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蝉蜕：
从绿色驱动向人文驱动
——2024年8月15日在凤凰网“华人国学大典”之“张良会客厅”上的发言
（根据现场发言整理和补充）
张良是我的人格偶像。
小时候，父亲就跟我讲“张良有恭敬之谦、韩信遭跨下之辱”的故事，讲韩信“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的人生终局，还曾梦见黄石公也授书于我的情形。张良《下邑对》、晁错《言兵事疏》、诸葛亮《隆中对》和西晋羊祜《平吴疏》、元朝刘整《平宋策》、清朝施琅《边患宜靖疏》等众多策论名作，展示了古代将帅们立足全局进行谋划的恢弘视野和对全局的能动性、创造性把握，这种洞观天下、运筹全局的远见卓识令我钦佩不已。近些年应邀担任留坝县的发展顾问，深入这方人文胜地，亲近山水自然，与留坝结下深厚情缘，所获得的启迪就不只是在儿时的故事层面了。
我和大家交流三个方面的认识：
第一个方面，留坝的持续发展历程也可以用张良的知止进退来解读。2011年，留坝县就决定不挖矿、不砍树、不挖山了，当时决定不再这么干的时候，留坝在汉中市GDP增长情况是排在前面的，而选择不这么干，意味着不按照过去的方式发展自己，愿意牺牲短期的增长速度来获得长期的可持续发展。这是很明智的。
从2011年到现在，推进“两型社会”、发展“全域旅游”、践行“两山理论”，留坝县真抓实干、拒绝诱惑，一轮又一轮地推进，一茬又一茬地坚持下来、发扬光大了。如今，依托生态大保护创新绿色发展的新路径，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效，极大地提升了留坝广大干部群众的发展信心，也广泛地建立了绿色发展的共识。
在全国范围来看，当前留坝的发展质量称得上是全面发展的“优等生”。一个实际人口不到4万人的小县，2023年就接待了近590万人次。前段时间，留坝也遭遇了输入性洪灾，但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抢通了基础设施，恢复全域正常运行。前天晚上史邦俭书记与我和柳理老师交流时，他还在布置如何从高校、邻近的县“借人”来搞接待的工作，别的地方可能是“就业难”，留坝是“用工荒”。
虽然是在山区，但留坝的城乡一体化程度是很高的，它的等级公路体系十分完备，最适合于度假、自驾、自助旅行；它的人才密度是排在全国前列的，每年都在面向全国引进不同专业、不同背景的各类人才，构建主客共享、主客相融的新型社群和旅居生活；它在全网的话题曝光率是排在前面的，从新华社、人民日报、央视到各类新媒体平台，有关留坝的宣传与传播都是满满的点赞、满满的正能量，而且长期被各类自媒体传播平台作为题材；留坝的全域友好、全龄友好、全季友好感觉也是很好的，所以来这里休闲、度假、研学、旅居，不是“网红一夏”、火爆一时，它是全年“长红”；人们一来到留坝，就会放松下来、可以深呼吸，进入自在自然的生活状态，不仅本地居民给人亲切感，而且市场治理有序，价格童叟不欺；此外，地方政府的目的地营销频次合理、发声有度，市场业主的个体营销也真切、自然，行业自律抓得好，市场结构上也比较合理，价格层次衔接科学……这实实在在是市场有效、政府有为的生动局面，能做到这种内涵式、均好性、普惠性的发展，还是比较少见的。
选择什么时候不做什么、什么东西不能做，什么东西要做、而且做好，什么东西必须坚持做下来，这本质上是一种文化自觉，是基于文化觉醒的治理文明。所以，我认为张良带给留坝的，是集体人格、是行为习惯、是外化于形的素养，更是启发、激励留坝在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上不断前行的内在动力。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留坝邀请凤凰网将“华人国学大典”引入到留坝来，创办“张良会客厅”，这是一个穿越时空来对话的创举。大家知道，凤凰卫视、凤凰网最擅长的、长期执著的一件事就是向全球华人做文化传播，传递中国声音、中国智慧。要知道，凤凰网此前举办的历届国学大典、历次文化主题活动都还没有去过一个县。如果留坝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谱系里面没有极为特殊的文化要素，如果留坝县的经济社会发展没有进发到这个阶段，我想是难有共鸣、合拍之机的。因此，我感到凤凰来到紫柏山，是时代的召唤，是风云的际会。“华人国学大典”一出手就为2200年前就隐居辟谷的张良开设“张良会客厅”，这个跨时空、跨文化对话平台必将是留坝重要的文化引擎，一定要用好这个平台，使它既服务于留坝发展，更服务于国家发展。华人国学大典崇尚的宗旨是“致敬国学、重建斯文”，今天有这么多的学者、专家、业界朋友来共同致敬张良，共聚“张良会客厅”，探讨从绿色发展向人文发展的转型，以文化引擎驱动新征程上的县域发展升级，这也是一个主动选择行为，这在县域来讲它又是领先一步的。
那么，如何用文化引擎为更高质量的发展服务呢？我认为首先要处理好地域人文资材的“体”“用”关系，营造好文化道场。什么是“体”呢？留坝的人文本底就是它的“体”；什么是“用”，就是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这个“体”，它必须是真实的、而非臆想的，必须是经过考证的、而非推断的；这个“用”，必须是真切的、而非做作的，必须是美的，而非是肤浅粗糙的。故事可以演绎，但本体必须真实，要在真实、真诚、朴素的基础上还原文化现场、营造文化道场、呈现美学调性。切记一条，只提供现场、不提供“答案”，更不要标榜，让人们自己去体悟、去追寻。
这次来到留坝的各位大伽学者从不同视角解读了张良文化的内在价值，这对于构建由“自信”而至“他信”的体系是极为有帮助的。张国刚老师、孙若风老师、陈霞老师他们都是洞见大家，有的讲解可能还要反复体会，才能知其真义；邹明老师、郑焱老师也给出了深刻的观察，值得大家反复体会；特别是汉中本地的两位老师，他们解读张良又为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提供了更生动鲜活的素材。张良是将道家思想应用于实践的集大成者，也可以理解为儒家“修齐治平”人生结构的完美诠释。事实上，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也是充分体现了中国道家的思想与智慧的，是人类敬畏自然、尊重自然、师法自然的治理与发展实践倡议。从治理文明现代化的角度来说，人类越是亲近道家的思想，越是能够达成更高水平的共识，越是能够让人与自然、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和谐相处。
从推进高质量发展的路径选择上来讲，留坝在“两山”转化发展中取得了相当成效的时候，主动顺应社会变迁、时代需求，来挖掘、激活老祖宗留给留坝的人文财富，并服务于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建设，这事善莫大焉！我们这个时代风云变幻、又整体浮躁，人们一方面缺乏方向感，一些地方为了追求发展速度、为了名气上“出圈”，想尽一切办法干这干那，往往不得要领，最后不了了之，有的还一地鸡毛。文化驱动它必须是真诚的、恭敬的、细致入微的、潜移默化的，也一定是谋定后动、高水准营造、从一开始就做对的。感动人、感化人，鼓舞人、引导人，这样的气场和道场难寻，而留坝是完全有这样的天赋条件的。
“张良会客厅”今天开张了，留坝一定要运营好这个文化IP平台，要做得很专业，形成良好机制，常态化运营。也不一定自己来干，“汉初三杰”、诸葛亮等都不是本地人，要让这个平台汇天地灵气、聚天下智者。
第三个方面，留坝人文资产如何㠌入国家软实力建设，服务国家转型发展。我认为从人文资材的量级来说，留坝已经不是汉中的留坝了、也不完全是陕西的留坝了，它完全可能成为国家推进“两个结合”的典范案例，完全可以为新时代新征程的转型发展服务。我们讲“以史为鉴”、“以人为鉴”，留坝都是极为重要的第一现场。比方说：“萧何月下追韩信”原生地在留坝马道镇褒河与寨溪交汇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发生地就分布在褒河留坝段；张良功成身退，归隐紫柏山辟谷参道，都是在留坝；诸葛亮“厉兵秣马，六出祁山”策源地就在留坝营盘镇一带。
这些历史大事件、大人物、大现场为什么都会在留坝？其实我们不用去想太多理由，任何夸耀都没有意义。而是要想，回望历史现场，他们是怎么经略天下、面对功名的？这对于今天又有何启示、意义？
比如，“寒溪夜涨”这个故事，表达了中国老百姓的朴素愿望，就是“人攒劲、天帮忙”，其背后就是如何重视人才、重视能力、重视知识，“若非寒溪一夜涨，焉得汉室四百年？”那么，是人才就要建功立业，为国效力，绝不能“躺平”；而建功立业以后也不要恃才自傲、恃功自居，否则就可能落得像杨修、韩信那样的下场。“以人为鉴”，要将条件、场景等因素加入进来，躬身入局才能审视和参悟这些的。
又如，“萧何月下追韩信”这个故事里，萧何追韩信不为图一己私利，他就想刘邦要成就这么一个大业就需要用韩信这样的人；而最后他又协助吕后杀了韩信，也是为了刘邦帝业，不是为了他个人一己私利。
再如，张良在完成其“复仇”大业并襄助刘邦建立大汉之后，就“激流勇退”了。我理解，他根本就不是“视功名为粪土”，而是心底里头就没有这样的念头。事情一了结，就挂靴而去。“功成弗居”只是表象，里子还是不动遥其信念、不动摇其信仰。
所有历史故事的背后，都有一个文化层面的道法逻辑。留坝就是这样的一个文化原生道场、原生气场。这个道场、气场能不能重现于今天的时代，为国家治理、社会建设、个人建设提供启迪和能量，取决于留坝如何做文化供给的升级，这件事情要做对、做好是有很大的挑战的。因此，我认为留坝既是一座生态文明的道场，更是一座人文荟萃的文化主题公园，文化对留坝的影响，既可以体悟，也可以遇见；既可以从出版物上见到，也应在天地山水之间获得参悟。
在此，我要提醒留坝的朋友们，你们取得了这么好的发展成绩，也不能有任何的满足和骄傲。张良贯穿其一生的是“谦卦”要义，他是以天道化解矛盾、困难、甚至危机的。虽然他在建立目标、实践目标的过程中也有“乾卦”为表。谦卑，是一个人、一个地方最难得的人格品质，也是最受欢迎的人文气质。各地朋友来留坝考察、学习、交流时，你们要真诚相待、虚心交流、相互借鉴，不要认为我们已经干得很好了，就可以大讲成功之道了。
公元前205年春，刘邦率50余万大军攻打楚国都城，打下来之后，他的军队就放松了，甚至饮酒作乐了，项羽只带了3万多人进攻，一下子就把刘邦军队给打垮了，这就是著名的以少胜多案例“彭城之战”。今天是我国第二个“生态日”，这个生态日源于安吉县。早在2003年，浙江安吉就设立了自己的“生态日”，才有了后来的“两山理论”。许多事情，想在前面、干在前面，就能引领。
所以，留坝在取得好的成绩的时候，更要看到增长转型、动能转换的迫切性。绿色发展方面所能用的方法都基本上用得差不多了，到了文化引擎驱动的时机了。那么，就得要真正地问道张良、真正地读懂张良、真正地识别张良留下来的思想启迪。不仅要有这样的心力，也要有这样的能力，更要有推进更高质量发展的勇气。从更深刻的视角来说，留坝必须成为一座穿越古今、启迪天下的文化道场。作为文化守护人，留坝有责任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在张良庙后山授书楼前有一摩崖石刻，上书“英雄蝉蜕”四个大字。这是我此行留坝的又一收获，与大家分享和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