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轶闻遗迹述略

文摘   2024-10-16 00:01   湖南  

魏源轶闻遗迹述略

胡光曙·


魏源(1794-1857),字默深,中国近代史上杰出的爱国主义思想家、著名的改革家、经学大师、史学家、文学家和诗人。到1994年,便是他诞生200周年了。

笔者有幸,与魏源生同桑梓。对魏公遗闻轶事,蒐集有年。值公200周年诞辰前夕,又曾沿着先贤足迹,远作万里之行,掇遗访古,寄寓幽情,所见所闻,弥足珍贵。一鳞半爪,虽有遗珠之憾;以管窥天,亦见博大精深。因整理数则,以求教于诸位读者及各界方家。

附带谈一下心头积蓄已久的一点意见,算是一个建议。魏源是湖南隆回人。而几乎所有的书,却仍沿旧习,说是邵阳人。这本来没错。因隆回1947年设县,系从原邵阳县析出,历史太短,大家还没有改过口来。但又因现在邵阳市所辖九县三区中,除隆回外,尚有一个邵阳县在,这就很容易产生岐义。故愚意以为,还是改过口来,不因袭习惯说法的好。

美丽的胞衣地一金潭

魏源故里金潭,古日金滩。一说水潭之中藏金贮银,一说河滩之上黄金遍地。这一带原是盛产黄金的风水宝地,名字也闪烁着光彩。

从隆回县城往北驱车六十公里,或在中途弃车登舟,漾过六都寨水库风光旖旎的四十里水路。就是金潭。

金潭,其状为一长形盆地。南北长约十里,东西最宽处不过四里,统称魏家:塅。塅乃隆回方言。意即平坦而又肥沃的田畴。此间居民皆魏姓,这是一个名门望族,他们在此聚族而居,已有十余代了。

魏家塅中有狮、象二山将其分隔成上下两村,其北曰上魏家塅,其南日下魏家塅(又名石山湾)。狮山如奔,象山似扑,其相交处就是有名的“狮象把水口,金板铲龙门”了。人行“塅”中,但觉香花迷漫,眼目生辉。环顾四周,则见树木扶疏,青翠如黛;登高望远,只见金水河自北逶迤而来,纵贯全境,却不知水之所出。

隆回古分“八都”,魏家塅居其首,是为“一都”。又因位于隆回中心,故又号“隆中”。自然条件很好,常年水早无忧。民风特别淳朴,礼仪尤其讲究。极具特色的隆中山歌曾经风靡一时,唱得金潭山痴水醉。湘楚文化的一个重要分支一并梅山文化,正是诞生在这块土地上的。

两百年来,这一方山水哺育的名臣显宦、文英武杰,不知多少! 我们辑录的二百年来隆回著者48家,金潭魏姓即占10家;《中国省情丛书》收公元元年以来湘籍人物,邵阳地区入录28人,隆回4人中,金潭魏姓占3人。小小一个金潭,说它人才蔚起、文风丕振是毫不过分的。其中最有名的,当然算是“文武二魏”了。我国近代史上杰出的爱国主义思想家、文学家和史学家魏源,以及声名显赫、权势极重一时的两江总督魏光焘,他们的思想、文学和业绩,早已彪炳史册,光照寰宇,不愧为隆回人民的骄傲!他们的胞衣地,原来一南一北,都串在古老清亮的金水河上,相距不过三里之遥呢。

魏源故居在沙洲上。这是金潭所含的一个小地名了。名曰沙洲,实则一台状宅地。其状狭长如船,故又叫“船形上”。地在金水之东,位于金潭中央。

金潭风景尤佳处,相传竟有二十四景。沙洲是二十四景之一,足见是个山钟水毓、人杰地灵的处所了。

哪二十四景,它们便是一一

石壁山、金滩、笔架山、田螺山、文昌阁、东山印、象嘴山、龙溪冲、银槽、金枧、荷叶塘、桃都观、樟树店、花坞冲、沙洲上、韩家寨、潭湾里、石龙庙、麻绩桥、道士冲、观音阁、朱泥坝、青叶树、碧峰。

魏源房嗣魏澧南,曾以此为题,撰有《金潭风光》七律四首。

澧南公,亦前清硕儒,官至大理寺少卿,一生著述颇多,惜未付梓,终至全稿遗散。《金潭风光》诗几历沧桑劫蛀、得以传世者,皆赖源公七世房外孙邹兆章先生自幼熟烂于心,至今记忆犹新也。

《金潭风光》区区四章,竟将二十四胜,一一描入笔端,巧嵌诗中。通篇洁丽逼真,清新无比,且神韵潇洒,浑然天成。读来令人荡气回肠,爱不释手。

其一

酒余潇洒倚花栏,醉眼频开仔细看。

五色祥云横石壁,三更朗月照金潭。

形排笔架呈青障,髻旋书螺拥翠峦。

龙爱文昌高建阁,千秋胜迹壮奇观。

其 二

东山沉望豁双瞳,翘至登临兴倍雄。

象嘴龙溪看秀丽,银槽金枧认玲珑。

塘栽荷叶摇风绿,观峙桃都带雨红。

遥指酒帘樟树店,沾来一醉夕阳中。

其三

山川拱秀似呈图,对影闲吟任捻须。

花坞香飘频醉蝶,沙洲夜静乱栖凫。

云封韩寨千重帐,月照潭湾一颗珠。

更上石龙凭眺望,好携佳客笑提壶。

其 四

麻绩桥边听水淙,偶然扶杖寄游踪。

冲闻道士千声磬,阁送观音半夜钟。

雨润朱泥歌滑滑,树标青叶色重重。

归来得意情怀远,笑倚层楼望碧峰。

江山胜迹,锦绣诗文。“风光诗”与金潭景致,可谓相得益彰,相映生辉了。

    其实,金潭风景不止于此。二十四景之间,尚有各式祠堂十一座、忠臣庙一座、观音阁一座、七层宝塔一座、贞节牌坊三座、化字炉两个、石桅子两对、石牌头两处。遥想当年,方圆数里之内,灵山秀水之间,小小一村,竟点缀着这许多极富民族色彩的建筑,那风光确实千里难寻!可惜这许多建筑及四山葱笼古树均毁于“大跃进”年代和“文化大革命”期间。现在,只有那狮山顶上的文昌阁,还剩下矮矮一截。笔者几度登临,但见残砖断垒,百孔千疮,在夕阳的斜晖下叫人看着更添伤感了。


金潭故居考证

关于金潭魏源故居,曾有一说,认为现存的故居,只有厢房是魏源小时侯的读书楼,而房主是魏五达。魏源故居却早已毁于火灾了。

持此说者,其理由是:

一、魏氏故宅确曾遭受回禄之灾;

二、现存故宅从居住的后代及房中悬挂匾额等判断,确是魏五达住所。

这两条,其事实都是确凿无疑的。但据此肯定现存故宅是魏五达故居而非魏源故居却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笔者有意澄清此一讹误久矣。历年来,检阅各种史籍,从中钩沉;访问知情耆老,以资印证。因将所得,简要述说如次。

第一、魏五达家的住房原来不在沙洲上。

魏源的祖父孝立公(志顺)继承祖先遗业,家境饶裕。他生有十个儿子,个个都有功名。一个大家庭,正处于鼎盛时期。孝立公为给十个儿子分炊,给他们修了十套住房。这十处住所,尽皆自成院落,宅弟宏敞,栋宇连辉。
五房邦鲁(即魏源之父)及另外两房分在沙洲上,二房辅邦(即魏五达之父)分在观音阁茶亭。

《魏氏三修族谱》载:“……住宅前系通衢,建立茶亭,规模宏敞,左右置社仓,储谷四千余硕,仿开粜法,使贫民每岁孟夏受栗于仓,冬则加息什之一以赏,而贷栗来偿者纳之。不偿者亦听其便,绝不追取”……(两广总督劳崇光撰《坦斋公传》)

坦斋公就是魏辅邦。这里记载他社仓储粮、平粜救灾的故事中的地点正是观音阁茶亭,言之凿凿,一一符合不爽。

另两副观音阁当日题联进一步证实了这里就是魏五达的住所。这两副收入《魏源楹联辑注》的对联是:

千家桑柘存忧乐

满架图书识古今


登阁凭临,碧树几行留晚照

开窗纵览,青山一抹送晴晖

说明:阁在金潭河东通衢中,高数丈,木结构,四面开窗。登阁凭眺,全村在望。魏公的二叔辅邦公居阁下院落中。相传辅邦公在阁中第二层设书室,闲则就读其中。此二联是1814年春间,命魏公撰书的,上款“二叔大人题”。下款“甲戎春侄良图敬书”。原联贴于壁上,旭岚前辈口述提供。(魏寅《魏源楹联辑注》第21页)

良图就是魏源。这个说明再明白不过了。魏源青年时代给他伯叔多有楹联题赠,《魏源楹联辑注》一书就收有题碰塘湾、竹子域居宅等多处。这是可靠的。

魏五达家老屋既已分在观音阁,是不可能在沙洲上再分一处的。

第二,现在故居中堂正面曾悬挂“纶音箱”一个,旁设“覃恩”牌一块。纶音箱已毁于“文革”,但悬挂痕迹至今依稀可辩;“纶音”牌及“覃恩”牌至今犹存。“纶音”乃皇帝之言,“覃恩”当时威力也是很大的,不论大小官员,路过这里,均得下轿下马,偃旗息鼓,以示敬仰。这都是皇帝给的品位很高的赏赐,除了魏源外,魏五达虽有功名,是不能获得如此荣誉的。

第三,现存厢房阁楼是魏源与五达读书楼无疑,那么到底是谁在谁家就读呢?

《邵阳魏府君事略》说:

……祖孝公爱异之,常抚谓家人曰:“此子性貌并不恒,勿以常儿育之也。”七八岁入家塾,就扃一室(《魏氏三修族谱》:魏耆《邵阳魏府君事略》)

以上正好说明了是魏源的祖父和父亲请了老师开设家塾,而让魏源的堂兄弟魏五达来此伴读。岂有自家请了塾师,反而设馆他家,让自家的孩子去他家上学的道理呢!
第四,笔者走访了郴州退休老干部、魏源族人魏寅先生。他回忆说:“我小时侯常与魏五达之孙魏良敏一起钓鱼,他多次和我说,他家住的房子是魏源家的。”魏老说,“这是不必怀疑的,我写的书里已经明确此事了。”他又说:“沙洲上分了住宅的另外两房,早已无人,房子就都归了魏源家里。而烧房在分房之前,烧的尚是公房,也已分给了魏源家里。”魏寅老学识渊博,通晓古今文史,著作丰盈。他治学态度严谨,对魏氏研究尤以翔实著称,他的回忆和考证是可靠的。
又,《魏源师友记》一书中说:

……余避乱隆回时,其曾孙旭兰告我:“家中原藏默深公与显达公手扎甚多,惜不幸房失火被焚。”真可惜哉!(李柏荣《魏源师友记》·《魏显达》)

这里,“其曾孙”是指魏显达的曾孙。魏显达是魏源的再从兄弟。这样看来,那烧掉的房子则是魏显达家的了。

据此数端,足可证实现存旧居就是魏源故居了。那么魏五达及其后代为什么曾在这里居住呢?

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春天,魏源举家迁往江苏。这时,老家对他已再没有什么牵挂,乃将自家产业一概捐献于族中。其所捐田产均有记载,房产独无。这说明房产未捐。为何不捐?是让与五达居住了。隆中一带传统,凡有产业,不论买卖转让,均要优先“尽问亲房。”这个约定俗成的风习,于今不改。魏源与五达是从兄弟关系,且从小启蒙共读,情胜同胞手足,把空弃的房子转让给他,正是十分合乎情理的事。

动人的民间传说

魏源从小勤学苦读的传说,那是很多的:
小魏源埋头攻读,彻夜不眠。他母亲怕他累坏身体,就把灯吹熄,逼他睡觉。魏源假装已经入睡,等二老睡熟以后,又悄悄爬起床来,点燃油灯,置于翻转放在桌上的小方凳之中,再用衣服围好方凳,遮住灯光,只留一个孔照着书本。但是,久而久之,这个秘密被他的父母发觉了。现在,这盏彻夜伴读的小桐油灯,还保存在故居呢。
过了一年,魏源干脆搬到私塾住宿,他整天坐在阁楼上读书写字,基本上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一日,他见窗外 春光灿烂,柳绿桃红,意欲出外游览,哪知刚刚下楼,一群家狗竟围上前来,“汪汪”吠咬,吓得他又退了回来。原来好几个月未曾下楼,自家养的狗认不得他了。
又一回,正值端阳佳节,家人给他送来几只粽粑,一碟砂糖。小魏源一边看书,一边吃粑。一会儿,只见他满嘴乌黑,原来他看书入神,误把一砚池的墨汁当作砂糖蘸着吃了。
另一类传说则赞美了魏源随机应变的机智和倚马可待的才华
说的是魏源考中了秀才,回乡大宴亲友,并把他的启蒙老师欧阳炯明请来坐了首席。这老夫子心里得意,不觉信口开河,夸赞魏源当年读书有过人之敏,说他有一首《咏柳絮诗》末句写得真好:“柳絮飞来片片红。”这一来,宾客们都笑了起来:“柳絮是白的,怎么红起来了?这不是颠倒红白了吗?”说得那老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不好意思。魏源见老师这么窘迫,就接口说:“各位,夫子忘了,那诗的上句是‘夕阳反照桃花岸’呢!”一句话解了老师的围,满座无不称赞。
再说魏源入京后,教学为生,才名越来越大了,有人心里不服,总想找机会习难一下。正好有个学台出访魏源家乡,看到金潭地方的风景,不禁拍手叫好,尤其是那五主山的一座七层宝塔,更加显得壮观。学台不禁信口出了一个对子:
宝塔尖尖,七层四方八面
而后要金潭父老及族人中有肚才的对出下联。一时间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对不出来。一位魏姓的族老只好伸出手掌,朝学台摇了两摇。学台回到京里,嘲笑魏源道:“你那金潭老家,甚么书礼之乡!整族之人,竟连一个对子也对不出来,光会朝我摇手。”魏源听了,想也不想,马上接言道:“学台此言差矣!你道那摇晃手掌是什么意思?那是说:
手掌平平,五指三长两短
人家不是早就对好了吗?倒是大人尚未意识。”把个想要嘲讽金潭的学台,羞得满面绯红,半响说不出话来。
写魏源的著作业已汗牛充栋。迄今为止,却还没有一部这样的文学作品,更没有哪本书里收录了这些故事;幸有这些民间口头传说弥补了这个遗憾,才使一代哲人的形象丰满起来,鲜活起来。


小卷阿--魏源的南京故居

小卷阿又名湖干草堂,位于南京城西之龙蟠里。它的购置,比杨州絜园还早两年(1832年)。

小卷阿是魏源老家金潭故居之外,现存的唯一一处魏源故居了。对这处重要的文物纪念地,我是心仪已久,却一直无缘观瞻。直到1991年9月,小女负笈南京,我送她去南京航空学院,报到后顺便访寻了小卷阿。小卷阿即现在“龙蟠里20号”。进入院门,有小天井一个,一溜平房往右伸入深处,恰似一条小街,现共住着10户人家。院墙隔壁,尚有一院,为龙蟠里22号,原来也是魏源购置的湖干草堂,后辟为庵院,现大部为南京四中宿舍,亦住有十数户人家。

说起这所尼庵,还有一段传奇经历。太平天国失败后,天京溃乱,宫眷从臣多被搜捕逮杀。王妃熊氏夹在难民中易服逃出,来投小卷阿。这时魏源已经去世七年了。魏源的媳妇汪夫人知非常人,礼待之至。三年后熊氏以实情相告,并泣请引渡释门。汪氏商于失君魏耆,力遂其愿,辟小卷阿之半赠之,且月奉薪米,是谓普渡庵,后称皇姑庵,其住持世系,已达六代,直至建国时期。魏韬女士生前对此事记忆颇详。

1991年以后,我为创作电视片及搜集有关文物资料,又曾多次来宁。从与魏源曾孙女魏韬及魏氏在南京其它同宗后代等有关人氏接触中,才对小卷阿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小卷阿西临虎踞路大街,东依乌龙潭公园,这里是南京城西著名的风景区,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处所。

湖干草堂购置后,魏源将其命名为“小卷阿”,还亲自题写了门额。“卷阿”是《诗·大雅》的篇名。卷者,曲也;阿者,大陵也。二者合一,点明了南京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的地势,再冠以“小”,进一步把小卷阿背依盏山,面对乌龙潭水的特定环境烘托出来了,这也同时体现了魏源“用则行,舍则藏”的儒家风度。

后两年,魏源因经营票盐获利,在杨州构建了黎园。魏韬在《魏源南京故宅的历史变迁》一文中说:“默深公时往来两宅,著述随之。厥后洪杨革命军兴,絮园毁于兵火,全家复归居小卷阿。”

魏韬老人回忆,她祖父母辞世后,伯父(桂)独居故宅;伯父殁后,父(繇)因贫病相加,遂以四百元房价将小卷阿典于南京胡壁蹬先生。父殁后,惟余她姊妹一对弱女,金坛冯梦华先生和江西魏家骅先生、武进盛府庄夫人怜惜有加,各出百元,商请胡公将是宅仍归魏氏后裔,胡公慷慨应允。魏韬说,故宅能“留至今日,询出诸公义举,至深铭感”。

建国后,小卷阿除留下两间魏韬姊妹居住外,其余则由政府征收,改造成为公房,由房管部门管理。

在院中老人的指引下,我仔细参观了院落现状,也拜访了院内多户人家。院门正中“小卷阿”三字(魏韬说,是她祖父魏耆所书)在“文革”中已被毁去,但痕迹依稀可见。进院正对天井处尚存一木构建筑,有倾斜檐柱,有残败板壁,有破损窗棂。窗棂上花纹别致,风格苍古。院内东西两端,有腊梅两株,是十月开花的早梅,树龄都在百年以上。虽然龙钟苍老,却依然技叶扶疏,象两位饱经苍桑的老人,是这所院落的见证。

我们还参观了乌龙潭公园。公园以乌龙潭为主体,四周分布着楼、阁、亭、桥。乌龙潭原是颜真卿放生池。有一次,魏源和江苏巡抚陶澍游潭,不禁感叹道:“有此美景,何必西湖!”乌龙潭逐享有“小西湖之目”的美称。湖中有宛在亭,亦名肥月亭,魏源曾在此写作了不少诗文,亭毁于抗战胜利后期,现在的亭子是1989年重建的了。

南京市人民政府已于1982年公布小卷阿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乌龙潭公园扩建计划,亦将小卷阿列入其中,拟建立魏源纪念馆。想不到魏韬老人1992年6月去世后,风波迭起,小卷阿竟卷入一场产权归属的纷争,官司至今仍在继续。我们就此事访问了南京市和鼓楼区文化、文物和司法部门,提出了一些看法,取得了共识,一致认为一是要尊重魏韬老人的愿望,二是要有利于文物的保护。魏源一生重要业绩都在江苏。保护好这一处故居以供后人观瞻当是特有意义的事吧。

扬州别墅-一絜园

絜园,是魏源在扬州购建的一座别墅。在这里,他生活的时间最长,完成的著述最多,是魏氏生活道路上一个极其重要的驿站。

我们到达扬州的第一天,就在市文管会晏炳森主任的陪同下走访絜园。

我们从市文管会所在地一-史公祠出发,向南笔直前行,不一会来到引市街,再拐过一条小巷,就到了新苍巷37号大院。晏主任说:“这就是絜园遗址了。”

絜园始建于1835年,魏源为什么要购置这所别墅呢?魏耆说他“以陈太恭人春秋高,思所以尽其欢,买园于扬州新城,甃石栽花,养鱼饲鹤,名曰絜园(《邵阳魏府君事略》,见魏源集》849页)。县志也说“黎园,邵阳魏明府源寓庐,在钞关门内仓巷,有古微堂、秋实轩、古藤书屋诸胜。……园毁于洪、扬之乱,今惟大门外影壁尚存。”(《江都县续志》卷13)

我首先注意了这尚存的“影壁”。影壁亦称照壁,对大门起隐蔽和保护作用。江南尤其是江浙一带的古建筑,多有采用这种风格。絜园现存影壁相当完好,高约盈丈,长十余丈,一色青砖构筑,岁月在它身上布满了青苔,显得分外苍古。园门和园内建筑一起,想也是“毁于洪、扬之乱”吧?现在大院的红砖院门门楼不知已经是第几次重建。但从影壁的位置看来,原来的园门大抵也就是现在的地方了。

进入院门,举目一望,但见面积广阔,气氛悠闲,果然好“座园座林别墅。沿中央大道前行,两旁空地甚多,一片片花红草绿。道旁还堆放着当年远道运来的太湖石。绿树掩映中现出十多幢后来兴建的红砖平房。晏主任说:“建国后,这里原是扬州市委党校,后来才改作宿舍,现在住着几十户人家。”

魏源《扬州契园闲咏》,称“内有万竹百花,藤蕉松梅,短轩幽院,水槛池楼,水中游鱼,阶前行鹤,称一时之盛”。园中房舍,除魏氏家室住宅外,尚有古微堂、古藤书屋和秋实轩等处建筑,可以想见当时规模。

晏主任出示了他保管的《洁园原状示意图》一份供我们观看,此图甚是详明,标明何是道路、长廊,何是花园、木榭,其它如天井、大厅、堂屋、小院、佛堂,都十分详细。惟何为古微堂、何为古藤书屋等,则无准确位置。

据晏介绍,此图绘制者蔡益燕,系清华大学建筑系教授、民国年间洁园主人蔡易庵(金石家)之次子。蔡建国后曾来此旧地重游,他又是建筑学家,所绘虽据记忆,但可靠程度还是较大的。1985年扬州市文管会调查时蔡老夫人介绍:此园是她老公公于1917年购买,作过修整,但未改变房屋结构和花园布局。1951年卖给国家后就用作党校了。

院中住户老人指引我们一路观看。大院北面是房舍,南面是园林,原有鱼池现已填平,多栽林木;原有白石桥两旁,鲜花夹道,正开得如火如荼。来到里端一幢旧房前,便介绍说:“这是仅存的原来建筑了。”仔细瞧来,这幢木构房子虽然也已经过维修改造,装上了玻璃门面,但建筑迥异,房檐花色,庄重苍古,与现在的建筑大不相同。

絜园建成后,魏源的知交好友,来往频繁,此地成了当时一个重要的文化活动和思想交流中心。龚自珍先生过往尤多,每至,则寓于秋实轩中。

传说一日龚、魏与客谈经,二人始蹲于椅上,继坐于桌头,再则手舞足蹈。等到争论完毕,龚先生才发现自己竟是一双赤脚,直到数日后,魏源家人才从帐顶拾到此鞋。两公友情之笃,言行之奇,至今传为佳话。

魏源在絜园写成的著作最多。包括《圣武记》、《海国图志》、《明代食兵二政录》等等。他在《简学斋诗集序》中说:“予蹭蹬半生,流离颠沛,其所成之经史诗文集,虽裹集成书,而皆在晚岁。”这里所说的晚岁,当指絜园时期。

在絜园,当时还设有一个活字印刷工场。魏源许多学术著作的家刻本就是在这里诞生的。而有的著作,竟因“索观者众,随作随刊。”絜园在当时,对传播爱国主义思想是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的。

1853年2月,太平军攻克扬州。絜园亦随之毁于兵燹。岁月悠悠,迄今140年了。文管会晏主任告诉我:破坏得太严重了,絜园至今还没有列入文物保护单位。


京口,不平常的会晤

魏源作为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思想家,是以他的巨著《海国图志》为主体,大小众作环列在其周围,如众星辰之拱日月,组成了一个星汉灿烂的天宇,辉映出他进步的改革观点和非凡的文学才情。
《海国图志》的编纂成书,当然有多种因素,但一个直接触发写作的重要原因,却是魏源和林则徐在京口的一次晤面。这是二公有历史意义的一次晤面。
京口为镇江的古称。镇江称京口,是从三国时吴大帝孙权迁徙都城到这里开始的。
1841年6月,林则徐因鸦片战争失败被投降派构陷罢官,分配新疆伊犁去“效力赎罪”,路过京口,魏源特从扬州赶来与林晤面。二公同宿一室,对榻倾谈。林则徐把已搜集的有关《四州志》的全部资料交给魏源,希望魏源编撰《海国图志》,以警醒国人,“师夷长技”。魏源接受了这一嘱托。
我们到达镇江后就开始打听当年二公会唔的地点。市志办的负责同志介绍我们去找扬积庆先生。扬先生是镇江师专中文系教授,出版过一本《魏源诗文选注》,对魏源研究有素。扬先生带我们来到京口闸、京口闸在城北,位于京杭运河与长江汇合处。这是一个船闸,起着通过船只与调济水位的作用。站在闸门上一看,但见运河逶迤而来,水波不兴,河岸泊着连绵不断的船只。前面一望之地,就是运河入江的江口,上有大桥,日平政桥,桥左是一个轮渡码头。从桥上放眼北望,但见帆樯如林,烟波浩森,不尽长江直流向望不到边的天际。透过历史凄迷的烟雨,此刻我好像看见了两个消瘦的老人,四眼相对,热泪长流,然后缓缓走向江边一家小小旅舍,去作那值得史书浓墨重彩予以记载的竟夜倾心之谈。斗转星移,沧海早成桑田,当日那仄小简易的江边小店,早已不复存在了,只有魏源的《江口晤林少穆制府》诗二首,仍在向我们诉说着他当时的感受:

其一

万感苍茫日,相逢一语无。

风雷憎蠼屈,岁月笑龙屠。

方术三年艾,河山两戒图。

乘搓天上事,商略到鸥凫。

其二

聚散凭今夕,欢愁并一身。

与君宵对榻,三度两翻苹。

去国桃千树,忧时突再薪。

不辞京口月,肝胆醉轮困。

就是这两首诗,充分表达了魏林之间的真挚友情。作者既珍视林的委托,又依恋于仓促聚散、欢愁参半而无可安慰的情怀,同时也表现了作者与林则徐当时对国事的忧虑和反抗列强侵略的共同信念。今日读来,作者那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仍然在灼痛我们的感情,使我们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一个嫡系--魏韬

由上表可以看出,魏韬是源公的曾孙女,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嫡系。
我侦知魏韬老人住在南京,当在十年以前;见到她却已是1991年我首次去南京的时侯。
91年9月我寻到了龙蟠里20号魏韬老人的住所,这时她卧病在床,已有一个半月了。她留着男式分头,眼睛高度近视,面目清癯,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显得苍老些。
魏韬女史是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当她听清我是从湖南老家来时,便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显得激动起来。她口齿很不清楚,交谈良久,我才大致了解她的身世。
魏韬女史是曾祖源公的最后一位传人。生于1914年9月5日。父魏繇曾任《新民报》主编,葬上海万国公墓,诗文著作,多有传世。所生兄妹五人,三人早卒,剩下姊妹二人。姊魏昭,
159由上表可以看出,魏韬是源公的曾孙女,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嫡系。
我侦知魏韬老人住在南京,当在十年以前;见到她却已是1991年我首次去南京的时侯。
91年9月我寻到了龙蟠里20号魏韬老人的住所,这时她卧病在床,已有一个半月了。她留着男式分头,眼睛高度近视,面目清癯,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显得苍老些。
魏韬女史是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当她听清我是从湖南老家来时,便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显得激动起来。她口齿很不清楚,交谈良久,我才大致了解她的身世。
魏韬女史是曾祖源公的最后一位传人。生于1914年9月5日。父魏繇曾任《新民报》主编,葬上海万国公墓,诗文著作,多有传世。所生兄妹五人,三人早卒,剩下姊妹二人。姊魏昭,长魏韬十二岁,博学多才,是一位教师。魏韬未曾正式上学,在姊姊教诲下,自学成才,诗词翰墨,也算文采斐然。姊妹二人对先人业绩看得极重。为了竟守祖业,姊妹俩均矢志共不成家,双双参加佛门。魏昭佛名丁香,魏韬佛名蕙香。姊妹二人相依为命,过着虽然清贫却很充实的日子。
讵料“文化大革命”一来,祸从天降。“造反派”呼喊着口号,杀上“封资修的老巢穴”--小卷阿来了!他们抄走了几乎所有的书籍文物,随之付于一炬!魏韬老人说,这些书都是“稀世珍宝”,其中有魏源的手稿多种;有魏源和林则徐、龚自珍、陶澍等人的往来书札;有魏源亲笔批注过的书刊,如《李义山集》、《绝妙好辞》、《楚辞》等。当时魏昭抱书不放,但终抢不过“红卫兵”,乃一气成疾,终日以泪洗面:“守业无术,有何面目再见先人于地下!”不久悲惨死去,时为1970年7月。魏韬亦痛不欲生,却被邻居多方解劝,才活了下来。从此变得更加孤僻,不愿和人说话,也不要别人照料,并养成了白天睡觉,夜晚才醒来挑灯读书的习惯。
没过多久,“造反派”又上门“复查”。魏韬急中生智,忙将残存的几件东西揣在内衣中,然后和衣而卧,盖上被子装病。好在造反派这次没有来搜她的身,终于躲了过来。魏韬又托邻居李秀英老太太将这些东西埋在院内腊梅树下。魏老接着说:“后来我想送回湖南老家,但当时局势太乱,不好联系,没奈何,只有掘出来就近捐给了南京博物院。”1993年,我们在南博看到了这批文物。有魏源珍藏的各式图章11颗,有各种碑刻字画若干卷,尤其珍贵的是《书古微》原稿8本,一色毛笔正楷,直行书写,字迹遒劲端庄,均皆魏源手书。这是我们目前看到的魏公唯一真迹了!这批珍贵文物,我们均带回照片以作展览。

“文革”结束后,有关方面曾赔偿魏韬损失人民币50元。魏韬拒不接受,悲泣一场而已。
建国后,魏韬老人先是以出租小卷阿住房为生,1956年政府征收了这些房子(只留给两间住房),每月给定息8元。魏老还要到街道做些事,如做牙刷,涂火柴盒,任夜校教师,以补贴家用。到了1980年,政府正式安排她为江苏文史馆馆员,从此才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但老人仍过着朴素、清苦的生活。
我当时带有纸笔,本想请老人为我们正在筹建的魏源研究资料中心题名。但是她的手不住地发抖,眼也患了严重的白内障,已经力不从心了!
1992年5月底,我为撰写电视专题片《魏源与〈海国图志>》事,再去南京,魏老仍然躺在床上,且病情一天天加重,说话已是很含糊、很费劲了!归来不久,就收到南京电报,得知魏韬老人已于6月23日仙逝,享年78岁。一代哲人的嫡系亲人,到此划上了句号。


“魏公堤”一一人民心上的丰碑

“魏公堤”在高邮城西京杭大运河西岸,亦称西堤。

魏源修堤保坝的功绩,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深深地刻在人们的心里。到达高邮后,市志办、党史办的同志就陪同我们去看西堤。

我们从市政府大院出发,驱车往西,不过十分钟就来到碧波粼粼的大运河边了。弃车登舟,大渡船上的掌舵老人听说我们是从湖南远道而来探访魏源遗迹时,顿时神情激动起来,他连连翘起拇指说:“魏公是个清官!他给老百姓做的好事可多啦!”

渡船摆过了宽阔的河面,在一处立有“御码头”石碑的地方登岸。传说乾隆爷下江南时就是在这里起坡的,故名“御码头”。

我们在杨柳和芦苇中穿行,横过了低洼的运河故道,不一会就登上运河大堤了。只见大堤沿线,满是密密丛丛的壳树,郁郁葱葱的壳树叶子恰如桑叶,在清凉的河风中不断摇曳,堤外就是莽莽苍苍的高邮湖了。朝西望去,微微隆起的湖水在阳光下闪射着耀眼的银光,白茫茫一片直到水天相接的尽头,除了帆樯点点在远处游动外,视野里没有任何障碍,高邮湖真大呀!

高邮的同志介绍说:人们一般把高邮、宝应、兴化、江都、泰县和东台一带称为里下河地区,这里地势低洼,动辄雨涝成灾。如果将里下河地区比作一口大锅,兴化县又是这只大锅的锅底。高邮境内百里长堤,拦着洪泽湖和高邮湖汹涌的洪水,使之不泄入运河,冲进这口大锅。为了控制洪水,长堤上自古设有南关,中新等五个大坝,每到水情紧急,清代管理河工的官员就下令开坝泄洪,以防长堤决口。

1849年夏,大雨连旬,湖水猛涨。就在这个天灾降临的关键时刻,魏源出任兴化县令。他上任三天,就亲赴各坝,察看水势,组织抗洪。

水位不断升高,河员决定启坝放水了。魏源坚决阻止。他指着堤内业已抽穗的庄稼说:“民以食为天,要保住这些稻谷呀!去年大水失收,兴化一带,饿死的人成千上万。人命关天的大事,怎能轻举妄动!”河员却说:“开坝乃上级命令,你一个小小县令,怎能阻拦!”无奈何,魏源星夜冒雨,直奔扬州府衙,登堂击鼓。知府陆建瀛惊诧莫名,问明来意,也深受感动,立即与魏源飞驰高邮,召见河员:暂不开坝!

在陆知府和魏县令的筹划下,七县数十万民工奋战在百里长堤。魏源在风雨中奔走呼号,指挥抢险,昼夜无眠。巨浪把他冲倒,卷走了他的鞋子,他爬起来,赤足散发,仰天长号:“小臣魏源,愿以身殉职,代替民死!”民工也学着魏源的样子,长堤上哀号声直冲霄汉,场面极其悲壮。终于奇迹出现了,风住雨停,长堤也保住了。当老百姓捧着香火,燃着鞭炮,迎着这位用门板从堤上抬下的五十六岁的老人时,陆建瀛也禁不住洒泪感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岂不信然!”

洪水过后,魏源没有歇气,他又深入调查,议请拨款重建了运河西堤。这一来,运河有了双重保障,他又奏准为令,今后需新谷登场,与农家无碍时,方可启坝放水。并将此令刻石坝首,成为永久例规。这一年,年成特好。七县农民,把这些丰收的稻谷称为“魏公稻”。

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半世纪了。这个故事却反而淘洗得更加清晰。听得我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归来的渡船上,老渡工眼里仍然放射着光彩,嘴里一个动地嘟哝:“魏知县,清官,……”回到县城,我借阅了《兴化县续志》,只见卷首刊有魏源画像并附有一段这样的像赞:

才非百里,学贯九邱,幨帷下驻,琴韵长留,身居中土,神往瀛洲,潜心著述,远采穷搜。时方浑噩,公已研求,卓彼先觉,如有隐忧。牛刀初试,砥柱中流。淮扬保障,千载寡俦。

这是多么崇高的评价啊!

杭州南屏一-最终的归宿

关于魏源的终身之地,各家文献均有相同的记载:

魏耆《魏府君事略》:“丙辰秋初,游杭州,寄僧舍……既卒,以生平爱杭州西湖,逐葬于南屏之方家峪。”

《魏氏族谱》:“………二月感疾,三月二十六傍晚逝世。葬杭州西湖边方家峪南屏下,乾山巽向。”

《杭州府志》,“高邮知州魏源墓在南屏山。”

黄丽镛《魏源年谱》:“魏源病卒于杭州,其柩原先停在清波门外…八葬南屏之方家峪。”

这些记载都是没有争议的。可是要亲临实地,一探其究竟,还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魏韬老人生前曾告诉我们,她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墓地。她曾于1991年给位于西湖边的杭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负责同志写过信,探询魏源墓葬情况,迄无回音。她希我去考察一下。她告诉我,看墓人叫沈阿虎,其女沈美贞尚在。她提供了一位在杭州工作的南京籍马先生的地址,说找到马先生就可找到沈美贞了。

1993年秋,我们按照魏韬女士提供线索,几经周折,终于在杭州找到了马先生,他原是一位热心肠的老测绘工程师。他说:“我十年前就寻源公墓。沿着偌大一个西湖,转了几个圈子,也没有找到知情人沈美贞,却已侦知了沈的大概住址。”我们的到来鼓舞了他,重又燃起了心头多年的夙愿,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同我们出发了。

我们从杭州市中心武林门乘车,沿西湖来到清波门,步行到南屏山下,这里竹篱小院,瓜菜满垅,已是郊区。七拐八弯访问了几个居民区后,我们终于在西湖区南山街道长桥居委会打听到了沈美贞了。找到阔石板115号,接待我们的是沈美贞的侄女沈连弟和她的丈夫赵正贵同志。才知道沈美贞老太已于91年仙逝(享年80岁),只余一张胖乎乎遗像,慈眉善眼的在向我们微笑。

沈家世世代代祖居于此。沈连弟夫妇对世代相传的事,了如指掌。我们总算找到了真正的知情人。

在沈连弟的带领下,我们一行迤逶来到阔石板85号后面山上,离民居约50米处山凹中。这里到处都生长着茂密树林,时维八月,林中餮蚊成阵,飞虫肆虐,我们都只穿着短裤、衬衫,身上不一会就红斑点点,痒痛难熬了。

沈连弟指着一处灌木杂草丛生的地方说:“这就是魏公葬处。”又指并排不远处说:“这是我爷爷沈阿虎葬处。”我仔细辩认了一阵,地上并无明显坟堆。遂问:“你怎认得准呢?”她说:“放心吧!姨妈相传,怎么不准!”我又问:“既是魏公和你爷爷坟莹均在于此,何不稍事扫挂,让其荒芜至此?”她叹了口气,遂诉说了个中原委。

原来沈家祖籍在此,又拥有南屏一片山地,遂做了“坟亲”。坟亲是建国前当地一种职业,也就是我们说的看坟人吧。坟亲的业务和职责是:招揽客死他乡不能搬归或本地无地安厝的亡者,葬到他的山地里,然后四时照料。每年清明如亡者后代未能亲临,则代为祭扫,总之是尽一个看坟人的职责。建国后,坟亲废除了,做过坟亲的人遭到了批判,有的甚至被斗得死去活来,哪里还敢去祭扫坟莹,重提往事呢!

沈连弟夫妇回忆至此,仍然心有余悸。她说:“心里憋了几十年的话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向魏公家乡的人敞开。”

这样看来,魏源去世后,沈阿虎做了坟亲,将魏公葬在南屏山麓沈家坟地。仅黄土一抔,一直没有立墓碑。初时尚有二三好友,前来吊唁,尔后也就渐渐淡忘了。而魏公的后代又都住在江苏,极少甚至没有往来。墓葬离西湖八景之一“南屏晚钟”虽然不远,但却是一片至今尚未开发的山林,除了荒草的湮没而外,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变故。各种文献里对魏源墓葬却很有些记述。有说“默深既殁……因侧身洪廷,遂遭平墓之灾”(李柏荣《日涛杂著》);有说“此间山主,多贪饕嗜利,如葬者子孙不能岁时祭扫,即先毁其华表墓石,籍以灭迹,若久无人至,遂以其地复售善价,外籍人之葬此者,恒如是也”。(王啸苏《魏默深先生轶事》)。这些,不知何所依据?从我们这次考察的结果看来,应当都是没有的事吧!

至于魏源在杭州寄居的东园僧舍,沈连弟夫妇也极熟悉,那就是杜庆庵。此庵曾名东园。在今西湖区净寺居委会南山路96号。我们当即前去寻访,此处离墓地不过300米,一个古老的小庵,侧门及入内甬道仍然依旧,院内却早改建过了。这里现住有何根法等五户人家。沈连弟说,姨妈相传,杜庆庵就是魏公停厝处。这与“停柩于清波门外”的记载是吻合的。也是可信的,因为清波门是此处老地名,至今附近一公共汽车停靠点仍以清波门为站名。

至于是否还有一个小地名叫方家峪呢?问遍此间老人,却不知道。都说这里没有叫过方家峪。查过杭州地名表,亦杳无觅处。这一个小小的疑窦,留作今后再考证吧。
王啸苏先生建国前游杭访魏公墓时,目睹荒烟蔓草,伤感备至。曾赋一绝云:

清波门外草芊芊,欲访佳城已渺然。

尚有儒林传姓氏,漫愁原上吊寒烟

我想,这样的时代应当已经过去了吧。魏源,这一时代的代表人物,基葬既经确认,湮没了一百余年的历史原因既经明白,今天,我们的文物部门是应该给它树立标志和加以保护的了。或许,它将来还能为西湖胜迹增添一个小小的景点。

1994年6月30日

铁铸的宝庆
“铁打的宝庆、银铸的益阳、纸糊的长沙”,这句话并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而是晚清中后期才有的这一说法,因此有特定的历史背景。13107097888小陈尊听您来电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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