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弗洛伊德的女性俄狄浦斯情结》中我们可以看到,成为女人最好的命运就是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这是“传统”的幸福。
观察我们的社会,很多女性朋友也是如此做的,遵照传统的路线,获得稳稳的幸福。当然这个“幸福”有一个前提,就是“男性”成为男人,男人不坍塌。
这样子的话,女性就可以把自己稳稳的放在“第二性”的位置上,甘之如饴。因为有男人才有女人,因为和男人生孩子,才成为母亲。
但是,眼下传统的弗洛伊德的女性俄狄浦斯情结(厄特克拉特情结)有点不够用了,虽然主轴还是如此。经济文化的发展、社会结构的松动、女性对“第二性”的不甘心、男人的“成为男人”的困难等等。
拉康自诩为佛洛依德的接班人,要“回到弗洛伊德”,其实他重新诠释和发展了“佛洛依德”。在“女性俄狄浦斯情结”这个问题上亦如是。我们从美狄亚的故事说起。
1 希腊神话“美狄亚”
美狄亚的故事,要分成上下篇来讲,而上篇是佛洛依德式的。
上篇
美狄亚,她是科尔基斯国会施法术的公主,也是日神赫利俄斯的孙女。在爱神之箭的影响下,对来到岛上寻找金羊毛的伊阿宋王子一见钟情。
为了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美狄亚先后用法术帮他解决自己父亲定下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条件是伊阿宋要和她结婚。取得金羊毛后,美狄亚和伊阿宋一起踏上返回希腊的旅程。美狄亚的父亲听到她逃走的消息,派她的弟弟前往追回她。
美狄亚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并将弟弟的尸体切开,分割成碎段,抛在山上各处,让父亲和追赶的差役忙于收尸,以此拖延时间和伊阿宋一行人离开。
伊阿宋回国后,美狄亚又用计杀死了占据王位的伊阿宋的叔叔,但在他们取回王位不久后,又因弑君篡位被赶走,美狄亚和伊阿宋带着两子流离到科林斯。
以上,美狄亚拥有甜蜜的爱情、和睦的家庭、可爱的孩子,是传统结构的人生模样。
下篇
接下来,伊阿宋呈现了“渣男”的一面。他抛弃她和两个儿子,要和科任托斯城国王克瑞翁的女儿格劳刻成亲,去拥有荣华富贵。
祸不单行。遭到爱情抛弃的美狄亚又将遭受新的灾难——科任托斯国王克瑞翁要把美狄亚和两个孩子驱逐出境。
美狄亚遭受着心灵的巨大痛苦。
美狄亚假意接纳了伊阿宋充满谎言与虚荣的劝说,暗中策划复仇行动。她先是用有毒的金衣裳杀死了公主及一直想赶走自己的科林斯国王,再在伊阿宋面前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并拒绝将尸体交给他,最终驾着祖父的龙车弃伊阿宋而去。伊阿宋则落得了抑郁而亡的结局。
以上,美狄亚杀死了”妻子”的身份,“母亲”的身份,成为了一个拉康口中的所谓的真正的女人。
2 拉康口中的“真正的女人”
拉康说,女人本身不存在,或者说女人本身是无法被定义的。
他的主张并不是对女性存在的否定,而是对社会如何构建性别认同和延续父权制权力结构的批判。
拉康认为,性别认同不是一种天生的特征,而是一种通过语言和文化强加给我们的社会结构。换言之,我们生来就不是男性或女性,但我们通过与他人的互动以及对文化规范和期望的接触,学会了认同一种或另一种性别。拉康认为,性别认同基本上是象征性的,这意味着它基于共同的意义和表征,而不是性别之间的生理或心理差异。
拉康也认为,象征秩序本质上是父权制和压迫性的,它使男性对女性的统治永久化。在拉康看来,象征秩序是围绕着阳具构建的,阳具代表着男性对女性的象征权力和权威。阳具不仅仅是一个身体器官,而是一个象征,代表着人类在社会中享有的所有文化和社会特权。根据拉康的说法,阳具也是想象的基本组成部分,因为它是欲望和魅力的对象,驱动着我们的幻想和自我感觉。
拉康认为,女性的不存在意味着女性被剥夺了与男性同等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她们沦为男性欲望的被动对象或母性功能,她们被剥夺了创造自己身份和维护自己欲望的同等机会。女性的不存在也意味着女性受制于男性的凝视,男性将她们视为性对象,而非完全现实的人类。
所以,正是女人的“不存在”,女人才有了“创造自己”的空间与可能。
女人可以去成为一个母亲,也可以不必成为一个母亲。就像美狄亚,她最终拒绝了自己这个母亲的身份,她先成为了母亲,然后亲自去拒绝了这个身份,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女性。
佛洛依德的女性俄狄浦斯情结都是围绕着阳具和阉割的关系展开的。拉康说,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去遵守着阉割的逻辑,女人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度。
3 谈谈我的理解
起初,美狄亚对伊阿宋的爱,是在“爱神之箭”的作用之下。所以,美狄亚的爱,不是她自己的爱,她是缺乏主体性的。好像在某种力量(集体潜意识)的安排下上演一出人生之戏。
美狄亚的觉醒,是在一系列的丧失之后,爱情的丧失、安全的丧失等等。果然“丧失让人清醒”。好像某个被允诺的美梦假象的轰然塌台,这是由一个男人的背叛引发的。而为了这个美梦假象,她曾经付出割裂亲情、杀死同胞的代价。
美狄亚是杀死一个预设的结构,这个结构本该是稳固的,大家都有各自的身份、位置,而这个结构中丈夫拥有一切,决定一切,包括孩子。
女人的成长好像是一个悲壮的故事,要经历过一个过程,起初是进入结构,稳定的结构能带来熟悉的幸福,而当这个结构坍塌时,女人才选择离开,成为自己。至此,美狄亚成了天下第一毒妇。
“成为自己”是一件自由、又恐惧的事情,因为前方道路空白且没有参照,不像传统结构中的各有定义与归属。
这让我想起波伏娃和上野千鹤子,他们一开始就拒绝遵守“阉割”的逻辑,拒绝踏入“结构”。而中式语境下的《热辣滚烫》中贾玲,她先进入结构,之后遭遇结构的背叛,然后开始杀死一切,包括旧的自己,才成为一个新我。
所以就中西方文化而言,两年多年的传统儒家伦理结构果然更顽固。
作者:周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