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沂兰山区的市中心,有两条南北走向的异常繁华的主干道,东为沂蒙路,西为通达路。城市里,以这两大要道为中心,东南西北八街九陌、密如蛛网,车水马龙之间,自然是高楼林立、商贾云集。然而在如织的路网之中,有这么一条勾连着东西两条“金街”的小道,在喧腾的都市生活里,是一种异于寻常的存在,它似乎有着能让都市发展的快车突然踩一脚刹车、让喧闹的人潮自觉不自觉地降低分贝、甚至闭嘴的神奇魔力。这条仅1.5公里长,并不宽阔,绿树成荫的小路,便是洗砚池街。洗砚池街的东首,有一处占地80多亩的古典园林,这便是书圣王羲之的故居。顺着故居里芳草萋萋的小路慢慢地走着,绕过水似浓墨的洗砚池,在普照寺前的广场南端,普照禅寺“山门”后边的两侧,各有一处短短的游廊。当你站在游廊入口的地方就会发现,原来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如果有勇气走下去,相信你一定会感谢自己敢于迈出去的第一步!2003年4月30日,王羲之故居修缮、扩建工程正如火如荼。普照寺的工地上,几名工人将手中的钢钎随意地一杵,地面上出现的幽深洞口,便把山东省的考古专家招至了临沂。一处古墓居然深埋在书圣王羲之的祖宅之下,其意义自然不同凡响,而且随着发掘的不断深入,还有更多令人惊叹的发现。古墓门前地面上隐约露出的一抹红色,这让考古人员在警觉紧张之余,还有点兴奋。但是在考古界,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所墓葬绝非达官显贵这么简单。随着墓室大门的开启,里面的精致、奢华以及很多细节的处理,更加处处彰显出墓主人的显赫而神秘的身份。
墓室全部用精土烧制砖石砌成,工艺严谨,千百年依然规整如新。墓葬成弧顶造型,搭建技艺复杂讲究。墓室地面与顶部相呼应,也成龟背状凸出,棺椁摆放在凸起处,很好地预防了后世被渗水浸泡。拂去陪葬器物的浮土,黄金玉器仍旧烁烁放光、温润如水。而更令人惊喜和欣慰的是,两处墓葬中,1号墓从未失盗,是一座极其完整的古墓葬;2号墓虽有盗掘,但损毁并不严重。
注:2号墓成年男性的古DNA检测结果为C-F1319
如此奢华、规制而又如此完整的大墓,不仅是山东省的唯一,在全国也极为罕见!
这里共出土金器、铜器、陶器、瓷器、漆器、铁器250多件,其中有7件被认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依据这些文物提供的信息,洗砚池墓群被断定为西晋墓葬,距今1700多年!据史料记载,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史称西晋,年号太康),封亲叔司马伷为琅琊王,是100%的晋朝皇族并世代传袭,直至晋朝灭亡。而这处洗砚池晋墓,专家鉴定是司马伷的长子司马觐和妃子夏侯氏之墓。因此,这所墓葬的规格之高,建筑之精,陪葬品之奢华等等,也都有了扎实的理论基础。讲到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司马觐的儿子,也就是第三代琅琊王、东晋的开国皇帝司马睿了:当时的司马睿并不在西晋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而且挚交好友只有王羲之的爷爷王导一人。后来为避“永嘉之乱”,王羲之(当时12岁)的爷爷便率领整个家族,护送司马睿从封国琅琊(临沂)一路南下到达建业,最终取得了皇位,成为了东晋的开国皇帝。而王导则成为东晋第一权臣,形成“王与马、共天下”的稳固格局,琅琊王氏由此达到了权力顶峰,并一直延续至唐末。从琅琊王氏与司马氏这颇深的渊源中来看,司马氏的家或祖茔应该与琅琊王氏的宅院非常接近,很有可能是王羲之故居在历次整修扩建中,无形之中把司马家的产业包含了进来。
洗砚池晋墓的发现,震惊了中国考古界,被列为2003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随着一间间墓室和一具具棺椁被考古学家打开,最使人费解、令人惊悚的问题出现了!这处晋墓群共有两处墓葬,2号墓为石墓室,规模要比1号墓大,墓主人为30-35之间成年夫妻的合葬,目前基本确认是司马觐夫妻。
东墓室里,存放着两口小棺木,停放的是两具婴儿的遗骸!西墓室里,存放着另一口小棺木,停放的是一具约6岁左右的儿童遗骨!从这两处墓穴的随葬品来看,西墓的葬品极其奢华,墓主佩戴有金手镯、金指环、金钗等饰品,而东墓则为金器、陶器、青铜器等。一座墓内葬有三名未成年人,而且墓制规格如此之高,陪葬品如此的奢华,举世罕见!起初考古学家根据史料,结合晋代的习俗,推测东墓室为早早夭折的司马睿的儿子、小琅琊王司马焕和孙子辈的司马安国,西室是为司马焕所配的冥婚“小王妃”。正当史学界为这三具小尸骨争论的不可开交的时候,13年后的2016年,一份《临沂洗砚池晋墓发掘报告》的出炉,为这个争论画上了一个逗号——请注意,这不是错字,而是这份报告并非拨云见日、盖棺定论,而是让其中的疑惑更加的扑朔迷离。报告中,上海复旦大学对晋墓中共发现的5具尸骨进行了DNA鉴定,得出的结论是:三名婴幼儿尸骨均为女童!东墓两具分别是2岁和1岁,西墓一具为6岁!两个成人和这三个幼儿也不存在直接血缘关系!
有一种说法1号墓与两晋著名文学家,风水大师郭璞有关。
郭璞既是皇帝心腹,王氏密友,又是晋廷首席风水大师,生前曾著有一部奇书《葬经》。皇子司马焕夭折后,很大可能,就是由郭璞为其主持下葬事宜。
结合洗砚池晋墓建造的年代,以及《葬经》中的说法,也许司马焕死后,由于种种原因,尸体并未能从南京运到临沂。郭璞的解决之道,便是“替身葬”,以东墓室中两名女童作为司马焕的替身,替他躺在了原本该是司马焕躺的地方。按《晋书•琅邪悼王焕》,司马睿决定以成人之礼下葬司马焕,为他营建陵园时,琅琊国右常侍会稽孙霄曾上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文为:臣闻法度典制……又礼,将葬,迁柩于庙祖而行,及墓即窆,葬之日即反哭而虞。如此,则柩不宿于墓上也。
“柩”指司马焕的灵柩,孙霄前一句在讲司马焕下葬当天的事(葬之日即反哭而虞),后一句却突兀地说棺材不在墓里(则柩不宿于墓上也),似乎正好暗合了东墓室替身葬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