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明|过阴天

文摘   文化   2024-10-24 00:00   山西  

国庆75周年


祁县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主题征文启事


过阴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直接点,大多数的人如果获得了一点钱财,首先考虑的,无非也是为了一日三餐能来点更好的,衣服倒是其次的东西。毕竟,古时候落魄的秀才,和富家子弟什么的,拿貂皮大衣换一斤牛肉二两烧酒来果腹,也是数不胜数的事情。所以说,食物,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必需品,自古以来就占据着主导地位。
吃饭,人人都熟悉。但是,往详细一点说,吃饭的名堂就多了去了。吃什么饭?怎么吃饭?和谁吃饭?在什么地方吃饭?在什么地方和谁吃饭……?这中间的学问,细细推敲下来,够出几本书的。
记得小时候,吃饭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主要目标,就是一个字,“饱″。我记事的时候,上世纪八十年代,已经到了能吃饱的地步。玉米面糊糊、玉米面窝窝头、掺了榆皮面的高梁面剔尖、高粱面和白面做的包皮面,等等。菜更简单,只记得白菜土豆,和土豆白菜,夏天的时候,都忘了吃的些什么菜了。
 还有就是咸菜,咸菜却是五花八门。有一年四季的老咸菜,然后就是应季节腌的胡萝卜、青萝卜、芥菜、黄菜、酸菜、梅豆角、茭头、小葫芦一样的地榴儿,还有许多都叫不上名来。有一段时间,我们上学都在兜里揣点自己家里的咸菜干,下了课互相交流探讨谁家的最好吃。后来就发生了一起抢咸菜事件,因为那个叫柱儿的同学家的梅豆角干太好吃了。那一巴掌长的腌豆角,扁扁的,软软的,筋筋的,可以隐约数见那几颗圆圆的豆子,外皮还附着一层白霜一般的梅雾。如果嘴巴里咬上一小截,含在舌头上,那滋味,真是绝了,现在想起来,都让人直流口水。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穷苦人也有事事情情,也断不了来一两个客人,来了客人就得待客吧。那时候待客,小孩子和女人是上不了桌子的。尤其是小孩,只能躲在灶间里拉风箱,烧柴火灶,远远地偷偷看几眼那"丰盛"的菜。肯定的,菜不能说丰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偶尔有个肉菜,也是摆设一般,主人一般不去动它,客人也是偶尔的拿筷子夹一点,尝尝味道。谁家也知道谁家的苦,所以一直等着客人吃完饭喝完酒,我们小孩子呼啦一下围在桌子边,却也能捞到几块肉来解解馋的。
许多年以后,我看过一篇小说,《铜鱼》,记不得是出至哪位作家的手笔了。说的也是北方中部的某个小山村里,家里来客,主人做菜款待,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村里却有个宝贝,一盘木头雕刻的鱼,那鱼不知道传了多少辈,传了多少年。谁家来了客人,就借来摆上桌子,混在一些家常便菜里,充当一道看着很解馋的硬菜。客人们也心照不宣地有时候还拿筷子碰碰那鱼,然后塞进嘴里,品一品味道。于是,那盘沉甸甸的也不知道什么做法的鱼,一年四季就在村子里走街串巷地串门,包浆醇厚着,散发出古铜色的一层光泽,自己本身就蕴含了一股鱼肉的香味。想着那个画面,你不得不感慨穷苦人的智慧,和苦中作乐的生活热情。
后来,随着岁月的更替,年龄的痴长,生活越来越好,我也成长为一个瘦干巴的吃货。自称爱旅行,动不动就玩失踪,消失上一段日子。从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去到另一个别人待腻了的地方,看山看水看别人吃饭。不怕您笑话,咱肚量狭窄,饭量有限,吃点东西就饱,所以就发展成了爱看别人吃饭,来给自己解馋。


记得马未都说过一句话,“凡过我目者,皆为我所有也″,我也是。看着各色人等大块朵颐着各种各样的食物,仿佛是自己也在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般,又能满足肚腹之外的食欲,又能满足眼睛里的无限欣赏,说不出的豪情万丈。
走的地方多了,慢慢地就研究起了各个地方的食物结构,风土人情。
北方人豪爽,大口灌着喝酒,满手抓着吃肉,一桌七八个人,有一个能在桌子上面坐正的,就不算喝好。南方人爱讲究,96年曾经在广州租房住的时候,漂亮精干的包租婆一天心血来潮,请我们租房的十来八个人去吃夜宵。这个小笼屉,那个长蒸盘,摆了满满一桌。这个是甜的,那个是糯的,另一个又是麻的,一晚上也不知道吃了些啥。完了一问,原来是大姐打麻将每天输钱,就那天赢了钱,赢了七百多,请客花了两千多。
西北人吃饭,喜欢舞之蹈之吟之唱之。有一次,在青海贵德黄河边的河滩上,我艰难地啃着干面饼子,远远地看两个牧羊人吃饭。那一老一少对坐着,盛酒的黑乎乎的皮囊,和一块黑乎乎的牛肉放在中间,你拿起皮囊喝一口酒,放下,然后用另一只手里的小手刀割一片牛肉,塞嘴里嚼着。他再举起皮囊喝一口酒,放下,然后用刀子片一块肉,塞嘴里嚼着。喝到兴浓的时候,那个老一点的就从灰白的胡子拉碴的胡子里,飘出了一个一个的音阶,那声音苍凉、古朴、悠远,如同从远古吹过来的一股风,潜入清澈的黄河水里,漫过空旷的黄河河床,飘向河对岸那横亘的连绵山脉。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有名的青海花儿。
再往深里说吃饭,我的家乡也有自己的特点。这是山西省中部的一个地区,晋中祁县。每每遇到天阴下雨,人们就给自己放个假,偷上一回懒,小小地享受一回。于是,就有了"过阴天"。
过阴天不一定只是下雨,下雪也可以,刮大风也行,只要不是下刀子,下冰雹。咱们只说下雨,当然,雨不能太大,瓢泼大雨浇在脑袋上,片刻淋湿了全身,哆哆嗦嗦地围了一桌子落汤鸡,也是大煞风景。最好是毛毛细雨,还能一下一天,下得人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干什么事情也干不到心里,这就有了理由。于是,微信里悄咪咪地一联系,打个伞就溜岀了门。
联系人也很有讲究,最好是三五个平时总在一块儿的街坊,或者是从小一块撒尿和泥,偷鸡摸狗的老同学,再或者是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各怀心事的机关同事。彼此熟悉的哪边屁股上有颗黑痣也门儿清,所以也不用什么客套,不需要虚头巴脑的哼哼哈哈。共同的话题也多,什么老张家儿媳妇又跟网友跑了,当年骄傲得像小花母鸡一般的校花,却嫁了个矮矬胖,单位里不可一世的副局长让查了,从天花板里搜出了十几斤钱……
选地方也有讲究,不要太大的饭店,一个价格贵,一个熟人多,五个人各有各的朋友,一顿饭吃下来,一不小心满桌都坐不下,除了尴尬,就是太尴尬。所以就专门找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私房菜馆,你别看不起这些小馆子,人家没有两把刷子,也不敢躲着和你藏猫猫。人少,面还做得可口,或者是熬鱼烧得好,或者是老板娘长得漂亮,还会说话。如果这样的话,平时在家懒得多动几下的人,宁可多走两三站地,也没有怨言,而且还兴致勃勃地,为能发现一家新的地下根据地,而乐此不疲着。
菜肴方面,越简单越好。水煮五香花生米、西红柿炖豆腐、一盘饭馆自煮的卤肉,再炒个热菜,炖个砂锅,有时还带点自己吃惯了的辣鸭脖和老婆新腌的泡菜,要不是考虑到漂亮的老板娘,那漂亮的丹凤眼的眼白翻得越来越白,恨不得一人带一个菜,让大师傅也能多休息一会儿。
酒却必须是好酒,50度的原厂汾酒,女婿刚提来的20年的瓷坛西凤,包着泥巴的茅台镇赖茅,打着钢印的部队特供蓝色经典,等等。反正,这也是好酒者狼狈相聚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各位有兴趣的话,在某个中午的某条街,您只要稍微留心一下,总能碰到三两个提着塑料壶往小巷子钻的人。这时候,像《漠河舞厅》里唱的那样,请您不要笑话他们,也请您转过身后再惊讶,因为,他们才是传说中的喝酒的人。
人来得齐了,酒已经倒满,不用分酒器和小盅,齐刷刷地二两半的口杯。没有口杯,分酒器也可以。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长辈小辈,领导职工,和曾经的老师同学。大家一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席前杯。当然,老少辈分,上下级别,还是要分的,总不能喝了这顿酒,你就不管下顿饭了吧。
一杯酒缓缓下肚,状态在慢慢地聚集,也不用别人说话,能喝的已经自己动手,倒满了第二杯,紧跟着第三杯也不在话下。当然,小酒量就得自己把握自己的尺寸,半杯酒能把四杯酒陪到底,最后一起干杯清酒,也是个技术活计,一般人真不好控制这个分寸。有时候个别人意犹未尽,还提过一瓶啤酒来,拿筷子一别,嘭的一声打开,再给自己倒满,一口饮尽。
到了最后,叫过眼白刚刚恢复了正常的老板娘来,报上各自的面食。山西的面,万万千,数来数去祁太县。有煎猪肉揪面片,有浇肉手擀面,有宽汤河捞面,还有西红柿鸡蛋红面剔尖……。吃面不吃蒜,味道减一半。再就上两瓣刚摘的新蒜,一个个胡噜胡噜地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唉,生活就是这样,一碗面,一瓣蒜,一头汗。
当然,过阴天这个说法,在全国各地许多地方都有,想来也应该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宗。托共产党的福,感谢社会,让我们普通老百姓能有安详平和的幸福生活。在日渐变好的生活中,在平时紧张的工作后,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放松的时间。赶个集,听段戏,钓钓鱼,旅旅游,还有,过阴天。而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就是这样在一个一个普通日子里,普普通通地过下去。

注:黄河流境青海贵德县七十多余里,水质清澈。被称为"天下黄河贵德清″。



胡亚明,笔名花开半夏,七O后,山西省祁县人。自由职业者,晋中市作家协会会员,祁县作家协会会员。喜欢读书,写字,骑行,游历山水。
挥毫书写心中事,文章结识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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