访时表示。他补充说：“它不同于伊斯兰国或基地组织这样的跨国组织，HTS并不试图建立一个哈里发，而是关注叙利亚的民族国家利益。”
事实上，HTS有时甚至与伊斯兰国和护教者阵线（Hurras al-Din）作战，后者是一个与基地组织有关联的团体。护教者阵线因反对HTS逐渐温和并更关注国家利益的政策而从中分裂出来。
尽管如此，HTS依然被美国和英国列为恐怖组织。
萨拉菲意识形态
叛军控制的伊德利卜省由被称为“叙利亚救国政府”的行政当局管理，该政府由HTS主导，并依据萨拉菲原则推行了一系列保守的社会政策。
“救国政府有保守的社会规范。虽然他们并未强制要求妇女佩戴面纱，但确实提倡戴头巾，”叙利亚问题专家艾曼·贾瓦德·塔米米（Aymenn Jawad al-Tamimi）指出。
叙利亚武装组织研究者杰罗姆·德雷翁（Jerome Drevon）则表示，有必要关注该省当前的社会实践。他告诉《中东之眼》：“伊德利卜有着强烈的宗教规范。无论HTS采取何种政策，当地民众整体上都较为保守。”
德雷翁补充说，近年来，当地社会呈现出一些变化，例如购物中心和餐馆内开始出现男女混合的场景，而这在叙利亚西北部先前的反对派统治下是不被允许的。然而，救国政府仍在学校实行性别隔离。
据研究人员分析，HTS试图与其此前更为严格的伊斯兰统治形式拉开距离，尤其是在法律执行方面。例如，曾用于施行hudud（伊斯兰教法中规定的极刑）的鞭笞和石刑已被弃用。乔拉尼曾公开表示：“治理应符合伊斯兰教法，但不应按照ISIS或甚至沙特阿拉伯的标准。”
尽管如此，HTS仍对其认定违反其伊斯兰教法解释的行为采取行动。一个典型例子发生在今年8月：当时，为伊德利卜残疾人社区组织的一场与残奥会相关的活动被救国政府叫停。据称，此举是因为宗教法学家认为巴黎开幕式上的某些元素与“异教信仰”有关。
这一决定遭到了人权组织的谴责。叙利亚人权网络批评救国政府此举延续了“对人道主义团体的限制性政策”。
少数民族待遇
自发动最近一次攻势以来，HTS明确表示将保护其统治下的宗教和少数民族社区。乔拉尼（Abu Muhammad al-Jolani）在本周一的声明中表示：“在未来的叙利亚，我们相信多样性是我们的优势，而非劣势。”他特别提到将保护阿勒颇的基督徒和库尔德人社区。
然而，HTS的前身努斯拉阵线在历史上曾多次被指控严重侵犯少数民族的人权。塔米米指出，大叙利亚人民圣战者组织（努斯拉阵线的前称）强迫成员皈依逊尼派伊斯兰教。例如，哈塔姆圣战组织始终推行这一政策，并未允许德鲁兹教徒恢复其原有信仰。
2015年6月，努斯拉战士在一次冲突中杀害了至少20名德鲁兹教徒。乔拉尼将这一事件描述为“一名无赖指挥官的错误行为”。为缓解社区的恐惧，乔拉尼两年前访问了德鲁兹教徒聚居的贾巴尔·苏玛格地区，并归还了部分此前被夺走的房屋。
类似的善意也延伸到了基督徒社区。近年来，HTS与基督徒和德鲁兹人举行了多次会谈。据德雷翁（Jerome Drevon）透露，在某些基督徒的房屋被叙利亚其他地区的难民占领后，HTS开始帮助归还这些房产。然而，尽管HTS表现出一定的和解意愿，人权组织依然指责其领导的政府对基督徒存在歧视性政策。
在阿勒颇，这一问题尤为重要。据估计，该市约有2.5万名基督徒。HTS对这一群体的政策和举措将受到高度关注。德雷翁评论道：“当前的局势让所有目光都集中在HTS身上，他们的行为将接受各方的审视。”他还指出，对宗教少数派持更加开放的态度，是HTS试图向叙利亚国内和国际社会传递积极信号的一种方式。
此外，HTS还试图展现对库尔德社区的支持。本周，该组织表示，库尔德人是“叙利亚身份多样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阿勒颇市生活的库尔德人数量估计达10万人。HTS强调将与库尔德社区“站在一起”。
事实上，许多库尔德人对叙利亚国民军敌对的反叛组织更为恐惧，该组织是土耳其支持的联盟，与HTS并肩作战，并在过去一周推动自己的攻势，打击库尔德人。
“一党专政”
尽管伊德利卜的救国政府将卫生和教育等部分治理工作委托给地方机构和外国援助组织，HTS仍然对安全和经济事务保持总体控制。
然而，HTS在治理过程中对言论自由的压制尤为显著。该组织通过暴力手段和任意逮捕来打压不同意见。塔米米指出：“HTS不相信民主，这是一种一党独大的体制，其他派别必须接受他们的领导。”
塔米米进一步表示，HTS不太可能对分享权力感兴趣，并将其专制统治与库尔德人主导的叙利亚东北部当局进行了比较。他补充道：“我认为这种治理形式不会改变。HTS显然经过考量，认为这种体制有助于维持法律与秩序以及一定程度的稳定感。”
然而，HTS目前试图扩展控制范围的阿勒颇省和哈马省，其社会结构与伊德利卜省存在显著差异。这对其治理模式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德雷翁指出，HTS需要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政府结构，吸纳其他团体的参与，尤其是在这些地区建立可信的统治。他补充道：“HTS声称自己已经为此做好准备，但这一点仍需经过检验。”
德雷翁还强调，阿勒颇省和哈马省作为重要的大城市地区，HTS在当地的影响力相对有限。他直言：“HTS缺乏在这些地区独立统治的手段。他们除了与现有的地方行政当局分享权力、作出让步之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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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雷汉·乌丁是《中东之眼》驻伦敦的记者，关注英国、中东和北非、社交媒体、体育和人权。他曾为《卫报》、《旁观者》和《新政治家》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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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信源
《中东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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