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艇往事/孙国（九十七）
大家都嚷嚷着叫杨绪请客时，杨绪的档案有问题被退回来了。
杨绪参加总后车船部组织的航海专业大比武，在众多的比赛高手中，他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获得第一名。这几年大队在师里比武中都很少有人拿到名次，这次杨绪独占鳌头为大队赢得了荣誉。大队领导非常高兴，立即决定给他记二等功。好事成双，刚好有一个船长到龄了，本来几个资历老的干部都准备好打擂台时，杨绪立功让大家都偃旗息鼓了，谁都明白这个提升名额非杨绪莫属。
杨绪的档案退回来还是引起船上人员的一阵骚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都在猜测各种可能，杨绪也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跟他搭档的指导员王鹏对他说，你亲自到大队长和政委那里问一下情况。
杨绪来到大队时，大队长和政委下班还没走，这些天大队准备开常委会有几个议题他们在商量。见杨绪进来大队长孟江就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派干部股的同志到师里了解情况还没回来。
从去年开始，提拔干部增加了审查档案这一关，大家都没有在意，档案里经常有些年龄不符合和各种材料不准确，前些年档案管理比较混乱，档案里出现各种问题也很正常，政委周涛就安慰杨绪说，你不要着急，回去把工作做好，我们跟师里再协调，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杨绪跟着班船到岛上送完给养，船还没有靠好码头，值班室的同志就跑过来说，杨副船长你的电话。
杨绪以为是后勤处批下来叫船上坞的通知电话。渤海湾海里的盐分比较大，船每三个月就要上坞保养，前两天后勤处处长王海坐船进岛在船上告诉他，这两天等船修所的坞台倒出来就安排他们船上坞台保养。上午船进岛时恰碰到坞台上的船下坞。他拿起电话没有想到电话是大队长孟海打来的，孟海说，你的事我们了解清楚了，你的档案里缺入学推荐表。现在师里干部科已经通知我们，叫你补好这个表，补不好档案不完善就没有办法提拔。
晚上干部股刘凯股长来到船上，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对杨绪的提拔很是关心，叫干部股来帮助杨绪解决这个问题。
杨绪原来不是在船大，他原来在一个挖黄金的部队，一次他到外面去采购物资时，恰巧路上遇到一个姑娘被地方几个小青年挑衅，地方几个人都在旁边观望，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杨绪气愤不过上前和这几个地方青年打了起来，几个地方青年虽然被打跑了，但他的身上也受伤出血了。杨绪见义勇为感动了众人，这个姑娘和其他人一起把杨绪送到医院，住院期间，这个女孩为了感谢他不断来看望他，一来二去他们就产生感情了，后来告诉杨绪她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叫刘红，今年就毕业了。有一天刘红面带愁容地对杨绪说，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家乡。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杨绪也爱上了这个有爱心的漂亮姑娘。在事业和爱情中他选择了爱情。刘红的父亲是地方一个领导。他接到调令的同时接到一个代培干部的名额。前些年部队扩编缺少干部，每个单位都有一些教导队，只要表现好单位推荐培训三个月就可以提干，部队为了创收也招收一部分代培生，这些代培生不包分配。但能来代培的都有一些关系，他们自然都不愁提干分配。
杨绪毕业后就直接来到船运大队。
干部股股长刘凯说，你档案里没有入学推荐表。现在想补必须是原来单位帮助给补一个。
大队长孟海对来请假的杨绪说，最近船已经上坞了，没有什么事，你就安心去办这件事情吧，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现在上级提拔审档案很严格，前段时间单位一个干部交流到武装部，人都到武装部干了三个多月，后来上面审档案档案里缺材料就又给退了回来。
杨绪坐车来到原单位，部队改制已经移交到地方了，物是人非，他到地方找到有关人员，有关人员说，部队改制许许多档案材料都找不到了。他们是没有办法给找补那张表。
杨绪打电话给干部股股长刘凯，大队长孟海已经交代叫他负责协调。刘凯听后对他说，你等一会儿我跟师里协调一下看怎么办。
一日长于百年，他在等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感到时间这样慢。一顿饭的功夫，干部股长刘凯电话终于来了。刘凯说，他跟师里干部部门协调后，干部科跟有关领导报告后给出了解决方法。叫他找两个原单位的领导给他出个证明就可以了。
这么多年许多人都已经退休和去逝了，他找到一个曾经带过他的领导想叫他给出一个证明，但这个领导听后脸露难色说，你叫我帮助你干别的我没话可说，但你叫我帮助你出证明，这个事情我无能为力。后来杨绪的朋友告诉他，他家以前的房子漏水流到楼下邻居家，把邻居的木地板泡了，他感到很不好意思提出要赔，这个邻居很豁达没让他赔，后来这个邻居找到他做担包到银行去贷款，没有想到这个邻居后来换不上银行的贷款跑路了，因为他做了担包银行就找他要，他不但要替邻居还银行的贷款还成为了信用不受信的人，限制外出做飞机，因为这件事的打击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发誓言再也不帮助任何人做好事了。
杨绪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也很同情理解这个朋友。
上面一直催促大队报杨绪的证明材料。这次提拔是一批不能为了等杨绪耽误了其他干部的任用。大队长孟江和政委周涛也很着急，他们打电话问了一下杨绪，杨绪把情况如实跟两位领导反映了一下。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商量说，杨绪离开原部队太久，没有什么人脉，我们俩要帮一下他。前些年干部管理比较混乱，丢失材料的档案的事情经常发生，有些单位都扩编了，想找到材料根本不可能。
杨绪是两天前坐车来到这座城市。大队长孟海打电话告诉他帮助找到两个愿意帮助给他写证明材料的干部，证明原单位推荐过他。见杨绪吃惊，大队长孟海说，你把材料写好，他们都会给你签字盖章。
杨绪来到一座楼房前，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门外，他对走过来的杨绪说，你就是杨绪吧。他带杨绪来到家里叫病床上父亲给材料签字盖上章。那个男人对杨绪说，我父亲中风了已经不能说话了，我父亲跟你们大队长孟海是一个班的战友，两人曾一起上过战场，两人曾经发过誓如果上战场谁牺牲了，另一个代为另一个为父母养老送终，前几年我父亲生病中风，大队长一直在全国找最好的医生给我父亲看病，如果没有大队长，我父亲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杨绪说感谢。那个男的说，你不用感谢，大队长是我家的恩人，他叫我们帮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他来到另一户人家，这个男的什么也没有问就给他写了证明材料。杨绪想跟他解释一下，那个人说，你不用解释，政委周涛是我的恩人，他叫我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帮忙。他告诉杨绪他曾经和政委周涛在一起当过兵，当兵时他到外面去挑水掉到沟里差点摔死，是政委一个人硬是把他从沟里背了出来送到医院，救了他一条命。政委周涛的大恩一直没有报，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刚好政委周涛叫帮忙，他就愉快地答应了。
材料补完了，杨绪跟大队长和政委汇报了一下，他们也很高兴。为了保险期间，政委对他说，你先别走，先跟干部股的刘凯说一下，看看符合不符合，如果不符合正好人在再完善一下。
放下电话，杨绪打了刘凯的电话，刘凯说，你找一个传真先把那个证明材料传过来，我给师干部科的同志看一下。杨绪找到一个传真机把材料传给刘凯后就等待，没有地方去，他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边际地走着打发时光。前面一个老人突然摔倒，其他人都绕行了，现在许多人都怕做好事，一旦遇到碰碰的就说不清楚了，见老人一直疼的直叫，杨绪动了恻隐之心，他看了看老人摔倒的地方刚好有监控，有了监控杨绪心里就有了底，他走过去把老人扶了起来，见摔的不轻刚好旁边有一个医院就抱着把他送到医院进行了急诊，老人很感动，老人对他说，你帮助我打个电话吧。电话是一个女孩接的，他把情况告诉了女孩，一会儿功夫就跑来一个女孩，女孩见了杨绪以为是杨绪把他父亲撞了，对着杨绪发起了火。老人说，不是这位同志撞的是我自己摔倒的，如果不是这位同志做好事把我送来，现在恐怕我是死是活还说不准，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老人这样一说，这个女孩就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地向他道歉，当得知杨绪不是这个城市来办事时，非要请他吃饭。
杨绪给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写信放弃这次提拔提出转业时，大队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杨绪的档案已经通过了，下命令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得知后打电话把杨绪叫来骂了一顿说，你脑子是不不进水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你不知道为了你这次提拔我和政委给你做了多少工作。
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为他的事专门给师里领导打过电话，干部股长刘凯前几天档案通过后无意中告诉他的。大队长和政委为了一个干部的提拔专程打电话给师里主要领导这在大队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杨绪没有说真话，只是说他不想在部队干了，他想换个环境在社会的大舞台上施展一下身手。他说在地方的一个亲戚为他在地方已经在地方找到一个好工作。大队长孟海和政委周涛见他去意已决，况且能当一辈子兵毕竟是少数，能在地方找一个好工作也是不一个不错的选择，最后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大队连夜开会重新报了一个提升的人选，在转业的名单中加上了杨绪的名字。
杨绪站在船上望着远处一片迷蒙的海天，他并没有什么亲戚给他安排工作，他之所以提出转业也是经过痛苦的决择，他很爱这身军装，他对部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他决定转业完全是因为那次偶然。
那次那个女孩非要请他吃饭，盛情难却，杨绪想了一下反正没有什么事就同意了。在吃饭聊天时，杨绪告诉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没有想到那个叫姜虹的女孩说，无巧不成书，今天你遇到我算是取的了真经，你原来的那个单位取消后档案都送到我们档案室，你上学有没有推荐，查一下原始记录就知道了。
醍醐灌顶。
姜虹带着他到了原单位档案室，她有事就走了，杨绪查了一天最后终于找到了他们上学大队开的常委会，常委会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能上学是妻子父亲协调的，此时他终于明白他的档案中为什么没有那张推荐表，因为单位根本就没推荐他。他不想背着不清不楚的理由提拔，他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更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债。
海上起风了，海上的雾散开，他感到心胸开阔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