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很长时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死”的力量如此强大?
比如说,轻一点的,暴饮暴食,吃垃圾食品,不去运动,不打扫卫生,不能好好工作、不去赚钱等。
比如说,中等程度的,总是在生病啊,免疫力低导致细菌、病毒感染等。
比如说, 严重点的, 直接的强烈的自残、自杀意念或行为,让自己消失。
总之,好像有一种往下的力量, 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糟糕,不能有好的生活状态。
有的时候,来访自己也会很纳闷,很疑惑,按照我的现实条件,我应该是可以好好生活的啊,好像我不配拥有好的人生似的。
可是我明明也想要好好地生活啊,所以我才来做咨询,寻求帮助。
所以, 来访内在好像有两股力量正在打架,一种叫“生”的力量 ,一种叫“死”的力量,打得此起彼伏,好不辛苦。
有个形象的比喻,我行走在泥泞的沼泽地里,很艰难的拔起脚,往前挪了一小步,然后很累很累,下一次拔起脚就越发的困难,而且感觉到在这个沼泽地里好像有一种吸住的、黏住的、向下陷入的魔力,我的身体也在不断下陷中。
2
那么,如何去理解这种“自毁心理”呢?
基本上,有这种心理表现的人,都陷入在和早期原初客体即母亲的二元关系中不可自拔。他有一个抑郁的、或“情感死亡”、或时在时不在的母亲,他全身心被母亲所占据,或被利用、或被控制,他没有自己,他只为母亲而活。
这些人也常常挣扎在“和死亡作斗争”的生存性问题上,无暇去发展。
有些人会有一些躯体性的问题,比如皮肤饥渴,强烈的需要被抚摸、被拥抱,或需要被“性”与“生殖器”填充。
这些人也会有很强烈的孤独感,有人会形容自己孤身蜷缩于黑暗的井底,有人会说自己漂浮在外太空....
有些人还有强烈的空虚、无助及空白感,他的内在是空洞无物的,表现在外显生活中是不太有兴趣爱好,不太能取悦自己;当晚上辗转无法入眠或中途醒来时,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有什么思想内容或画面飘过。
3
精神分析的工作,简单地讲就是去理解,然后反馈和解释。来访接收到这个解释,不仅仅是头脑层面上,而要到内心深处好像被“打”到了,豁然开朗了,然后就好像这个结松开了,疏通了,然后情绪和行为、外在的世界也许会发生变化。
在这个过程中, 基于各种不同的情况,我曾经思考过或做过很多的解释,也貌似有些会有点用。
比如
(1)心理内在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烈的死本能,它要杀死我自己。
(2)我将这种“自我毁灭”作为一种报复,以此攻击我的“在我身上寄托“希望”的母亲。
(3)我将这种“自我毁灭”作为一种乞求爱的方式。瞧,我多可怜啊,妈妈,看看我吧,看到我吧,再爱我一次吧。
(4)在我的想象中母亲在受苦受难,我拯救无能,我怎么可以自己去过好日子?这是一种对母亲的背叛,俗称幸存者内疚。
(5)在我的想象中,母亲的受苦受难(生病死亡等)是你对母亲的恨、攻击造成的,这引发了一个巨大的自责性内疚,反过来伤害我自己。
(6)母亲是一个永久缺失的原初客体,情感无能,所以我从来未被镜映过。既然从来没被看到过,承认过,那么就没有存在感,内在飘零,那么我的“好起来”也毫无意义。
但这整个工作过程是漫长、反复和难受的。“死人”的身体是沉重的,而靠一己之力去翘起它,是很艰难的。很多时间咨询师和来访好像一起被困住了,共同体验着绝望和无助,也不知道要多久可以出来,是否可以出来。
但是,欣慰的是,“生”的力量好像也从未缺失,即使很微弱。总是有一些信息在透露着“我想活下去”的愿望。
所以这是一个跷跷板游戏, 虽然很多时候“死”的这一头力量巨大,是一个大胖子,压得死死的,而“生”的这一头还是一个羸弱的小姑娘。
在这个游戏里,作为一个咨询师,是无法直接上场的。咨询师无法直接坐到小姑娘的身后一起来增加重量,赢了这场游戏。
本质上,只能是来访内在“生”和“死”这两个部分的力量,发生一些变化。胖子要减肥,瘦子要增肌。而咨询师的工作,是做一些什么,来促发这些转化。
总的来说,精神分析式的工作思路,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上面的这些理解并不是直接说出,就是有效的。而是要在咨询师和来访共同创造的一个长期的、稳定的、信任的、涵容的工作设置下,来访可以精神瘫痪,去充分体验“死”,充分体验和消化“拯救不能之后的挫败感”、巨大的罪恶感、罪疚感,可能有很多空虚、空白、无助的感觉,咨询师可以承受住这一切,之后来访可能现实感增加了,来访接受“死”,越过“死”,怀着巨大的悲伤,然后走向“生”。
在目前大多数一周一次或二次的工作设置下这个工作其实很难,是无法达到“地下1000米”的深度。在我们目前看到很多国外精神分析专家做的相米似的精彩案例中,其实都是一周四五次以上的、持续多年甚至十年以上的精神分析。
所以,精神分析真的是一个奢侈品,但遗憾的目前我还没发现可以有平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