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8日,深圳发生一起凶案。一名44岁的男子钟某,持刀袭击了一个10岁的男孩沈某。次日,男孩不幸去世。
天真活泼的孩童遇害,自然令人叹惋。然而,这位受害人是日本孩子(据说是中日混血)。由此在互联网上又引发轩然大波。有人在为凶手叫好,又有人痛心疾首,认为日本孩子遇害是“仇日教育”的恶果,担心破坏国际形象,导致外资撤离云云。
老巴也简单说两句。
首先,成年人杀害无辜儿童,无论如何都是大罪恶。钟某杀害沈某,可能只是报复社会杀人,无意杀到了日本孩子;也可能是报复社会时刻意选择了日本孩子,以图把事情闹大;当然也可能真是自以为杀害日本孩子是“爱国”的表现。不管他持什么想法,这种做法不齿于人,与杀害中国孩子没有区别。
日本历史上确实对中国犯下了大罪,血债累累。日本现在确实不肯反思悔过,还跟着美国围堵中国,为虎作伥。然而,这些都不是杀害无辜小孩的理由。即使在抗日战争时期,正经历血海深仇的我军战士也不会对日本平民妇孺动手。百团大战中八路军攻克井陉煤矿时,找到父母双亡的一对日本孤女,聂荣臻元帅对她们悉心照顾之后,送回日军那里,并附书信一封:
……我八路军本国际主义之精神,至仁至义,有始有终,必当为中华民族之生存与人类之永久和平而奋斗到底,必当与野蛮横暴之日阀血战到底。深望君等翻然觉醒,与中国士兵人民齐心合力,共谋解放,则日本幸甚,中国亦幸甚。
聂帅信中的立场,才叫恩怨分明,堂堂正正。若是为了报复兽军对我们的屠杀,就反而去屠杀对方的妇孺,那也就与“野蛮横暴之日阀”成了一丘之貉。
先前有网红去靖国神社泼颜料,老巴的评价时,不必捧得太高,但也不必惊诧太过。手段无须鼓励,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靖国神社是物,物与人是完全不同的,毁物与杀人不能相提并论。何况神社供奉战犯并非无辜,10岁孩童却尚不能为其前辈的战争罪而担责。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真的要豁出去极端手段复仇,值得复仇的目标多的是。照准女人小孩下手,算什么英雄?无非看人家没有反抗自卫能力而已。这和某些自以为受了不公平待遇,就去幼儿园大开杀戒的畜生有什么区别?学学真的汉子吧。
其次,沈某遇害,是否归罪于“仇日教育”?是否天塌地陷,友邦惊诧,国际环境急剧恶化?我看也是无稽之谈。
中国哪有仇日教育?官方主流论调包括课本上,一向都是把“日本人民”和“日本军阀”分开,认为“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把一般的日本士兵也作为战争受害者。这压根不是宣扬仇恨,而是过于柔和了。民间网络上固然有一些偏激言论,但多数也没偏激到哪去。同时,大量故作客观,在中日之间做“中立”乃至亲日精日的言论,也是普遍存在的。总之,互联网舆论谱系很广,很难说什么是主流。前段时间“抗日神剧”确实比较热闹,但多数神剧与其说是仇日教育,不如说是丑日教育,弱化了侵华日军的凶悍,对比历史只怕反而淡化了历史仇恨。加上我国“外交无小事”的传统,目前日本人在中国,整体而言享受到的是超国民待遇,而不是歧视和仇视。
还有人认为,今年接连发生了男子持刀袭击日本母女和男子杀害日本男孩的案件,足见形势严峻。然而,两次暴力凶案,到底有多严重呢?拿数据说话吧。
首先,在华的日本人数量,目前不同统计口径有不同数字,从10万到20万人不等。姑且取中间值,算他十四五万,也就是占中国总人口的万分之一左右。
根据最高检察院统计报道,2023年检察机关依法从严惩治故意杀人、抢劫、绑架等严重暴力犯罪,起诉6.1万人。突出惩治群众反映强烈的盗窃、诈骗、毒品犯罪,起诉35万人。
也就是说,严重暴力犯罪一年6.1万人。考虑到有的可能是多人合作一案,也有的可能是一人做了多案,那么粗暴评估,假设严重案件的件数和起诉罪犯人数相当,则我国一年发生的严重暴力犯罪大约6万起。这个数字放世界范围已经算比较低了。美国人口是中国的四分之一,2023年暴力犯罪高达600多万起,其中强奸48万起,造成受伤的100多万起。日本治安比美国好得多,据日本警察厅公布,2023年的重大犯罪也有1.2万多起。
(美国犯罪数据统计)
我国一年发生6万起严重暴力犯罪,而在华日本人大约等于我国人口的万分之一。按数学期望值计算,这一年6万起严重暴力犯罪,有大约6起是针对日本人的。现在2024年过去了大约70%,同样按期望值计算,过去八个多月发生4起针对日本人的严重暴力犯罪是正常的。考虑概率波动,对这种本身的小数字,一起案件都没有,或者多到10起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实际情况是发生了2起,低于数学期望值。
如果仅仅看杀人案,根据公安部的文件,我国2023年杀人案的比率为每10万人0.46起(大致是美国的10分之一)。考虑到部分案件可能一案多个受害者,那么大致认为10万人0.5位受害者。同样按在华日本人10-20万估算,均值是0.5-1位日本人遇害。现在过去大半年,有一位日本人在中国遇害,略高于计算出来的均值,但毕竟不可能真的出现“0.5个人遇害”的案件,所以1人遇害也不算太离谱。
另一方面,中国人在日本遭遇当地人的暴力袭击,乃至被杀害的新闻,同样比比皆是。比如2023年11月9日凌晨,林姓中国籍女子在千叶县松户市遭到两名日本男子殴打,颅骨凹陷性骨折,脸部和手臂也有多处伤痕,最终不治身亡。这也不能说明日本人“仇中”,只是普通刑事案件,最多加上在日中国人软弱可欺,孤立无援吧。还有一心仰慕日本的中国女孩在日本活活饿死,这也不能说明日本社会对中国人冷漠,而更多是饿死者自己处置失当,加上她的“同伴”冷血无耻。
总之,杀害无辜孩子应该严惩,这和孩子的国籍无关。既不能因为杀了日本孩子就大声叫好,将其视为复仇,也不能因为杀了日本孩子就如丧考妣,为一个凶徒搞全民反思。随便联想扩大化是无聊的。层面的问题,用刑法去解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