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雯前几天刚退烧到37度的时候,还是挺虚弱的。
她躺在炕上看着炕下的我说:你好像变样了。
我说,对,我瘦了。
她将信将疑。
我说:我自己都看出自己脸小了。
她让我蹲下,我以为她要换个角度看看我是不是真瘦了。结果她抬手按了按我的脑门,肯定地说:确实瘦了,皮包骨头。
这的皮儿不包骨头包什么? 我的脑门上全是问号。
过不一会儿,她又开始刷手机了。
我说:你昨天还说自己刷手机搞得自己很难受很虚弱,你要不看会儿书吧?
琪雯:可是我一看书就很困。
我:那正好,困了就睡,睡觉是最好的休息。
琪雯被说服了:那你帮我拿一本吧。
我:你想看哪一本?
琪雯想了十几秒。
“行了,我已经困了。”
这一周我们俩就是在无聊和不安中度过的。
每天在下炕的脚落地之前,在认真琢磨要吃点什么之前,我都不能确定今天是啥情况。
以往我退烧后就该干嘛干嘛了,但这次好像食欲减退得比较严重,一个多周才完全恢复食欲和体力。
虽然没有抗原检测,但我心里是把这次生病当新冠来对待的,非常谨慎小心。在刚退烧的那几天尽量不碰水、累了就歇着、困了就睡觉。
有一位客人在琪雯刚刚发烧的时候下单了饼干,我们到现在也没做;上周该做的视频从周六拖到了这周三才草草发出……
因为记得之前录播客的时候一位朋友说的,大病一场之后要像生完小孩坐月子一样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好好养护。
这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所以这周我给了自己的身体更多耐心——想吃什么,能干什么,我几乎不给它下命令,就在等它给我信号。
我的身体是闲下来了,但头脑依然不淡定。
我发现我们这代年轻人是没什么福气可言的。虽然看似生在了一个物质丰富的和平年代,但我们很难打心底里觉得幸福、安定。
我之前只是隐隐地这样觉得,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这周我实在无聊打开了这本好久之前从图书馆借的书。
这是一位经历过战争年代的爷爷(平如)的回忆录。他通过文字和图画的形式记录了从他小时候到近年他老伴(美棠)去世这几十年间的一些琐事。
事情本身我就不赘述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些停顿:
这是他们年轻时的事情。
试问现在哪个年轻人能这样“闲来无事”个把月啊?!当然他们这样做有家境还算殷实的缘故,但现在年过半百的富婆都在直播间卖力带货呢,我等普通年轻人怎么坐得住呀?
我们从小被老师教育的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们长大后被家长追问的就是“等我老了,你拿什么给我治病”……
别说能打篮球的体质了,就在我走两步都嫌累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一天是不应该的,得看看书(哪怕是这本闲书)好像才能说得过去。
在经济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我们不能也不敢让自己闲着,哪怕是在生病的时候。
我这才明白,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现在“生活节奏快”是什么意思。
对于我们来说,高铁、飞机的速度是正常;所有的等待都是为达到目的所付出的牺牲,是不应该浪费的时间;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才叫充实,就连所谓的gap year也至少得安排个旅行拓宽视野,甚至去学些技能傍身。
而他们虽然生在时局不稳定的年代,需要“每天去车站探寻有无火车开行的消息”;过年回家要“大半个月前开始准备”,“借三十元左右,好多买些东西回家”。但精神上是放松的,好像能保住性命就是胜利。
他写春节从黎明折腾到晚上才到家后,“孩子们一面吃着花生瓜子,一面就高声歌唱起来,我也拿出口琴给他们伴奏”。
多么生动欢快的场面,但我没办法感同身受。
别说吃着零食跟家人团聚开心到唱歌了,我偶尔感觉自己有一样明确的想吃的东西都会心里一惊,有一丝欣喜。
在琪雯无力做饭的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要问她想吃什么,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吃这个行为很神奇,一个人要是活着只为一口吃的,这辈子就为那点口腹之欲,难免会觉得这人也太没追求了,吃太多会像宫崎骏的动画片那样变成猪头;但如果一个人连吃都不会,又会感觉自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填饱肚子的过程就像机器人充电,只是为了有力气干活,而不是为了享受生活。
我发现这些年琪雯愿意做饭这件事,让我一直没发现自己有一个很深的潜意识,“做饭的过程是在浪费时间”。我不知道是谁把这种想法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反正我就是连给自己认真做一顿饭的时间精力都不愿意付出。
可能意识到这些事情也算这次烧没白发吧。
你看,发个烧都想要利用一下。
……
——关于女性,关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