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个雪后的早晨,戴着N95口罩的我,背着双肩包、提着旅行箱走下列车,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下站台的扶梯,照例掏出身份证,打开手机“动态行程卡”,准备接受查验。
出站通道里,红外线测温闸机前有些拥堵,几位身着疑似警服臂带红箍的志愿者忙得团团转。轮到我了,因有绿码且无任何不适而抱一丝幻想的我,故作镇静递过手机。老天保佑啊!对方抬头瞅瞅我,“去过大连啊”,接着冲他们“头儿”喊:“发现一个!”俨然擒获正四处缉拿的逃犯有功要领重赏。这声吼让我猛地想起电影《追捕》“杜丘!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直担心的可怕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我心如烧红的炉盖,“扑通”一声掉进冰冷的水井呲呲冒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立刻意识到,完犊子了!家肯定回不去了!外面广场上白皑皑的,清理过的积雪堆成座座小山,那不就是泰坦尼克号撞上的冰山么。我按要求将姓名、手机和身份证号等登记在册。身份证被那位负责的扣下。闸机显示的35.5°C已于事无补。
我这条没有漏网之鱼,被送到距出口不远位于广场一角的临时“仓房”。凛冽的北风呼啸着要把我身上仅存的温暖也给赶走。风姥爷啊,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已“一片冰心在玉壶”。庆幸的是头儿态度不错。或许是我局部暴露的白板加之鼻梁上架的秀郎镜,不易使其产生敌对情绪吧。他交代稍后有车接我去指定地点,先把行李放屋出去拍照。他将证件还给我,指挥我摘下口罩,和我手持的身份证“合影”,背景是出站口。分明是验明正身啊!“啪啪啪啪”的按快门声,仿佛蘸过水的皮鞭抽打着我并不太大的脸,浑身上下似乎被扒光。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将我薄薄的脸皮灼得火烧火燎,我猜一定跟猴屁股似的。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恨不得把脑瓜插进雪堆里。好在周围没谁注意。一完事我捂上口罩钻进仓房。渔夫们又撒网捞鱼去了。
大概六七平的屋里比露天暖和多了,几扇窗都有铁栏杆。我随即电话禀报出门在外的媳妇。她叹了口气嘱咐注意防护,我道声“再联系”便挂断了。我一边遐想着未来的医学观察,一边不时向外张望。左等右等也不见车来,有点儿心急地去找头儿,他又去电联系,之后告诉我马上到。
车来了,交接双方签字留痕。我登上“专车”。因为乘客唯独我老哥一个。这种车只在银幕、屏幕上见过。车厢与驾驶室是两个封闭空间,所有车窗都有铁网。司机一身防护服,戴着口罩、护目镜。路上,我简要地向他咨询,得知类似情况的伙伴们都被集中安置。遥想哪吒三太子为陈塘关百姓免遭涂炭拔剑自刎,如今为保一方平安隔离14天,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没啥大不了的!
过半小时左右,车停下来,司机说到了。我背包罗伞下了车。头顶上的阳光很热情,斑驳中瞧见“××快捷酒店”字样,门上的“欢迎光临”让人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