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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十五上全街。眼下，津城的百姓正在忙年。在喜庆的甲辰龙年即将到来之际，98岁的张国贤张老为我们回忆他儿时天津卫人要如何忙年。
1927年生于天津。南开中学升入南开大学，读中文系，1952年毕业后，经国务院统一分配到全国文联。先后在作家协会的《文艺报》《人民文学》任编辑。1953年经方纪、何迟同志调回天津市文化局，记录整理老艺人陈世和的《评书聊斋》，负责编辑出版。1956年筹建天津市戏曲学校，担任教务主任，并讲授文史课程。1978年回到天津艺术研究所，著有《天津皇会》《天津的天后宫和城隍庙》《南开中学校史摭拾》等书。曾在南开中学校友会服务二十二年之久。在所内职称评为研究员后退休。
老年人有一个特点，昨天的事情就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儿童时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落。所以，我现在说就是说过去的老话了。
过春节要有一个安排和计划，每个家庭、每个商号都有他自己的一个安排，按部就班。从腊八到腊月二十二为止，这18天是一个春节前的过渡阶段，从腊月二十三到大年三十，是过年的冲刺阶段。过渡阶段的18天稳稳当当、慢慢当当，但是越离年越近越忙。到冲刺阶段，也就是从腊月二十三到年三十，那就很紧张了，所以我们就分两部分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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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年过渡阶段：准备用的和吃的
在过渡阶段，老百姓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从腊八起开始做春节的准备，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准备过年用的东西，一部分是准备过年吃的东西。
过年用的东西都是什么呢？卫生用品。要做卫生，离不开洗洗涮涮，所以，洗衣裳盆、搓板等等，这些家庭都要开始忙活（洗洗涮涮）了。大水缸里要添满了水，过去都是挑水的搁水缸里。再有就是扫帚，天津卫讲话就“炕扫帚”、“地扫帚”，扫院子的“大扫帚”，这些是要准备的。
还有鸭毛掸子跟鸡毛掸子。鸭毛掸子就是鸭子翅膀、鸭子尾巴等等这些比较硬的羽毛，绑的这个掸子，干什么？扫房子用的。还有鸡毛掸子，掸桌子、条案、板凳、窗台这些用的东西，这是过渡阶段必须要准备的。
再有在吃这方面做的准备就是做饭的锅，蒸锅、煮锅、炸东西的锅，用的盆、碗、筷子、铲子、勺，这些个东西都是过年用的。过年得用点新筷子、红漆的、吃年夜饭用的。这些东西家里有的话，就基本具备了，没有的补充全了。但是有两样东西要准备，一个是锅盖，过去都烧柴火锅，有灶膛，柴火灶的话，大铁锅得用锅盖——木头的锅盖，还有一个东西就是盖帘板儿，饺子用的盖帘板儿，这是必须得准备的。
这些个东西都上哪买去？宫北大街。有很多摊贩都在那摆摊，摆摊的话谁挨着谁，这些个卖东西的也都认识。我在这儿摆摊，我左边的、右边的都是卖嘛的，比如我卖扫帚，那边卖掸子；我正好卖锅盆碗灶，卖锅盖、卖盖帘儿的也在旁边，我们也都认得。这样的话，我们摆摊的时候互相挨着，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互相帮忙，互相照顾，所以宫北大街，天后宫附近在墙边上都贴上红纸条，写四个字——年年在此。这些摊贩的话都是熟人，谁都认识，如果有外地的、别的居民片的小贩说，我们一看天后宫摆摊儿赚钱，我们也上那去吧，你上那去，人家年年在此，在那占着了，不能让你在那占。这些个摊贩的邻居，你帮着我说话，我帮着你说话，不让外来的摊贩在这儿摆摊设点，于是乎宫北大街春节这块摆摊的地方就多了，就热闹了。
还有些个卖年画的，有杨柳青年画，还有胶印年画，像天津市富华印刷局印的胶印年画，机器印的，跟杨柳青木板年画手工印的不一样。传统的杨柳青年画最有名的就是《黄大门》，还有一个《大鲤鱼（大拐子）》，大拐子往往都贴在厨房，另外都是吉祥（寓意）的，有美人片，有娃娃片、财迷片等等的，画的东西都是发财吉祥。另外，过去都是砖搭的炕，炕围子也要贴花纸，这个都是在天后宫这一带卖年画的那买。
除了这个，从腊八起还开始卖窗花，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糊的新的高丽纸，挺白的，大年下的，白窗户纸不鲜活，所以要贴上点窗花。这窗花都是什么玩意呢？红的蜡扦、聚宝盆、福字，家里过年娶新媳妇的，新房还要贴鸳鸯，这都是窗花东西。还要准备贴门神，门神分文财神、武财神两种。文财神贴在里院，武财神贴大门上，还要贴对联。
春节贴的春联有这么几种情况，一种是拿红纸写的，梅红纸——这个红纸就比较便宜。讲究点的话，有洒金纸，纸就贵点了。在对联上写墨笔字，这是一般的。如果你要拿金粉写金字，金字多花点钱了。
写这些对联的往往都是一些有文化的人，家庭经济条件不算太强。春节在天后宫附近摆摊卖春联，所以通过红纸的、洒金纸的就能多赚点钱，通过墨写的或者金粉写的，也能更多地赚点钱。写春联的人他给你写好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像这样的官中大路货，你花钱他也给你写，如果这个顾客说，我自个有词，你给我写，你就是多花点钱，所以写对联也是一个赚钱的行业。
此外，天后宫还卖花，两种花，一种是人戴的花。人戴的花是绒花，红绒的，老太太们戴的绒花，小媳妇戴的绒花。老太太特别讲究，说戴绒花发闺女家，除了人戴的，还有一个是插在窗户上的花。
图 | 春节前，天后宫附近卖花店铺
这个在我小时候有，现在没有了，插在窗户上的花，是拿金纸、银纸糊的金元宝，财神做的小小模型，这小财神就是天官赐福，戴着纱帽，穿着红袍，还拿着“一品当朝”、“天下太平”，拿着这种条幅。这小人的脑袋是拿蓖麻子剥掉了皮儿，或者拿白果剥掉了皮，拿白果的果仁上边画上鼻子眼儿，粘上胡子，再粘上纱帽，做成这个天官。有的是做成了刘海戏金蝉这些个东西。在我小时候都有，一直卖到1 950年以前还有，后来就没有了，看不见了。
另外一种花不是给人的，是佛花，是给佛爷做的，是上供用的，叫供花。春节时候上供的点心、水果、馒头，这些供品摆在桌上，光秃秃的不好看，有供花，带色的，上面有个小铁丝，插在这个食品上，显得挺好看。这个供花，是各种图案的都有，有小人的，有花的，有小动物的，都有。还有一种不插这供花的花，插石榴花。这石榴花有时候老太太们也都戴，这都是春节做准备的。
人都戴花了，也都穿了新衣裳过年，那么家里头还有娃娃哥哥，怎么办？他也得长个儿，就得上天后宫那去洗去。说洗娃娃，实际是到宫北去找娃娃店，去把那些小泥人给他，给他以后怎么办？店铺里小铺长就把小泥人扔泥人堆里去了，跟那大堆泥一块和。拴娃娃这家生了孩子了，还得买一大批小泥人，给娘娘宫送去，还给庙里头。因为我在这拴走一个了，我给你还一大批。那么，这家把这小泥人扔泥堆里头，都重新和了泥了，就捏一个泥人，坐着的，一岁两岁的样子，这家拿回家去搁在炕头上，被阁子边上，搁那去，也跟活人一样，一天还有三顿饭，你看佛爷桌上烧香，一天烧三遍，那叫饭香，搁这犄角旮旯的小泥人，你也得拿它当活人对待，一天也得给他预备三顿饭。
所以这泥人也年年洗，你家老二上小学了，他也得像学生那样；老二要结婚了，娃娃大哥也得泥塑成一个青年人那样子；老二要有了孩子了，娃娃大哥就叫娃娃大爷了；老二要有黑胡子了，娃娃大爷就灰胡子了；老二要是灰胡子，这娃娃大爷都白胡子了，所以总得洗，这也是天后宫的一个行业。每年年底他得要忙一阵，就是在腊八到腊月二十二这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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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年冲刺阶段：家里红红火火起来
等进入到冲刺阶段，就腊月二十三，怎么办？都有个安排。二十三是灶王老爷上了天了，把灶王龛拿下来烧了。为什么女同志不祭灶？让男同志来祭灶。这里头往往说厨房里边的事儿，俩妯娌要是很好，一块在厨房里就说婆婆不好，灶王爷都听见了，你们这俩儿媳妇怎么就背后骂婆婆，就给你记下来了，这是缺点。
如果你们这俩妯娌不和，互相闹矛盾，灶王老爷也记着了，所以灶王爷上天，就把你家里边的儿媳妇不和就给汇报了，对你家里多不好，所以就弄个糖瓜给他粘嘴。
祭灶完了到二十四开始忙了，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这是做卫生。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犄角旮旯，所有桌椅板凳、床、躺箱、立柜都得搬动搬动，都把墙角扫的一尘不染，这才叫干净。所有木器家具都过水，屋里边这就准备布置了，准备过年的时候，搁上桌围，红桌围子、红椅披，或者红椅子垫，或者红凳子垫，或者做红炕面、红窗帘、红门帘，这都是做好准备了。
二十四扫房子，窗户纸风吹雨打一年了，都得撕下来换新的高丽纸，白白的，那怎么办？也是贴上刚才说的红蜡扦、聚宝盆，红福字。新结婚的新房，要贴鸳鸯，成双成对的，这样才显得过年了。一年复始，万象更新，所以做扫除，这是一个好的习惯，好的民族传统，我们应该去继承，这是说家庭里边。
你要在单位的话，过去的买卖家到腊月二十三以前就忙着结账，要把账算一算，这一年的盈亏，同时还要催账，外边欠你的钱得催回来，欠外面的钱人家催你，也得给人家归上。所以，腊月二十三前后把这个账就都得弄清了。
弄清了以后，买卖家的同事或者单位的职工怎么办？人家也得回家过年，特别是外地的，外地的人都忙着回自个的家，这买卖家要把账封起来，一直到转过年来正月十五，陆陆续续这些人才回来，回来以后醒了年盹儿，这才开始再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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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电话16602675331
资料来源：天津新闻广播《话说天津卫》节目
图片提供：张诚、唐文权、陈硕、张翔
片头题字 海报制作：唐文权
编辑 整理：刘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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