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玲珑君
我一直想把那场往事写下来,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动笔。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留在记忆里的到底是一个故事还是一场事故,是一段稍纵即逝的爱情还是一次迷茫失措的情爱。我只是知道,好些年过去了,那样一场邂逅,那样一个春天的夜晚至今回忆起来仍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
那一年,我在深圳一家广告公司担任方案策划,在圈内还算小有名气。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姓赵名曲,是蓝天电子公司的厂报编辑,有一批稿件想请我过目。原来,我与蓝天公司老总相熟,他颇倚重我的才华,曾表示要办一份内部报纸,希望届时到他公司兼职。一定是他将我的电话号码告诉她的。她的声音听起来甜美柔弱,令我不由自主地对她的外表产生了一番猜测。
其时,我刚从一桩失败爱情的阴影中走出,正慢慢学会用时间舔净自己的伤口,对待爱情,有了一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沧桑感。但是,赵曲陡然的出现,还是在我心中掀起了些许波澜。那是第二天晚上,她应邀来到我略显凌乱与拥挤的宿舍,噘着嘴巴将一大叠稿件交给我筛选,神情中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烦恼。看得出来她并不太喜欢眼下的这份工作,她说她以前是学美术设计的,毕业后在江西老家教了两年书后觉得没趣就跑到深圳来了,到人才市场的第一天就稀里糊涂地被蓝天公司招来做编辑,可她除了会划版,对出报流程实在是陌生得很,请我一定多帮忙。
那也是我与她的的第一次见面,她看起来面容姣好,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沙发侧身与我说话的样子,颇有点旧小说里小家碧玉的味道。特别是她那两根小辫子令我怦然心动,在这座满大街都是用脂粉香水武装起来的时尚发廊的城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健康的乡野气息带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觉。我并不信奉一见钟情,但我得承认,我对她的好感,从那时起就开始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去蓝天公司替她校对并修改报纸的小样。下班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提出到旁边的公园走走。公园里有一大片令人赏心悦目的草地,我们坐在草地上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彼此的家乡。也许在这红尘滚滚利来利往的深圳,惟有身后的家乡才能使我们感到温暖。她说起她家乡那水墨画似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徽派民居,说起她家附近那条杨柳相送的小河,说起那雨后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每每令我无限神往,为那景致,也为她那一刻陶醉而淡淡忧伤的表情。她似乎总是显得不太开心,我于是搜索大脑库存讲了一大堆笑话给她听,她笑弯了腰的样子给了我鼓励,我于是再加再励罗列了一些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题目给她做,比如说3个苹果2个人分,1人分2个,如何分?答案是另外1人分1个;比如说一个人走到桥中央,前有老虎挡路,后有大蛇追来,问他最后怎么过去了?答案是晕过去了。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情状及恍然大悟后的灿烂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慢慢地她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她眉飞色舞地跟我说她想念以前的孩子们,说她喜欢写日记喜欢到野外写生,我愈来愈觉得她是一株未受多少都市文明污染的迁居植物。
夜色降临了,我打的到振华路请她吃湘菜,然后再有分寸地送她上回宿舍的中巴车。我自以为这是一种绅士做法,和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距离一下子拉得太近了,会引起对方的误解与反感。更何况,我刚刚在一场爱情战役中败北,也不打算就此仓促地投入另一场战斗,我需要更多的试探与准备。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听懂她临行前那句话里的弦外之音。她说,你这么早回去有什么事吗?我蒙碴碴地应了一句,没有,当然也没有留意到她眼里随即掠过了一丝失落的神色。
深夜11点半,一阵BP机的狂鸣声突然将我从睡意朦胧中惊醒。跑下楼去回机,没想到竟是她打过来的,电话那端传来了她一阵长一阵短的抽泣声。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先不肯说,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刚才她有一个电脑排版方面的问题向一位同事请教,对方却不愿告诉她,她觉得好委屈…… 我忍不住笑了,心里说,真是一个未经风雨的小女孩。我像一位大哥哥一样(实际上我比她只大两岁)胡乱安慰了她一通,正待挂上电话,她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我现在过你那儿来好吗?
我吓了一跳。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跑到一个单身汉的宿舍来,意味着什么呢?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刚来了一位借宿的朋友…… 末了又觉不妥,便提议道,我们到上次分手的地方见面吧。
午夜的街头已经行人稀少了,我们在图书馆对面那条灯光斑驳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啊走,她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无助,她跟我说起她父亲从小对她管教严厉,为此她有一次赌气跑到河滩上坐了一个晚上;说起她其实有一位哥哥在深圳,却一点也不关心她这个妹妹;说起她以前在老家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男友,不知为何两人在一起总是有没完没了的争吵…… 她秀眉紧锁的样子令我心生怜悯,一刹那产生了要好好呵护她的冲动。起风了,一阵凉意袭来,我望着她的眼睛说,那么,我送你回去吧。说实话,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我没有一点把握。
(未完待续)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