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庄两姓故事多
——故里旧事琐忆之三
故乡胡村的老村庄,是以直南直北向的大街为主轴,以村里的老槐树和小广场为中心,四周散布着几个各自独立封闭严密的小小的聚落,比如东北方向是以栗姓为主的后寨和东沟,比如西北方向是以房姓的房家庄和以李姓栗姓为主的西沟,比如东南方向是以栗姓为主的东庄和以胡姓韩姓为主的和庄,比如西南方向是王姓为主的西庄和杜姓栗姓胡姓为主的杜家庄。
我们这里单说“和庄”。
一
胡村,原本就位于北齐文化带的中段,北齐皇帝高欢的行宫和陵寝就在村东不远的石鼓山上。而和庄的位置又很是特别,处于太行八径之一滏口径上的一段古道,长约将近200米,西头向北一拐弯就是个大青石坡,坡是为了防止雨水冲刷修筑而成,坡的西边是一道大石堰,高出地面一人多高,以便和庄出水向北缓冲,故此堰被称为“大堰头”。庄子东头正前也是一道用青石铺底垒墙的大漫坡,坡底是一道青石筑成的长约20米的拱券,券顶上是“青龙孟章神君庙”。神君庙的北边就是规模宏大的上当铺。出券外行不远就是呈“几”字形绕行的清澈的东河。券北是一道两层楼高呈“L”形的大石堰,堰上是当铺的东半边,堰前是一大片开阔平坦肥沃的庄稼地。券南也是一道长满一蓬蓬圪针荆条的大堰,但它是土堰,也有两层楼高,沿河蜿蜒而行直到村南。
二
这个庄子原来胡姓人多,后来韩氏一族迁入后,也在周围盖房定居,此处就被称为“胡韩庄”。但是,之所以又改名为“和庄”,里面还是很有故事的!
韩氏迁入胡村初期,主要以经营粮食生意为生。当时韩家有一笔倾全家族之资的大生意,结果走到邯郸与马头之间时,粮队被土匪打劫了。这突然的变故,让韩家倾家荡产。韩家报官后,也是天意顺遂,时任县令恰恰姓胡,恰恰又是胡村胡姓人从武安迁出村的老一家。县令立即派出捕快破案,很快抓到劫匪,帮韩家找回了粮食。这让韩家大为感动,回村后摆三饭席面大请胡家,并决定和胡家结为异姓一家,永世修好,不分彼此。自此胡韩两家祖先立下了“胡韩二姓不分家”的家规,传至后世子孙。
为表诚心,为后世子孙立下见证,两姓共同出资在庄东排水沟上建庙,庙基下由石头筑成泄洪洞,洞上建砖石庙,因庙在庄东,按老规矩庙里供上“青龙孟章神君”。相传,青龙孟章神君是中国神话中象征东方、春季、万物生长的神灵。庙修好后,又请村里的先生,在庙的两扇木门上刻上工整端庄的“和庄庙门”四个楷书大字。和庄就是和气之庄、和谐之庄的意思,自此,胡韩庄更名为“和庄”,表达了胡韩两姓族人希望永世修好,永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
这成为和庄胡韩两姓人家世代骄傲的美谈!
三
山西王家在胡村经营的“辐辏轩当铺”门口,恰对着和庄向西缓冲向北的坡底出口,每年夏天下大雨时当铺门口总是有南边从坡上冲下来和北边从大街涌过来的水形成的漩涡所拥堵,造成出行障碍。当铺几任掌柜都想拆除大堰头,都因和庄胡韩二姓不同意而未能如愿。
清光绪年间,新任当铺王掌柜仗着自己钱多势大,又与武安县衙多有勾连,就在一天月黑风高的深夜强行将大堰头石堰拆除,胡韩二姓族人听到动静全体出动阻拦,双方发生打斗冲突,官司打到武安县衙。县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偏向着辐辏轩当铺这头,拖延着不做处理。和庄东头“客来信当铺”董掌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怕的是拆掉大堰头,势必要破坏庄子原来的风水,势必会影响自己当铺的生意,看来自己必须对庄子里的胡韩两姓伸出援手,斗争才有取得胜利的可能。于是,他毅然站了出来,要钱出钱,要力出力,与胡韩二姓同进退,与“辐辏轩当铺”打官司,但县令对此案的态度始终不很明朗,处理不太积极。胡韩二姓几代经商,族中多有读书人,恰这些读书人中有与当时武安城里有名望的举人高登瀛交好,由高出面与几个举人一起向县衙施压,迫使县令不得不作出让辐辏轩当铺恢复大堰头的决定。
奸商就是奸商!辐辏轩当铺在恢复大堰的时候偷工减料,高出地面的石头也是胡乱垒起,石与石之间也未使用破灰泥填缝黏结,向北一段的斜坡也参差不齐只垒了一半,大堰头当时并未按原貌完全恢复,就草草收工了。此后清朝灭亡,民国后又日军侵华解放战争,战乱频仍。辐辏轩当铺为避战乱,撤当铺举家迁往南洋。而胡韩二姓也因战乱生意衰落而无暇顾及恢复大堰头。残缺不全的大堰头就这样放在那里,成为一个典型的“活教材”,在夕阳余晖中述说着那段早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家族兴衰跌宕起伏的风云往事。
直到本世纪初,国家提出全面实施乡村振兴的大战略,村里重新规划道路,彻底拆除大堰头,和庄里原来200米长的土路全修成了水泥路。
四
在大锅饭的年代,和庄是南胡村四、五、六队社员的聚集地。
我们全家在解放初期到“十年动荡”前的十几年里,也曾经是南胡六队的社员。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四清”运动中,因为在这个生产队胡姓居多,且又都家境不好,所以我家就被划为上中农成分。在那个唯成分论的时代,这个成分就接近富农了,是不被党和政府重视重用的。如果世世代代都这样,那我们家的子子孙孙就没有任何指望了。父亲就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全家的户口转到了北胡村一队,因为我大爷、我二爷爷我三爷爷他们都在这里。一回到这里,重新审定成分,我们家就变成了下中农,成为绝对的革命依靠对象。父亲也从被排斥靠边的人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走上了革命舞台,还被选上了生产队的贫协主任。这一“上”一“下”,差距大了去了,其中的人生况味也同样天差地别!但也只有经过了的人才能深知其味。
和庄从西到东200米的路上,共有七条小胡同。路南三条,路北四条。胡同虽小,故事很多,充满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充满了人间烟火,更充满了风云变幻人生起落……
路南第一条胡同的第一个门里住着学校的乔老师一家。乔老师清癯的身材如玉树临风,始终梳一个整齐的偏分头,一双眼睛清澈而睿智,说话声音绵柔澄澈且慢条斯理的,在我的记忆中,乔老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着过急发过火说过重话。乔老师的教学水平在我们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他那写得一手工整如字帖的楷书,更是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乔老师的三女一子个个都是帅哥靓女。大闺女乔兰云在大唱革命样板戏的年代,在村里演《沙家浜》的表演队里演女主角阿庆嫂,在演戏的时候和琴师相识相知相爱,几十年和琴师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乔老师的二女儿嫁的是和她姐一个门口的,和她同学,是大队电工的儿子。电工也是电老虎,很厉害的。老电工老了以后,就让他的儿子承袭了王位,做大队电工。年轻电工人很好,工作也很敬业,但就是命途不济,年纪轻轻的就在一次事故中撒手人寰。处理完电工的丧事,二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毅然拾起丈夫留下的老虎钳,成为村里的女电工!乔老师的儿子和我是同学,长得和乔老师一样的帅气,学习也好,又写得一手好字,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就买了辆小拖拉机拉砖运煤跑运输挣了些钱,又加乔老师的威望,他也就在村里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缘好会说话会办事又有钱,请他的人也自然就多,也就种下了祸根。在一个中午和一帮人喝了酒之后就又骑着摩托车要去镇上继续喝。往往人喝了酒就容易把持不住自己,头重脚轻,一根稻草也能绊倒他们。他也一样。路也平坦,摩托车也就骑得飞快。巧的是路中间正好有一块小石子,他醉眼迷离地看不太清,摩托车碰上石子瞬间摔了出去,他也跟着就摔在马路上。就这样,年纪轻轻的他就走了,留下年迈的父母壮年的妻子和三个未成年的儿子。他走后,乡邻们思前想后浮想联翩,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老天也真是不公,乔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佑护他的子孙后代一生平安呢?”
路南第二条胡同的第一个门是一个严整的大四合院,上院圪台下左右两边种了两棵老石榴树,石榴花开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撩的蜜蜂蝴蝶们一群一群地赶来嗡嗡嘤嘤的趁红火。到了秋天,又大又红的石榴结满了枝头,一个个的都咧开了嘴笑个不停,馋得人口水直流。最让人不解的是,这院里的东南角居然还有一间专门饲养牲口的房子,可以想见这院子最初的主人也是一个很有法的人物。在我的记忆里,这院子里住了三户人家,五间正房和下院左右两边的陪房是我的两家本家,西陪房住的是二付叔。二付叔老实巴交木讷寡言的,却娶了一个高高稍稍漂漂亮亮的媳妇。记得他刚结婚几天的一个冬夜,我家的几个哥哥商量着想趁他们放松了警惕,去闹一闹他们的洞房。等到半夜估计都睡沉了,哥哥们就敲开他的邻居家的门,上到房顶再来到他家,先把他的房门从外面锁住,再用小刀轻轻地把窗户纸割开,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塞满了湿麦秸的半截铁皮烟筒放在窗格子上点着火,又轻轻地扇着,不一会儿洞房里就全是滚滚的浓烟了。二付叔两口子被浓烟给呛醒了,爬起来披上衣服想出来却打不开门,高兴得几个哥哥笑个不停,直到二付叔拿出糖烟才撂过手。写到这里,我就想起了故乡的“闹洞房”。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乡村里文化生活极度贫乏,青年们从开始谈恋爱直到结婚,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拉手拥抱亲嘴乃至性行为之类的亲昵接触了,所以刚结婚时的闹洞房就很有些性启蒙的意味。那时候的闹洞房有荤素之分,所谓的“素闹”,就是只是一帮青年人围坐在洞房里,说说话唱唱歌猜猜谜语背背语录,不动手不动粗只动嘴。所谓的“荤闹”,法就多了!比如“捉虱子”,就是揉一个指头肚大小的纸团放到新娘的贴身内衣里,叫新郎官伸进手去找,直到找到纸团;比如“吃苹果”,就是在一根筷子上系一根红线,线上再系一个苹果,用筷子挑着苹果让新郎新娘面对面一起吃,往往是当新郎新娘的嘴巴快要碰到苹果时,就把苹果挑开,俩人的嘴就极有可能亲到一起,弄得新郎新娘脸红心跳,而看的人更是兴趣盎然;再比如“夹筷子”,就是把一根筷子放进一个酒瓶里,只露出一个小头,让新郎新娘一起用舌尖夹起筷子来。这需要新郎新娘的默契配合,但挡不住看热闹的人捣乱。但往往是正当新郎新娘好不容易用舌尖夹住了筷子又慢慢地往上升快到了瓶口的紧要关口,不知是谁故意碰了一下瓶子,瓶子倒了筷子掉了人都笑了……再比如“摁电铃”,就是把新娘的两个“妹妹”比作电铃,让新郎去摁,新郎一摁,新娘必须同时发出“叮铃叮铃”的铃声。还很有花样,左边的“妹妹”是上课,右边的“妹妹”是下课,如果指令发出新郎摁错了,就要受罚。有时候发指令的人恶搞,“上课”“下课”个不停,新郎就得不停地点击两个“妹妹”,新娘就得“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如果发指令的人只拖着长声发出一个指令,新郎就只能摁住一个“妹妹”,新娘也只能“叮铃铃铃……”地响个不停!再比如“抢板凳”,就是放一条长板凳在洞房中央,让新郎新娘面对面坐在板凳上互相挤,看谁能把对方挤下板凳。在这挤的过程中,免不了有头碰头脸碰脸胸脯碰胸脯等等肢体接触,尤其是碰脸碰胸之类,往往弄得两人热血沸腾血脉偾张……这些“荤闹”还都是比较文雅的,也有闹洞房差点出事的。有一次“挤暖和”,十几个壮小伙子把新娘拖到炕上往墙角里挤,新娘被挤在最里面气都喘不过来,憋得脸红脖子粗,直喊救命……算起来我离开故乡都几十年了,很少参加故乡人的婚礼了,更不用说参与闹洞房了,也无从知道故乡闹洞房的风俗有没有改变。有多少改变。
这个胡同最里边住着胡新春一家。胡新春的母亲杜丙芳,一个大字不识一箩头的农村老太太,一个原本精神就有点问题的老太太,嘴里常常颠三倒四地说着颠三倒四不合时宜的话,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反对人民政府反对伟大领袖的话。这还了得啊!大队就把她当成“现行反革命”报到区里,被判了二十年。逮捕她的那天,怕她再说反动话,就给她戴上了牲口才戴的“嗤牙子”(注:怕牲口在地里乱吃庄稼,给牲口戴在嘴上的一种“u”形铁质拇指粗细的特制用具)。我记得很清楚,逮捕她的万人大会会场设在通二矿的大操场。操场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口号声呐喊声震耳欲聋……时至今,都过去几十年了,我对当年那震撼的场面依然记忆犹新!自从母亲被判刑以后,胡新春在生产队也被打入另册,干最沉的活,吃最重的苦,挣最少的工分,还叫他每天晚上都在东河边的砖窑值班。常年的野外值班,又加是在河道里,冬夜的风更是凛冽冷峻,这严重地损害了他的身体健康,他患上了腰肌劳损,但又没钱医治,病也就慢慢地越来越重,腰也就再也直不起来了,他整个身体呈“厂”形状,走路弯着腰,和谁说话都要抬起头仰着脸。他成了残疾人!但是,胡新春有一个优点,好学!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他偷偷自学中国的传统文化,尤其是诗词楹联谜语,更是造诣精深。后来,他和胡建邦、栗向春等村里的一帮古典诗词爱好者一起成立了“迎春文化社”,每年春节都要筹资搞诗词楹联谜语竞赛活动,响应者众。中央电视台的农民频道都做了专访报道。
路南第三条胡同的第一个门里住的是兽医韩起良。韩起良小名叫二白,按乡村的辈分我叫他二白叔。二白叔瘦瘦高高的,一天到晚烟不离手,手指头都被熏得蜡黄蜡黄的,所以也总是“吭吭吭”的咳个不停,声音也丝丝哑哑的。二白叔治疗牲口各种疑难杂症的医术非常高超,附近三乡五里生产队的牲口有病了,都来牵过来找他看。他也是来者不拒,不出三副药灌下去保准好了!后来和村公社成立兽医站,就把他抽调过去当了专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二白叔在做兽医的同时,居然跨界做起了人医,专攻妇科月经不调,而且做得远近闻名,附近三乡五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难受了,都愁眉苦脸地过来找他看,他也是来者不拒,一番细致周到的望问切问,也是不出三服药,就保你眉开眼笑䞍等着当娘做妈了。我爱人刚结婚那阵,也是一直肚子疼,也是找到二白叔给看了看,也是几服药喝下去就好了,转年就怀孕有了我们的儿子!最最难得的是,二白叔给人看病,无论远近亲疏认识不认识,他都分文不取……一个成色十足的“活雷锋”!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如果当年这样的好人好事放到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政府有关部门会不会定你个非法行医罪罚你个倾家荡产也未可知。毕竟现在类似的事例网上报道太多了,也难怪我们的想象太过丰富!时代不同了,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不同了,判定人和事好与坏的尺度也就有了天差地别。我也不知道是该为这些前前后后的事情庆幸呢,还是该为他们悲哀!
该说说路北的人和事了!
路北第二个胡同里有一个人叫胡兴良,我小时候好像他一直是南胡大队的调解委员,俗称“民调”,但是到了八十年代他就不干了,买了一辆电动轧面条机,和爱人一起做起小本生意来了。所以他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腰里系一条应该是白色但又因为常年不洗变成白不白灰不灰的围裙,满头满脸满身满手都落满了面粉的细细的粉末。我在这里之所以专门说他,是因为他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代,做过一件电影里才有的革命群众冒死保护地下工作者的壮举。1967年1月,邯郸的革命群众总共分为两大派,一是地区机关团体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简称“地总”),一是市机关团体革命造反派联合委员会(简称“市联委”)“地总”和“市联委”成立后,刚开始还联合召开大会,批斗邯郸地、市走资派,不久,两派就因某些观点不一致发生争论,甚至走上街头公开辩论。1968年1月,陈伯达来邯郸,表态支持“市联委”,压制“地总”派,导致了武斗进一步升级,由唇枪舌剑的口头辩论,升级为真枪实弹的武装械斗。其中有一个叫范福有“地总”派老干部在城里被追得无处躲藏,就往乡下跑,跑到了胡村,被胡兴良藏在他家的一间黑屋子里,又从外面锁上,还在屋里放了屎盆尿盆,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间黑屋子里。就这!还是被人闻到了味,去大队告了密。这还了得!居然有人私藏反动派!大队的一帮革命小将立马行动,趁着夜深人静之际,从邻居家翻到胡兴良家,一脚踹开小黑屋,把范福有逮个正着,又顺手找了两截电线把范福有和胡兴良捆上带到大队部,跪在门口两边的圪台上。这一下小将们有了用武之地,抡着胳膊粗的大麻绳劈头盖脸的打俩人,发泄着他们冲天的革命怒火!第二天夜里,邯郸来押解范福有的解放牌大卡车就停在大街老槐树下的戏台前,小将们拖着范福有上了戏台,喊了一声“一二三”就“咚”的一声把范福有扔到了汽车上,就像扔一块大石头或者什么别的东西!我在向胡兴良的小儿子胡文生求证这些的时候,他还专门强调说“我都知道那些打手是谁,也知道他们后来的结局,但是在你的文章里就不要提他们的名字了!”胡文生的这一说法我也曾在网上看到过,说那个年代打人最狠的人结局普遍都不太好。细想想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也的确印证了这一说法!人在做,天在看!看来很多时候因果报应也并不是唯心的东西,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路北第三条胡同也叫韩家古道,古道口住的也是一家韩姓人家!这家人是很有风云故事的。大闺女韩年娥在那个史无前例的年代也是一员女闯将,响当当的“铁姑娘”,从村里的女突击队长一路升到邯郸市的农办副主任。“运动”结束,她也因为政策的缘故,被降职为邯山区的统计局局长,直到退休。政治上的失意,并没有彻底击垮她,倒是激起了她强大的反弹力,她有了充沛的时间和精力去发展经济,去从另一个天地崛起。改革开放之初,国家大力发展基础建设,建材需求量巨大,其中以钢材为最。邯钢又是国家重要的建筑钢材生产基地。而炼钢就需要大量的焦炭,我的故乡又拥有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的煤窑,为生产焦炭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她和爱人利用从爱人部队转业时的转业费,再加上家里兄弟姐妹凑起来的资金入股,在老家和村开办了一座中型洗煤企业,产品销往邯钢,一时间成为业界翘楚。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只要是人才,无论你在什么时候,放到什么地方,只要有机会,他都会闪耀发光发热的!韩年娥的小弟弟韩增堂也是一个人物!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踏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走出山村,毕业后分配到邯郸,开始做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机遇总是为有准备的人而敞开大门。国家提出乡村振兴的大战略之后,故乡村里要修建“四好农村路”,为了多方争取资金,村书记栗贵川找到了韩增堂。其实,韩增堂也一直想着回馈故乡,为家乡发展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两个爽快人一见面就擦出了合作的火花,一番磋商,决定依托栗贵川家族三代“非遗文化传承人”的传统技艺,韩增堂投资500万元,利用村小学8000余平方米的闲置场地,建设一家专业生产酿造高端纯粮香醋的企业,企业的名字就叫“辐辏轩”。“辐辏轩”这个本已尘封在历史深处的名字,就是和庄西头下当铺的名字。辐辏轩,一个多具胸怀的名号。查阅词典,“辐”是指车轮上一条一条的直条,辐条。“辏”是指辐条集中于毂上。“辐辏”形容人或货物像车轮上的辐条聚集在车毂上一样。后引申为从各方聚集的意思。《汉书·孙叔通传》曾有“人人奉职,四方辐辏”。放眼看去,胡村所在的地理位置,正处于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四省的交界。这正是当铺主人所要寻找的四方辐辏之地!让人不禁想起了时下流行的一句话: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辐辏轩”是当年山西人下当铺老板的胸怀,又何尝不是当今从胡村和庄走出去的韩增堂的远大胸怀呢?
韩家古道中段路西有一个大门楼,里面是一新一旧的两座瘦长四合院。里院住的是我的同学韩万明,外院住的也是我的同学韩万祥。韩万明和韩万祥是没出三服的堂兄弟,他们的老爷爷是村里的能人,开瓷厂砂锅厂煤窑挣了大钱,就盖了两层楼的里院四合院,后来孩子分家单过,韩万明的爷爷分得了里院,韩万祥的爷爷就在院外又盖了一攒青砖到顶的二层楼房,和里院所不同的是外院的窗户都没有用木格棂子窗户,而全都用的是当时很少见到的玻璃窗户!所以人都说韩万祥的爷爷是村里的新派人物!几十年过去,那么好的院子也没有逃脱倾颓的命运。下一代们都到东河边盖起了崭新的严整的院子,再也没有人回到这曾经辉煌高光的老屋,来聆听先祖们殷殷期盼的绝响!这不能不让人思考,大量曾经热闹的村庄,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零星的炊烟。而当前农村的困境不是个案,而是中国数十万个“空心村”的缩影,很多农村在城镇化浪潮的冲击下,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阵痛,这种阵痛既暴露了发展模式的深层矛盾,也折射出制度设计的结构性缺陷。农村人口大量流失,土地撂荒现象愈演愈烈,损害的不仅是我国农村的基础与活力,更关系国家粮食安全,更重要的是会损害我国的国家安全基础。乡村振兴的新时代命题,任重道远啊!
韩家古道最北头住的是韩牛堂一家。这一家人的事足以写一部情节丰富跌宕起伏的长篇小说,但在这限于篇幅,就只说说他大闺女的事。他大闺女应该叫韩凤田,1975-1976年跃峰渠三线建设和村营都住在胡村,经介绍认识了八特村的青年S并结婚。S也是个有志青年,当过兵,退伍后又在村里当电工,之后又自己创办了一家小企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男人有钱就变坏!”的老话在这里又一次得到印证!S混上了一个小女孩,就想要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初春的一天夜里,他们两口在家里看电视,可电视屏幕上都是雪花,S就说他去房顶上转转天线。刚上到房顶,他就说天太黑看不见,让媳妇给他送上来手电筒。媳妇拿着手电快要上到房檐边的时候,S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砖头照准媳妇头顶就砸了上去。媳妇顺着梯子滚到了地上,却也还清醒,就扯着嗓子骂他。他就赶紧下来拿起砖头又砸了几下。S清理了现场,就去喊邻居来帮忙往总院送。总院急救中心的医生一看伤情,说根本就不是跌下来的,但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去世了。回到家,就草草地料理了后事。按说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月十五响堂山过会,一个八特人碰到了一个胡村人,闲聊聊到了这件事。八特人说胡村后代太草包,光记着吃,就没有看看人是咋死哩!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胡村人回去就把这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韩家人。韩家人就找到了他们家族的主心骨、曾任北胡村书记很多年的韩起贞。韩起贞思忖再三,又征求了家人的意见,就拿定主意:必须打官司,为闺女申雪洗冤!申诉书递上去后,有关部门回话“要先交几千块钱的押金,如果冤情属实,就退回押金;如果是冤枉好人,这钱就充公了!”韩起贞说“你们要是有钱,就先垫出来;要是没钱,咱全家族凑钱也要打官司!”“开棺验尸”当天,八特村的坟地里人山人海挤扛不动。大家都只在电视里书本上见过“开棺验尸”的剧情,生活中还真没有见过,都赶来看热闹。最后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者的确不是摔死的,但又因为人证物证不足,以夫妻矛盾打架误伤致死结案!
我之所以对这个案件旧事重提,并不是我一时的冲动或者好奇心,而是因为它有其独特的价值意义所在:第一它还原了事实真相,第二确保了案件的公正处理,维护了法律的权威和正义。
五
和庄最东边路北就是由董家庄的大财主董冠军所开的上当铺。上当铺二门内上部匾额的位置应该也有三个字,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字迹几乎没有了,只有隐约的浅蓝色底色,自右向左第一个木格内上部有个淡到看不清的似横钩笔画,下边右下角也现在想来貌以“口”字的最后封口笔画。中间木格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最左边木格右下角也似有个口字右下方的封口笔画,且笔画明显偏右方。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模糊不清的笔画痕迹到底是什么字的问题,直到最近想到这“董老客”三个字不像个人名,更像个外号时,似乎看到一丝曙光。于是大胆猜测:那三个字自右向左第一个字应该是个“客”字,而最左边第三个字应该是个“信”字。这两个字一出来,脑子也就开朗起来,三个字应运而生:“客来信”!这样就能解释通村里老人为什么把董冠军叫作“董老客”了。董冠军把自己当铺当号叫作“客来信”,无非是想向南来北往的所有客户宣称自己当铺讲诚信、讲信誉的原则。据说东当铺的初建年代相较西当铺更为久远。在它漫长的发展历程中,有很多富含哲理的故事,“不卖不富,卖了就富”和“不卖就富,卖了不富”这两个近似于绕口令就是其中非常典型的事例。一家胡姓人家的院落处于当铺的西北角,正好缺了当铺的一个角。董老客很不得劲,就想买下来它,使得当铺方正规整。但是胡姓人家说破天就是不卖,弄得董老客很是无奈。最后在中人的斡旋之下,以高出十倍的价格才买下了这座院落。这就是“不卖不富,卖了就富”的来源。另一家韩姓人家也有一处房子在当铺院里,家里人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本来人家也是在进出自己的家门,所以也没有要禀报他人的必要。这令董老客更是不能容忍,想要买人家的房子,人家硬是不卖。不卖就租吧!租了若干年后,董老客算了算经济账,总觉的不太合算,就在当铺西边盖了一攒大四合院,以它来换得当铺院里的那几间房子。韩姓人家一见到那片规整的院子,顿生喜爱之意,就把那几间房子卖给了当铺。这一卖,家里每年少了很多很多的租金,韩家人又有了后悔的意思,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这就是“不卖就富,卖了不富”的来历!
然而!令董老客想不到的是,在近百年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这样那样“翻鏊子”似的世事变迁之后,上当铺居然被村里一群信奉洋教的村民给买走,盖起了一座几层楼高的大教堂,每到夜晚在黢黑的夜色里,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闪耀着殷红的光芒,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示着什么……
而这教堂,可都是村里的教徒们一块一块一百一百的捐献,一份义工一份义工的奉献,建成的一座教徒们心中的神圣殿堂啊!但是,我们的乡村教育的主阵地却在一所一所的倒闭萎缩撤并,以前一片欢声笑语的乡村校园如今却人去楼空房倒屋塌衰草连天!
我不能不为我们主流教育在基层的日益溃败,美西方外来文化的全线肆意渗透侵略,而深深的忧虑!
意识形态的阵地是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上甘岭”,你不去占领,就会有人去占领。在当今东西方两个阵营科技、军事、经济迅速发展的情况下,意识形态阵地斗争只会更加激烈,这个阵地必须严防死守。
六
一座小小的庄子,就是一个大大的舞台,演绎着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悲欢离合人情冷暖,演绎着时势世事的演进变化更迭荣枯盛衰……
过去演过,现在演着,未来还会演!具体怎么演,谁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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