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玲珑君
她与人合住一套三居室,房间小而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但布置得颇有一种女生宿舍才有的清爽。壁上挂着她创作的油画水粉画铅笔画,其中有一幅她裸背的自画像看得我脸热心跳,慌忙将目光移开。记得曾有一出戏叫《徽州女人》,我觉得她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像极了那些大眼大辫端庄文静已然消失在历史深处了的古徽州女子。而那正是有惟美倾向的我所欣赏的。我偷偷看看她,再看看那自画像,竟一下子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也许很少人有我这样的体验吧,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但并非女友的女孩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反过来她也一样?或者,按照正常的程序,此刻我应该与她还停留在电话传情、周末约会的阶段,然而,我却与她鬼使神差地挤到了一张窄窄的铁架床上-----我不记得进了房间后,她的神情是如何变得羞涩而温柔的;不记得我坐在椅子上与半倚床头的她,是如何心神不宁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不记得当我起身欲走却发现小区大门已关,是如何在慌乱中只得重新坐下的;也不记得困意袭来,是如何在她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到床的另一头躺下的,我只记得当时的我紧张得一动不动,只记得当她起身关灯,四周迅速被黑暗所淹没时,我也差点被兴奋、不安、慌乱、渴望等等交织的情绪所淹没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并且相互纠缠。我得老实承认,对一个身体正常血脉旺盛的27岁男人来说,那样一种情形真是一次难言的煎熬,是一次对定力的不大不小的考验。闻着从床那头飘过来的阵阵幽香,好几次我真的感到热血冲顶心跳加速,忍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去一亲芳泽,但每每都强行压制住了这种渴望。记得以前曾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说是一位颇具风韵的女老板带着自己的司机兼保镖,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到外地出差,为了安全起见,晚上让他跟自己住进一个房间。长夜漫漫,女老板不禁有点意乱神迷,而那位小伙子为了克制住冲动,竟跑到洗手间做起了俯卧撑…… 那一刻,我算是对此有了切身体会。然而,他总还可以去做俯卧撑,而我却略微挪动一下身子给自己换个舒服点的姿势都不能,不,是不敢,也许是我顾虑太多,我担心自己发出的声响会引起她的误解,以为我有什么不良企图……
我哪里还睡得着呢?说实话,我不相信她是那种随便的水性扬花之辈,我一直在琢磨她的心思:她为什么深夜里想到要去我那里呢?她是真喜欢我了吗?还是仅仅因为人在异乡,需要一点精神上的倾诉与安慰,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出于对我的一种本能的信任?那么眼下,她又在想些什么呢?我正这样胡乱猜测,听见她在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冷,帮我把被子裹紧一点好吗?我这才发现她的脚踝裸露在外面,赶紧掖过被角盖好,上帝!我的手不知为何突然不听使唤,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并顺势上移,触摸到了她温热、饱满、光滑的小腿肚。空气似乎凝固了,她不知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任何反应,包括任何鼓励或拒绝的表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她的身体,一个处于生命盛开周期的青春女子的肌肤,带给我无尽的想像。然而,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不能这样!最初的激动慢慢退潮后,我逐渐让自己恢复了平静。是的,我觉得我在这方面一直是个胆怯的人,比如说与前女友认识快半年了,过马路时连牵她手的勇气都没有。我不知我是不是该进化了,但我仍固执地坚守着这样的信条:心灵的交流是应先于身体的交流的。如果我与她真能两情相悦,那么,此刻我就应给予她更多的尊重;如果她要的仅仅是一个排遣焦虑与寂寞的倾听者,那么,我的不恭举止岂不成了一种乘人之危?
渐渐地窗外曙色初现了,这样一个并没有太多故事情节发生,于我却每每在回忆里引起心灵的电闪雷鸣的夜晚就此成为过去。记得临走前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两汪大眼睛里盛满的是感激还是失望,是羞赧还是不安,只知道自此后与她之间便似乎隔上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雾,两个人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那样一个夜晚;只知道一个月后我正待向她表白我的心迹,却发现她已从公司辞了职,从这座城市或者更确切地说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
只留下我,独自面对那个惊涛拍岸的夜晚,面对相识以来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也许,对待感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她是用她不失狂野率真的方式向我表达她的爱意,而我的木讷表现被她理解成了一种拒绝?也许,她与家乡男友情缘未断,那个夜晚确实只是她落寞之下的一时冲动?这一切我无从揣摩,我只知道故事刚刚开幕就已宣告谢幕了。
一周后,我意外地收到了她一封没有留地址的信。她写道:
晓晓: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知道,我是一个多少有点任性的人,我其实是跟男友吵架才来深圳的,那个晚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说不清楚是因为喜欢你还是想报复一下男友,也许兼而有之吧,但请你相信,我绝不是一个作风不正派的女孩。你是一个好人,遇见你是我的幸运。你让我保住了清白,也让我长大了,我为我的做法感到羞愧。我想我是应该回去了,我的根不在这里,我也害怕有一天我会爱上你,而我真正应该爱的是伴我一起长大的他。谢谢你。保重。
这样一封信,令我一时间泪流满面。
我从回忆里醒来。事过境迁,再来面对那样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我多了一份坦然。据说这是个一夜情正逐渐成为谈资的时代,我不知今天的读者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打量我的这样一次 “一夜情”,我只是知道,那种灵与肉分离、爱与欲相背的所谓潇洒,对我来说是永远也不可接受的,面对那个夜晚,面对她,我有的只是无怨无悔,有的只是不求回音的思念与牵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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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