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正月十八，元宵时节，江南犹寒，但有一场祭典给宁静的西湖增添了热闹和温暖。在西湖畔柳浪闻莺公园内的钱王祠，来自海内外的500多位钱王后裔与杭州民众，怀着虔诚敬仰之心，共同祭祀缅怀吴越国的“三世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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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仪式祭钱王
列队入场、奏民乐、肃立、鸣铳、献供品……祭典流程庄严而神圣。在古代，祭品非常有讲究：中堂摆筵席一道，用五牲一副，素菜十二肴，回筌十六盘，汤点饭各六盅。其中，五牲为熟肉一方、熟鸡一只、羊肉一方、熟蛋十六个、熟鱼一尾。如今，祭品更加丰富精美。
十四声撞钟后，活动主办方和钱氏后裔代表敬香、送上花篮。十四声钟鸣，象征着吴越国管辖的“一军十三州”。钱氏后裔们身披锦带，按传统礼制恭读祭文、齐唱《钱王颂》、献祭舞、诵读《钱氏家训》、进香行礼，祭拜钱氏先贤。
▲钱王祠
“元宵钱王祭”是杭州特有的民俗活动，从宋神宗时起，就在表忠观（钱王祠）开始举行。如今，钱王祭活动已经成为浙江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自2008年恢复祭祀以来，每年举行一次。全体齐诵的《钱氏家训》，曾获中纪委、文明网、光明网推荐，于2021年成为第一个国家级家训非遗项目。齐唱的《钱王颂》颂歌，由吴越钱氏第35世后裔、曾任杭州钱镠研究会会长的钱法成先生等人创作。祭舞有湖州长兴百叶龙等来自各地的国家级非遗，每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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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王祭”的由来
各地元宵节一般都在正月十五或十六结束，但民国时期的《浙江新志》及宁波、绍兴、台州等地方志都有记载，吴越地区的元宵是延续到正月十八的。
宋代赵令畤《侯鲭录》记载“京师元夕放灯三夜，钱氏纳土进钱买两夜，今十七、十八夜灯，因钱氏而添之”，陈元靓《岁时广记》、程大昌《演繁露》、孔平仲《孔氏谈苑》等书中也都有类似记载。吴越国国王钱俶为了大好吴越免遭战火劫难纳土归宋，吴越百姓生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和平统一，在国家是大功，在钱俶是大德，在老百姓则更是大幸。所以，在元宵节纪念钱王，把元宵节过得更隆重和欢乐，是吴越老百姓的心愿和特权。
宋熙宁十年（1077），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赵抃到任杭州知府。因有感于“故吴越国王钱氏坟庙，皆芜废不治。父老过之，有流涕者”，他奏得宋神宗准许，对钱氏坟庙进行修葺，并“以龙山废佛祠曰妙因院者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这就是表忠观的由来。
▲钱王祭 李忠/摄
赵抃还请苏轼撰写了《表忠观记》，刻石立碑于祠内，并安排“有司时与修治，春秋遣官致祭”。历史上，赵抃与包拯齐名，《侯鲭录》的作者赵令畤是苏轼的学生兼朋友。这就是“钱王祭”的开端。
斗转星移，“钱王祭”中断了100多年。2003年，钱王祠在柳浪闻莺公园重建。机缘之下，2008年，杭州文史学家丁云川先生发现了由钱王第32世孙钱惠于清同治七年（1868）手书而成的《元宵祭规条例》，“钱王祭”便依此条例恢复，更增添了齐读《钱氏家训》和合唱《钱王颂》两项内容。2009年，“钱王祭”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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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家训》的深远内涵
“钱王祭”中，最发人深思的是参祭者齐读《钱氏家训》。钱镠在世时亲撰《大宗谱序》、订立《八训》以教家风，临终更作《遗训》十条，回顾一生经历、剖析所见所思，对国家军民、兄弟家族、立德修身各方面都提出规范和希望，堪称情深意切，尤其是提出了“做一出人头地事”的教诲。
钱氏后人不断因时修训，民国时，钱文选先生在前人的基础上提炼完善，分为个人、家庭、社会、国家四个篇章，用联语的句式形成当前流行于世的《钱氏家训》，成为了钱氏宗族乃至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
吴越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中地域特色明显、精神特质浓郁的组成部分，《钱氏家训》所代表的钱王文化则是吴越文化的精华。在广泛传播中，《钱氏家训》已经走出“一家之言”的局限，成为全社会共同的精神财富。《钱氏家训》不长，但有特色、有拓展，富有操作性，精神力量尤其强大。
比如充盈的家国情怀。钱镠从“肩贩养亲”开始，在乱世中崛起，“化家为国”以来，“五十年理政钱塘，无一日耽于三惑，孜孜矻矻，皆为万姓”。虽然名为一家之训，但《钱氏家训》“国家”一章讲授为官理政之道。“庙堂之上，以养正气为先。海宇之内，以养元气为本。务本节用则国富；进贤使能则国强；兴学育才则国盛；交邻有道则国安。”在立德修身和为官理政之间建立起通贯的纽带，体现了个体、家族和国家利益与价值观的统一。
比如丰沛的民本思想。钱镠在《八训》里说“子父土客之军，并是一家之体”，又在《十训》里说“圣人云顺天者存。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钱王治理水利、鼓励拓荒、兴办工商、招揽流民等史迹已经耳熟能详，“官肯著意一分，民受十分之惠。上能吃苦一点，民沾万点之恩”，民本思想融汇在钱王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之中。
比如无愧天地的立心。《钱氏家训》开篇的两句“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提出做人思想上要有底线，行为上要有高标。“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利在一时固谋也，利在万世者更谋之。”在家风的影响下，钱俶审时度势、纳土归宋，这就是“天下万世之利”，无愧于圣贤。
此外，《钱氏家训》还包含了敦亲睦族、厉行公益、勤俭持家、崇学重教等诸多内容，教育子孙后代走好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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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家风利千秋
“钱王祭”中，最令人感慨的是祭祀结束后，大家有序参观钱王祠后殿二楼的名人馆，里面有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钱钟书、钱穆、钱思亮、钱文选、钱泳、钱沣等一个个闪光的名字。尤其在“科技三钱”面前，大家敬仰肃穆、深受感召。
钱镠因为戡平董昌叛乱而获得唐昭宗颁发“金书铁券”，这是保障家族的免死金牌。而以“三钱”为代表的科学家们，历尽千辛万苦成功研发“两弹一星”，在险恶的国际形势下使中华民族免于威胁和欺侮，可以说“两弹一星”就是中华民族的“免死金牌”。
名人馆空间有限，还有为了捍卫孟子而冒死进谏朱元璋的钱唐、发扬阳明心学并重修表忠观的钱德洪、冒死弹劾魏忠贤的钱嘉征、挽救党组织的钱壮飞……更多在历史上赫赫有功、在各行各业鼎鼎有名的钱王后裔没有展示。但他们的共同之处显而易见：良好的家风培养了他们，而他们又以卓越的功绩丰富了钱氏家风。
钱镠临终前的《十训》中说：“尔等宜作忠臣孝子，做一出人头地事，可寿山河，可光俎豆，则虽死犹生。倘图眼前富贵，一味骄奢淫佚，死后荒烟蔓草，过丘墟而不知谁者，则浮生若梦矣。”“千年名门望族、两浙第一世家”的钱氏家族人才辈出，涌现了1000多位名人、104位科学院院士，无不践行着“做一出人头地事”的家风家训。
家风家训是一个家庭最宝贵的财富，是留给子孙后代最好的遗产，也是整个社会的财富。这就是传承“钱王祭”和宣讲《钱氏家训》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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