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报季即将来临，意味着“退市新规”就要付诸实施了。2024年4月12日，证监会发布了《关于严格执行退市制度的意见》（即退市新规），旨在通过严格退市标准，加大对“僵尸空壳”和“害群之马”出清力度，削减“壳”资源价值；同时拓宽多元退出渠道，加强退市公司投资者保护。12月23日，一则小作文与之遥相呼应罗列出66家公司存*ST隐患，意即这些公司有信息披露预警退市的可能，还有36家已经戴帽*ST的公司，几乎马上要退市，当然了还有小作文的升级篇，说900个股票要退市。结果小盘股大跌，微盘股指数大跌7.13%，最后导致超4800只个股下跌。
浙江财经大学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浙江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研究员
由于6125ing理论精神已经成为我国高层的共识，当天子夜时分证监会新闻发言人王利以答记者问的形式对这些小作文定性为“误导市场”，紧急进行了辟谣澄清：首先强调了信息披露的充分性，“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对财务类、规范类、重大违法类、交易类四类退市情形分别明确了公开透明可预期的具体标准，今年上半年修订时也已经分类设置了过渡期”，退市新规已经充分考虑了出清风险和市场承受能力，市场已充分知悉。这说明监管部门特别重视信息披露的合法合规性。
王利接着指出相关媒体报道将会退市的36家退市风险警示（*ST）公司有不少正在或者已经通过改善经营、并购重组、破产重整等方式化解退市风险，66家可能在2024年年报披露后被实施*ST的公司，并不意味着都会退市，这些公司还有“一年的时间”（约250个交易日）可以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此外，ST是指其他风险警示，与*ST不同，主要是为了提示投资者关注公司规范运作、生产经营等方面的风险。公司并不会因此直接退市，整改合格后就可以申请撤销ST。这里真相大白，非ST公司距离*ST退市风险警示的公司直到真正退市还差着三条鸿沟，那么非ST公司股价低于1元“20个交易日”闪电退市的草率与不合理性昭然若揭，预计2025年会及时完善补漏。
最后王利指出，退市是有“严格标准”的，请广大投资者多从法定渠道了解相关信息，防止被不全面、不准确的信息所误导，证监会将依法平稳推进退市监管，维护市场平稳运行。其实今年6月近200家股价低于2元的非ST上市公司也被小作文拉清单，许多暂时受行业景气影响的低价大盘蓝筹股受磁吸效应往一元价格靠近，拉低了整体大盘的估值中枢，里面有很多股票市值都在100亿元左右，完全不是所谓的“僵尸空壳”，如果没有924新政力挽狂澜，大批低价非ST股票退市后果与2016年元旦后开盘的指数熔断类似，非ST公司股价低于1元“20个交易日”闪电退市显然不属于“退市的严格标准”范畴。
笔者复盘了一下66家传闻要被实施*ST的公司，发现2024年前三季度克劳斯（600579）每股净资产为负1.15元，每股收益为负2.17元；东易日盛（002713）每股净资产为负1.23元，每股收益为负1.39元；金刚光伏（300093）每股净资产为负1.61元，每股收益为负1.62元，每股未分配利润负6.2元；惠天热电（000692）每股净资产为负0.52元，每股收益为负0.85元，每股未分配利润负4.69元。这些都是典型的绩差非ST公司，924新政后股价都经历了一轮暴涨，但由于财务指标实在太差，某些研究报告指出它们会被实施*ST也无可厚非，毕竟证监会也背书这些公司还有“一年的时间”（约250个交易日）可以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
至于那36家*ST退市风险警示公司的财务经营状况则实在不忍卒读，18家公司2023年度和2024年前三季度的净资产皆处于负值状态，*ST合泰（002217）2023年度净资产-65.17亿元，2024年前三季度净资产-77.28亿元；*ST美讯（600898）、*ST博信（600083）、*ST中程（300208）、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景峰（000908）和*ST宁科这5家公司今年前三季度的业绩仍然没有达到新规要求，如果第四季度没有出现扭转，会因为2024年业绩不达标而退市。其实研究报告退市预警写作的逻辑是从非ST公司变成ST和*ST公司，再从*ST公司变成退市公司，给出了充分的缓冲期，但这种风险提示依然给市场带来了极大的恐慌。
“66+36”退市预警的公司状况尽管十分糟糕，给市场带来了负面情绪，但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其中居然没有包括寒武纪（688256）和岭南股份（002717）。今年前三季度，寒武纪归母净利润负7.2亿元，自2016年成立以来，寒武纪已经连续8年录得归母净亏损，2020年上市以来累计归母净亏损达41亿元，其实早该ST退市预警，但自从被调入上证50指数成分股，12月23日股价最高达700元/股，自2022年5月的最低46元两年间持续暴涨15倍。岭南股份今年6月有一周交易时间股价在一元以下，最低0.77元/股，前三季度亏损3.48亿元，去年亏损15.27亿元，8月13日公告岭南转债（128044）到期违约不能按期兑换本息，成为全国首例国企转债违约案例，结果股价却持续暴涨六倍至12月20日5.67元/股，完美躲过面值退市，同时创下了正股未被ST而转债违约的先例。从中小投资者的视角看，这两家非ST公司不是“僵尸空壳”就是“害群之马”。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五家非ST退市的股票仅仅因为20个交易日股价低于一元就匆匆退市，不仅与证监会发言人强调的*ST公司“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精神严重相悖，而且这五家公司在信息披露违法没有ST退市预警的情况下就光速退市的动机令人生疑。从经营业绩、合规状况、资产质量以及信息披露质量看，除了没有提出申诉的正源股份外，另外四家比上述公司应该都要强。比如广汇汽车也有可转债，汇车5（400245）的AA级（正股退市前评级为AA+）汇车退债（404004）遭遇正股非ST退市落入交易黑洞，公允价值100多元的投资级债券价格最低达到20多元，而且因为复杂的交易规则中小投资者几乎无法交易；而深交所首家非ST退市的中银绒业不但坚持出三季报（退市板块里唯一），而且提前布局的购并重组战略在“并购六条”包容性政策的加持下，其子公司都已经平稳度过战略静观期，主要子公司属于“省高新技术企业”、“省专精特新企业”、“国家级绿色工厂”，主导产品特种石墨具有极大市场潜力。
值得注意的是，中银绒业在4月和5月的互动易多次明确回复投资者不会被ST，当时向投资者传出的市场信号与12月23日证监会发言人的逻辑一致：只有*ST股票才会退市，即使*ST股票退市，也有很长时间可以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既然连ST股票都不是，中银绒业怎么会退市？公司还回复“子公司万贯实业自产特种石墨产品已陆续投入市场进行销售”，同时以实际行动在一元以上回购4000万元，释放“改善经营、提高质量，化解退市风险”的信息。但就是这样一家从公开信息披露角度比目前5000多家沪深京交易所大部分还要优秀的公司遭遇股价低于1元“20个交易日”闪电退市，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为何不给予没有退市预警信息披露公司“化解退市风险”的足够合理时间。
笔者从来没有反对具有退市风险预警的*ST股票一元退市，而是一直旗帜鲜明地反对非ST股票退市。卓朗科技（600225）12月25日发布公告称因5年财报存在虚假记载、未按规定披露对外担保等被证监会罚款1000万元，股票将被实施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其实2024年3月，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证监会就对卓朗科技立案，10月31日直接将其从非ST股越级ST戴帽*ST，然后从11月6日开始到12月25日十四次盘前发布退市风险公告，直到26日公告停牌终止上市。这是经典的教科书式的完美退市操作，因为遵循了只有*ST公司才能退市，无论该公司犯了多大的罪过也不能非ST退市。可见监管部门的语言和行动都在悄悄改正完善，但对于924新政之前20个交易日收盘价低于1元的五家非ST光速退市公司遭遇数百亿亏损无妄之灾的广大中小投资者还是应该有个说法，新国九条和退市新规着重强调的“加强退市公司投资者保护”肯定不是一句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